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很快噤聲。

我眼珠子轱轆打轉，不自覺地瞄向宋川，看著他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瞥向手機界面上小刺蝟抱著草莓的頭像，朝著我爸出聲道：

「你打我手機。」

宋川瞥了我一眼，在我爸應聲之後，掛斷了電話。

180

雖然我爸電話打來得很快，後媽也沒有再出聲打斷，但是聊著聊著，我就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所以月中不回來嗎？」

我不想聽我爸說那邊有多好玩，隻是隨手打開電腦，一邊和他聊天，一邊開始搜索那片地域有名的醫院，還有……醫療項目。

盯著電腦屏幕上的醫院試管嬰兒的介紹，我微微沉下臉，一點一點地滑動界面。

「再玩兩個月吧。」

我爸打著馬虎眼在笑，但是笑得很勉強，「你現在學業緊張，也沒有時間呀，爸爸下次帶你出來玩，怎麼樣？」

我抿著唇，看著躍入眼簾的字眼，沉默地倚靠在座椅上，看著電腦散發的光猶如鬼火般掠在瞳孔中。

試管嬰兒從開始做到完成胚胎移植，需要三四個月的時間。

「爸。」

「嗯？怎麼了寶貝。」

我垂著眸，手抵著額角，冷眼看著電腦，淡聲道：「沒什麼，隻是覺得時候不早了，爸爸早點休息吧，我明天也要繼續上課了。」

Advertisement

我爸哈哈一笑，帶著幾分解脫意味的神清氣爽，輕聲道：「好好好，那你早點睡，想要吃什麼，跟張姨說，知道嗎？」

「嗯。」

我隨口應了一聲，在我爸掛斷電話以後，便給我爸助理發了消息，沒什麼要求，隻是讓他發個定位，讓我看看他和我爸在哪個位置。

結果。

誠如我所料，就在醫院附近的酒店。

181

有些事，我心裡不是沒有數，隻是不願意去多想。

整整一個晚上。

我沒睡，登陸了我爸所有銀行的賬戶，依次清點收支，看到對醫院那項支出的時候，我有一瞬間是蒙的。

我不知道是應該認為爸爸太蠢了，仍舊用我的生日做密碼，改都不知道改一下，瞞都沒有瞞到點子上，還是說該慶幸自己早早知道這件事。

……

次日清晨。

張姨在門口敲了兩次門，但是我窩在被子裡，完全不想動，失神地望著天花板，打了一個激靈，像是草木皆兵，有些魔怔了。

我想不出來，為什麼其他後媽幾個月就分手，這個後媽留了這麼久？

我更想不出來，為什麼爸爸會再要一個孩子，是因為我不夠好，還是就是為了後媽？

我情願相信是為了前者，也不想承認，是為了後者。

手機屏幕亮起。

我撐著雙手坐在床邊，任由發絲垂落在脖頸間，紗幔尚未拉開，整個房間昏暗至極，嗡嗡嗡的聲響就像是靡靡之音。

182

天還是灰蒙蒙的，浸潤冷意的空氣撩撥著肌膚上的觸感，我穿好襯衫和小裙子，隨手挑了一個領結，打開房門，一邊戴，一邊緩步下了樓。

這仿佛是一個死局。

但是我也很清楚，想弄我，沒那麼容易，我的東西不是誰都能拿得穩。

「大小姐，你怎麼光著腳？」

張姨急急忙忙地去拿鞋襪，我注視著她，尚未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宋川抱了起來，放在了沙發上。

