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臉都寫著，學長快誇我。

可蕭玥寧像是完全抓不住重點似的，敷衍般對小莫點點頭：「你能理解就行。」

然後專注地盯著我，示意我跟他離開。

小莫不死心，她不敢碰蕭玥寧，隻得拽住我的手腕，指甲用力地掐進了我的胳膊：「蕭學長，學姐她……」

蕭玥寧一下變了臉色：「放手！別逼我對女生動手。」

小莫嚇得趕緊縮回了手，我在旁邊也縮了縮肩膀。Ťṻ⁶

還是第一次見蕭玥寧這麼兇巴巴的樣子呢。

小莫氣得直抖，明顯也沒料想到現在的局面，難以置信地看著蕭玥寧：「是她先動手的！」

蕭玥寧毫不客氣：「那肯定也是你先招惹了楚夕同學。」

他拉著我走出教室，還不忘補刀：「沒逼你道歉已經是很給你面子ƭú⁾了，楚夕是我喜歡的人，別再來煩她。」

我停住了腳步。

喜歡的人。

什麼意思？

我試探著抬頭看向蕭玥寧：「謝謝學長幫我解圍。但是這樣說，會不會不太好呢？」

蕭玥寧好像也有點緊張，甚至還有點結巴，傻乎乎地問：「什麼，什麼不太好？」

我猶豫著重復：「你剛剛說，我是，你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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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上去更緊張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正了正神色：

「你不知道，我昨天看到你的投稿有多開心。但既然我、我們是兩、兩情相悅的，我想著告白的話應該男生先說，線上來不及了，線下總得補給你。」

蕭玥寧深深吸了口氣，鄭重其事地盯著我的眼睛開口：「楚夕，我喜歡你。」

我瞥見他說到喜歡時紅透了的耳朵。

在這一刻，我終於明白，喜歡蕭玥寧的女生那麼多，為什麼唯獨我總是被針對。

我忘了，她們能輕易看出我喜歡蕭玥寧，又怎麼會忽視蕭玥寧看向我的眼神？

我從每次的對視中自以為看出了蕭玥寧的漠然和不喜。

可那竟然是蕭玥寧不敢和喜歡的人對視，而匆匆略過的滿含愛意的眼神。

喜歡一個人的樣子實在是藏不住，處處都是破綻。

隻有我，當局者迷。

硬生生錯過，甚至險些想要放棄。

要不是這一連串的意外，逼得我們都忘記了掩飾自己的感情。

我們這一輩子，可能都不會知道彼此暗戀的人也偷偷喜歡對方。

徒留下兩個人的暗自神傷。

10

可我還是感到了迷茫。

我遇見蕭玥寧是在高三，那時他來我們高中宣傳他所在的大學。

溫和而俊朗的學長，不緊不慢地描述著這所大學，彬彬有禮，沉穩又不失風趣。

聽完他的講解，當時我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不斷循環，我要考上這所大學，我要在大學重新認識這位學長。

