他在哪裡？

　　沈屹正欲打量四周，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緊接著一個穿背心短褲的少年跳到他面前，笑著跟他打招呼：“你不是說今天要去圖書館嗎？怎麼也有空……”

　　說到這裡，少年的聲音戛然而止。

　　面前這人跟陸舒揚長得是很像，但眼神和神態完全不同。

　　陸舒揚向來是外向開朗的。

　　可眼前的男人眉宇清冷成熟，五官輪廓更峻深，瞳仁比一般人都要漆黑，深不見底。

　　“啊不好意思，我好像認錯人了。”謝嘉尷尬地撓了撓頭。

　　沈屹眼波微動，冷淡地說了聲：“沒關系。”

　　謝嘉用搭在肩膀的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去一旁繼續鍛煉，時不時抬頭偷瞄一眼。

　　怎麼會有人長這麼像呢？

　　可很快更讓他震驚的事情發生了——容貌明豔昳麗的女人走了進來，親密地挽住那個男人的胳膊，和他有說有笑地回樓上拿東西，然後下樓離開。

　　謝嘉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不然怎麼會看到陸舒揚的女朋友，挽著跟陸舒揚很像的男人的手臂走在一起？

　　那個女人顯然是陸舒揚的女朋友，之前她來看陸舒揚打球的時候，他們還打過照面。

　　纖細窈窕的身材，黑色的大波浪卷發，雪膚紅唇，水亮的眸中總是帶著笑，怎麼看都是同一個人。

　　謝嘉立刻給陸舒揚發消息：【我靠我大白天見鬼了。】

　　陸舒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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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嘉：【陸舒揚你發誓你現在在圖書館？】

　　陸舒揚：【我就是在圖書館啊。】

　　他拍了張閱覽室的照片，發給謝嘉，問他：【你怎麼了？】

　　謝嘉：【我今天來學長開的那個健身房，遇見了一個跟你長得賊像的男人。我記得你說過你是獨生子，沒有兄弟姐妹對吧？】

　　陸舒揚：【哦，我上次也見到一個。可能我大眾臉吧。】

　　謝嘉：【不是……關鍵是那人的女朋友，跟你女朋友也挺像的。】

　　陸舒揚：【？？？不可能，我姐可不是大眾臉，她是獨一份的，你肯定認錯人了。】

　　謝嘉：【你確定你女朋友沒雙胞胎姐妹什麼的？】

　　陸舒揚：【沒有啊。你是不是看電視劇看多了？】

　　謝嘉頓時有種一言難盡的復雜。

　　他剛才……好像不小心撞破了朋友女朋友的出軌現場。

　　可惜剛才光顧著驚訝，忘了拍一張那兩個人的照片了。

　　謝嘉：【兄弟，你問問你女朋友，現在是不是在市中心百聯大廈這邊。】

　　陸舒揚不明所以，但沒有立刻問溫檸。

　　他正好已經復習完了，就收拾東西，背著單肩包離開了圖書館。

　　走在學校光禿禿的銀杏樹兩邊，他摸出手機給溫檸打電話。

　　那邊很快就接了起來，女人嬌甜婉轉的聲音出現在聽筒中，“怎麼現在給我打電話啊？復習完了嗎？”

　　“嗯。”陸舒揚舔了舔唇，“姐姐，你在外面嗎？聽起來有點吵。”

　　“是呢，我在商場裡，正準備去吃飯。”

　　忽然想起謝嘉的話，陸舒揚連忙問：“哪個商場？”

　　溫檸避而不答，“怎麼，你要過來找我啊？”

　　“可以嗎？”

　　“姐姐今天是和朋友吃飯，可能不太方便。”

　　“好吧。姐姐你在哪個商場？”

　　“百聯這邊，”溫檸語氣隨意地回答，“你可別來，等你過來我都已經走了。”

　　一直沒聽到陸舒揚的回聲，溫檸疑惑地喊道：“舒揚？”

　　“我在呢，”陸舒揚回過神，心下莫名不安，“我準備去食堂了，姐姐再見。”