鞋子和襪子放在沙發旁。

我坐在那兒，百無聊賴地晃著腳，望著窗外煙雨朦朧，仰著頭看向宋川，低聲道：

「哥哥替我穿。」

「大小姐……」

張姨適時地開口，輕聲道：「等會兒就要上學了呀……」

我垂眸，無所謂地出聲道：「就要哥哥替我穿。不然我就不去上學了。」

張姨：……

頓了許久。

宋川默不作聲地蹲下身，單膝抵在地面的軟墊上，一手抵著沙發拿起襪子，一手朝著我伸了過來。

我瞥著他，將腳放在了他的手心。

不得不說。

宋川的手是一如既往的涼。

我穿慣了小裙子，所以穿的大多都是長筒襪，從腳至腿彎曲處，剛剛好。

一隻腳穿好，我垂著眸，似是不經意一般，踩在宋川的鞋上，看著他給我穿另一隻襪子。

183

「洛妤，你不會是在看 31 吧？」

何月咬著餅幹坐在我的身旁，順著我的目光看向操場，笑嘻嘻地出聲道：「不是說激將法沒用的嗎？」

我抿唇，笑而不語。

……

天氣其實已經轉涼了，但是中午的太陽還是一如既往的灼人，最後一節體育課是和宋川他們班一起，我也破天荒地沒有待在教室裡睡覺，哪怕我真的一夜未眠。

我知道自己狀態不好。

沒睡覺，沒吃什麼飯，再上體育課繞著操場跑，不倒就怪了。

我預料過醒來身邊隻有何月一個人，但是我沒有預料到宋川也在，我本來還以為……這種套路，得多用幾次才奏效。

「啊，洛妤！」

何月急急忙忙地湊過來，擔心地出聲道：「你終於醒了！嚇我一跳——你別動啊，還在吊水呢。」

「同學。」

宋川適時地開口，抬手將打包的魚粉放在床頭櫃子上，一邊拆一邊淡聲道：「你去吃飯吧。這裡我來就行。」

184

何月啊了一聲，頗為驚喜地咧著嘴，衝著我瘋狂挑眉，表示機會到了。

「去吃飯吧。」

我淡淡地開口，何月當即就離開了，待到門關上，我仰頭望著還在吊著的針水，微微坐起身，看著空蕩蕩的醫務室，悶聲道：「哥哥。」

「這裡沒有外人。」

宋川把病床上的小桌子掀起，將魚粉放了上去，語氣生硬地出聲道：「你大可不必這麼叫我。」

末了。

像是怕我聽不懂，宋川補充道：「太刻意了。」

我：……

下一秒。

宋川將餐具放在了桌子上，徑直朝著醫務室門外走去，沒有絲毫的停留。

醫務室裡歸於平靜。

我垂著眸，冷笑了一聲，抬手就扯掉了手上的針水，任由針孔處冒出血珠，拿著桌子上的餐具，一點一點地吃著魚粉。

如果這算太刻意，那就等你習慣好了，看看你的媽媽能不能在你習慣之前，回到洛家。

185

「大小姐，我是效忠先生的……這……有些事不能說啊。」

助理很是為難地對我出聲，頓了幾秒，又補充道：「而且大小姐，您奶奶對於這個孩子，也是很期待的……這要是……」

我挑著唇，站在學校的天臺上，回想著那個因為性別對我瞧不上眼的奶奶，已經記不得她長什麼樣子了，但是還記得她對我鄙夷的眼神。

嘖。

我忍不住輕笑道：「聽到風聲了嗎？」

助理愣住，「大小姐？」

我勾著唇角，俯瞰著樓下的風景，一字一頓道：「你說，如果我跳下去，手機顯示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你的，你覺得，你會有什麼後果？」

「大，大小姐……」

「我爸會因為對我的愧疚，毀掉你。你的下屬會代替你，成為我爸的得力助手，到時候，這個世界，隻有我和你，銷聲匿跡了。」

我享受著迎面而來的清風，嗤笑一聲，告訴了他答案：「畢竟，我爸他才不會聽你的解釋呢，是吧。」

……

不是要生孩子嗎，可以呀，那就生一個和我性別一樣的孩子，作為對奶奶的饋贈吧。

……

看著已經打走一半錢的銀行賬戶。

我淡漠著一張臉，關掉了手機，一個人蹲在天臺上，看著遠處的雲卷雲舒，眼底閃過一抹諷刺的笑。

我偏要你們，念而不得。

186

整理了前幾任後媽的資料，按照她們容貌與身材，我挑選了幾個看起來更加年輕的女人，請人將我爸的身份喜好透給了她們。

說來好笑。

這種事，我爸身邊的合作伙伴沒少做，所以我做起來，更不怕被發現了。

隻是。

這些都不算什麼，最關鍵的一環，是宋川。

……

自從上次我穿襪子故意撩撥宋川之後，他便開始時時刻刻提防著我，開啟了早出晚歸的模式，就算是節假日，也經常跑出去，待到深夜才回來。

不過。

我也沒有打算真的讓自己以身試他，而是在給我爸找女朋友的時候，順便給他也找了，他躲哪兒，我就讓那些小姐姐去哪兒，甚至給他備了藥。

「成了？」

「恩。」

電話那頭的小姐姐答應得很利落，隨後就問：「下面呢？還是原計劃嗎？」

我抿著唇，有點犯難，我一開始是恨得要死，想拍宋川的小視頻的，但是事情真的端到眼前，我半天都沒開口回答……

雖然我沒有想外傳的意思，隻是想用視頻要挾後媽，讓她老實點，不然就讓她兒子身敗名裂，但是按照宋川那個性子，怕是會發狂吧……

「喂？」

小姐姐又出了聲，我冷不丁回過神，攥緊手機，沉聲道：「原計劃。」

187

我在家裡等著小姐姐的回信，但是等了許久也不見消息，看著昏暗的客廳，估計張姨都去睡覺了，不由得打了一個哈欠，也想著上樓休息了。

咔嗒。

家門突然打開。

我猛地一怔，尚未反應過來，一陣濃烈的薄荷香便猛地將我兜住，滾燙的手捂住我的嘴，直接將我拎上了樓。

「張……唔……」

我下意識地呼救，但是卻直接被對方抱著進了客房，許久無人居住的客房一打開便是清冽的冷氣，可是靠在我身上的人，卻肌肉跳動，滾燙得嚇人。

哐當。

房間的門被對方踹上，我嚇得想要尖叫，可是對方以絕對的力量將我壓制，像是把我當成了一隻可以肆弄的小獸。

「救命！嗚嗚！爸爸！！！」

我胡亂地拍打著對方，恍惚之間指甲似乎劃破了他的臉，短暫地驚愣之後，本能地想要跑，卻迅速被按在了身下。

「哥哥救命！哥哥！宋川！！！」

我是真的被嚇到了，從前都是我在指使別人佔據絕對的主導權，可是現在，我完全不是對方的對手。

「洛妤。」

宋川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眼淚掉在被子上，這才反應過來，現在將我抱在懷裡的人，是宋川。

188

我抽噎著放緩呼吸，可是宋川卻抬手卡在我的脖頸，熾熱的唇瓣摩挲著我的耳垂，聲音嘶啞到了極點，沉聲道：「那些人，是你找的？」

我咬著唇，沒吱聲，宋川突然靠近我的脖頸，吮了起來，我不自覺地推搡著他，可是他卻死死地卡著我，冷聲道：「說話。」

「嗚嗚嗚……是……」

宋川笑了，咬牙切齒地出聲道：「我真想弄死你。洛妤。你做事就這麼不擇手段嗎？你知不知道你在犯法？嗯？」

宋川每問一句，聲音都會兇上幾分，可是縱然再兇，我也漸漸散去之前的恐慌。

我顫抖著，感覺到宋川的呼吸噴薄在脖頸間，隨著心跳漸漸地趨於平靜，眼神微冷，開始假裝順從地哭著出聲道：「哥哥，我知道錯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宋川緊緊地抱著我，整個人都在發抖，呼吸聲也越發粗重，許久才慢慢地放開我。

我咬著唇，依稀還是能夠感受到被他吮吸的皮膚還隱隱作痛，目光落在一旁的煙灰缸上，想到剛才被宋川壓制，還是打消了念頭，試探性地想要爬下床。

滾燙的掌心握住我的腳踝。

我嚇了一跳，直接被宋川給拽到了懷裡，我瞬間就明白什麼叫作好漢不吃眼前虧，縮著手，連忙出聲道：「哥哥，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唔！」

「求你，別動……」

宋川喘息著，薄唇貼近我，漆黑的眸子有些迷亂：

「為什麼這麼做……」

我眨巴著眼睛，可能是出於求生的本能，眼眶泛著淚光，撒謊都不帶打草稿的，「怕自己喜歡上你，所以想你能快點和別人在一起……」

「呵。」

宋川壓低聲輕笑起來，鼻尖蹭著我的鼻尖，難受地哽咽起來，悶聲道：「洛妤，我真是中了你的邪。洛妤，我喜歡你……」

「什麼，什麼……」

我錯愕地瞪大眼。

「別怕，我不動你，我隻是太難受。洛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