　　“好。”

　　-

　　掛斷電話，溫檸跟沈屹一塊在商場裡吃了晚飯，沒怎麼逛就回了家。

　　走在回小區的路上，冬夜風大，沈屹脫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身上。

　　溫檸心安理得地穿著他的長款大衣，握住他的手放進口袋，“進來暖暖。”

　　“嗯。”沈屹在大衣口袋裡和她十指相扣。

　　快要走到家了，溫檸才說起自己要去南城的事，“我明天上午出差去一趟南城，你有空送我去機場嗎？”

　　“明天？”沈屹微訝，被突如其來的消息打了個措手不及，“去多久？”

　　“三五天就回來了，去參加一個比賽，用不了多久。”

　　沈屹眉心蹙起，“怎麼沒有提前跟我說？”這樣他好提前安排公司的事務，到時候跟她一起去。

　　“我也是剛知道嘛，事發突然。”溫檸面不紅心不跳地扯著謊話。

　　“那我明天處理一下手頭的事，後天過去陪你。”

　　“不用，等你過去，我都該訂票飛回來了。幹嘛這麼來回折騰。”

　　沈屹仍有些遲疑。

　　上次他出差的後遺症還留存在記憶中，所以他本能地不想跟溫檸分開，哪怕隻有不到一周的時間。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樓下，溫檸呵出一口白氣，打趣道：“好啦，我們每天在一起的時間那麼長，你不能總黏著我，總得給我一點私人空間吧。”

　　她這麼一說，沈屹就不敢再提過去陪她的事。

　　他隻好壓下心中的不安，點點頭應“好”。

　　“明天上午十點鍾的飛機，八點多從家裡出發。”

　　“好，我去送你。”

　　因為明天要早起，晚上沈屹和溫檸沒折騰到太晚，一次之後就洗澡睡覺了。

　　第二天，吃完早飯，沈屹開車送溫檸去機場。

　　-

　　對於朋友謝嘉說的事情，陸舒揚心裡還是稍微有些在意的。

　　他想知道到底是巧合，還是……真的有不太好的事情發生。

　　這件事在電話裡和微信裡都不好溝通，於是周日一大早，陸舒揚就坐地鐵來了溫檸住的地方，想當面問個清楚。

　　他到的時候正好八點十分，正準備進入小區，就見溫檸的車從小區裡駛出來。

　　可駕駛位上坐的卻不是溫檸，而是那個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

　　溫檸坐在副駕駛，正低頭看手機。

　　橫杆很快升起，男人也將車窗升了起來，車子啟動，匯入外面的車流。

　　陸舒揚腦子裡“嗡”的一下，腳步仿佛被釘在原地，怔然地望著車子離去的方向，久久回不過神。

　　他的腦海亂成了一鍋粥，理不出頭緒。

　　那個男人跟溫檸是什麼關系，為什麼會開車帶溫檸出去？

　　為什麼他一大早就跟溫檸在一起？是早上過來找她，還是……昨晚根本就沒走？

　　許多陸舒揚從前忽略的細節，在此時爭先恐後地湧上腦海。

　　那天他過來找溫檸，臥室裡傳來的奇怪響動。

　　陌生人發來的警告短信。

　　上次在客廳看到的拆了封的安全套……

　　所有疑點都得到了解釋。

　　他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發現真相，可惜他太相信溫檸，自欺欺人地故意忽略了那個他無法接受的可能。

　　陸舒揚之前有多信任溫檸，現在信任崩塌的這一刻就有多痛苦。

　　他臉色煞白，無意識地邁開沉重的腳步追出去，卻早已看不到那輛車的影子。

　　仿佛被抽去了渾身的力氣，陸舒揚無力地在路邊抱膝蹲下，埋首在手臂間哽咽著啜泣。

　　有很多人路過都奇怪地看向他，他卻渾然不覺，整個人都沉浸在突如其來的背叛和悲傷中。

　　-

　　送溫檸到機場以後，沈屹開車回來，準備拿上東西去公司。

　　他跟助理打電話吩咐事情，走到17層走廊盡頭的房間，掏出鑰匙插`進鎖孔，正準備開門，身後卻傳來少年清越的嗓音：“是你給我發的短信？”

　　沈屹後背一僵，緩緩轉回身。

　　站在他身後的少年眼眶微紅，和他有著相似的容顏，正是陸舒揚。

　　這裡是溫檸的家，而沈屹手裡拿著鑰匙站在門口。

　　怎麼看都會讓人覺得，他跟溫檸關系匪淺。

　　沈屹抽回鑰匙，擰眉問：“你怎麼會在這？”

　　陸舒揚面色不善，胸腔起伏得厲害，冷笑著嘲諷道：“你跟我還裝什麼？上次不是你給我發短信警告我的？我過來撞見你們在一起，不正好順了你的心意？”

　　沈屹靜默無言地注視他，對此不置可否。

　　他是想讓陸舒揚發現，也想讓陸舒揚跟溫檸分手，但他其實並不想正面和陸舒揚對上。

　　不然早在衣櫃那次，他就完全可以不躲避，讓陸舒揚發現自己。

　　陸舒揚卻沒辦法像他這麼平靜。

　　一想到居然有男人住在溫檸家裡，而他卻忽視了一次又一次的證據，還傻乎乎地期待著跟溫檸結婚，他就幾乎要被氣瘋了。

　　陸舒揚上下打量他一番，瞪大了眼，怒氣衝衝地譏諷：“你身上的衣服腕表不便宜，不像是缺錢的人。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插足我們的感情？你靠臉吃飯當小三就不會覺得羞恥嗎？”

　　“是你插足我們的感情，”沈屹定定望著他，聲線低啞，“我跟溫檸十年前就已經在一起了。”

　　當年溫檸出國離開的時候，沒有正式和他說過分手。所以陸舒揚跟溫檸在一起時，他們還不算徹底分開。

　　“不可能。”陸舒揚否認得果斷，卻說不出什麼理由來。

　　陸舒揚驀地回想起，他和溫檸的第一次見面。

　　那是去年剛放暑假那天，在桌遊店，他跟高中同學一塊玩狼人殺，對進來的溫檸一見鍾情。

　　他跟店員打聽了她在的包間，紅著臉走過去，小聲跟她要微信。

　　當時溫檸是什麼反應來著。

　　女人垂眸看手機，鮮紅的指尖夾著細長的煙，在旁邊煙灰缸裡磕了磕，繚繞的白色煙霧中，她頭也不抬地淡漠說道：“抱歉，不玩微信。”

　　當時他失望極了，說了聲“打擾了”就準備離開。

　　正好身後有朋友喊溫檸，她順勢抬眸，不小心看到了他的長相。

　　然後，她的目光凝住，再也沒有偏移半分。

　　溫檸盯著他的臉發了很久的呆，視線轉到他身上穿的校服，漂亮的眼眉舒展開，笑道：“你也是九中的？”

　　陸舒揚沒想到她會突然跟自己搭話，蹿紅了臉，不知所措地點頭。

　　“這麼算起來，我還是你學姐。”溫檸打開二維碼，把自己的手機屏幕轉向他，“剛跟你開玩笑呢，你加我吧。”

　　陸舒揚被突如其來的餡餅砸得暈暈乎乎，顧不上思考她前後態度的轉變，忙用手裡的手機掃了她的二維碼，添加好友。

　　溫檸很快就又出國，他們之間聯系斷斷續續的，算不得多。

　　但每次聊天，陸舒揚都很開心很舒服。溫檸很會照顧人的感受，也總會在他遇到困難的時候給他指引。

　　直到他升入高三下學期，跟溫檸才漸漸熟絡起來，兩人還經常視頻聊天。

　　再之後就是高考結束後溫檸回國，他們見了幾面，確定了戀愛關系。

　　陸舒揚一直以為，他們的感情是純粹的一見鍾情，緣分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