我懷著少年人的小心思，幻想著，如果有機會，說不定我們能在大學開展一段美好的校園戀情。

令我驚喜的是，在課後，我還偶遇了尚未離校的蕭玥寧。

我大著膽子喊住他，大聲地告訴他：「學長，我也想進那所大學，如果我考上了，到時候，可以再見一面嗎？」

我也不知道那時候哪來的勇氣。

周圍人向我們頻頻投來好奇又疑惑的目光。

我手心微微出汗，恍惚中好像訴說出口的不是高考的目標，而是剛剛產生的異樣感情。

他伸手本想摸摸我的頭，卻又克制地收了回去，隻是給了我一句簡單的鼓勵：「加油，我相信你！我會在大學等著你。」

這是我印象中和他的初見。

可跟我想象中不同，到了大學，我們的交集並不多。

聽說過他在大學的事跡，對他的為人有了更深的了解。

我對他更加崇拜與愛慕，也徹底絕了進入大學就表白的心思。

我拼命努力，隻想追上他。

卻一次次被周圍人襯託得更加普通。

他卻越來越優秀。

我漸漸開始自卑。

甚至一度認為，我和他就像兩條不會相交的平行線。

永遠走不到一起。

所以，在蕭玥寧眼中，我明明應該隻是個有點眼熟的陌生人而已。

他卻突然說，也喜歡我？

我甚至都懷疑這是不是一個惡劣的玩笑。

可我明白他不是這樣的人。

那麼他的喜歡，又來自哪裡呢？

11

我困惑地看向蕭玥寧，抿了抿嘴唇，不知道怎麼開口。

蕭玥寧試探著觸碰我的手。

我抖了抖，沒有拒絕。

他開心地笑了，牽住我的手，把我拉進一間沒有人的自習室。

蕭玥寧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裡取出一張被疊得整整齊齊的草稿紙。

正面是畫得亂七八糟的數學題。

反面是零零散散、成段的文字。

他把紙輕輕撫平，遞給我。

我想過種種可能，卻唯獨沒想到蕭玥寧會拿出一張紙。

我展開一看，是我高中時的字跡。

那時候我雖然在普通班，成績也不過不好不壞。

但有一群親密的好友，有幸遇到的老師也都是性格溫和，待人友善。

因此連字跡都透著活潑與活力。

我看著紙上的字，依稀還記得晚自習趴在桌上偷偷寫下這段話時的意氣風發：

「其實很喜歡普通與平凡這種詞，會讓我很有安全感，好像暗示著我的人生平平淡淡，不用經歷那些我承受不起的大痛苦和大悲傷。」

「被人誇贊優秀是很開心，但也不過那一瞬間，我愛自己的普通與平凡，更愛有實力的低調，無須他人定義，無論怎麼樣，我都滿意我自己。」

「我不願站在高處俯瞰萬家燈火，隻想要其中有一盞為我而亮」

……

還沒看ţû³完，我的淚水就模糊了雙眼。

可能在別人眼中，這隻是一些矯情又天真，完全不切實際的話。

但對我來說，看著這些帶著些許幼稚的文字，好像就看到了幾年前意氣風發的自己。

我匆匆疊好紙張，遞還給蕭玥寧。

猝不及防看到這些文字，眼淚根本就止不住。

進入大學，鋪天蓋地的信息迎面而來。

我接到過很多電話：

「現在還不開始，到了大三大四可就來不及啦。」

「你居然不打算考這個證？畢業了你拿什麼去競爭？」

「你的核心競爭力是什麼？有什麼特長和技能？以後人家公司憑什麼要你不要別人？」

我開始憤恨自己為什麼那麼普通。

為什麼明明很努力了卻還是比不上別人。

我跟著大部隊踏上了內卷的步伐。

有時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焦慮什麼。

身邊的同學和朋友，拿獎的拿獎，提績點的提績點，考證的考證。

每個人好像都有清晰的目標。

隻有我，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

甚至還對優秀的學長抱有不可說的心思。

我開始越來越在意別人的想法。

漸漸地，也在一次次的暗示中，認下了各種各樣的標籤。

樣貌、品行、家庭條件，樣樣不行，樣樣低人一等。

怎麼在這個社會生存？

我不行的。

我無比厭惡自己的普通。

可無論對錯，幾年前的我也曾經記錄下自己對普通和平凡這兩個詞的喜歡。

時間的魅力可能就在於此。

短短幾年。

我的想法完全顛倒。

……

蕭玥寧接過我遞過去的紙，重新小心翼翼地攤開，他熟練地撫摸上跳動的字跡，好像透過文字看到了過去的某個瞬間。

「其實，那次回母校宣傳大學並不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

蕭玥寧眼含笑意地補充：「當然，對你來說，那應該的確是第一次見面。」

「你應該知道，我跟你是一個高中的。我高三的時候，經歷過一段非常痛苦的時期，那時候家裡出了點事情，因此總是集中不了注意力學習，成績掉得很快。我很快從年級前列掉到了中間。在人生中相當關鍵的一個節點，每個人都在向前衝，唯獨我在飛快地倒退。」

蕭玥寧輕輕摩挲著那張普普通通的草稿紙，繼續說道：

「有一天我心煩意亂，走錯了路，到了你們高二的教學樓，我不小心撞到了你，你好像趕著去上課，我還沒來得及道歉，你就匆匆跑了，這張草稿紙卻不小心掉了下來，被我撿到。」

蕭玥寧深吸一口氣，不知不覺間紅了眼眶：

「你可能想象不出，這些話對我有多重要。在所有人都告訴我，我現在這個成績，未來注定隻能上個普通的大學，糊弄一輩子，做個普通人的時候，有人卻在這時候告訴我，普通很好，平凡也很好，我永遠滿意我自己。」

我看著蕭玥寧從眼角滾落的一滴淚珠。

好像看到了當年那個被別人否定、被自己的普通所困擾的少年。

其實，那些話隻是我突發奇想，隨手寫下的感想。

我沒有找一張漂亮的紙，工工整整地記錄下來。

甚至在寫完後，隨意地丟在了某個角落，就此把它遺忘。

我從未想過有一個人會意外撿到它，在冥冥之中與我產生了共鳴，甚至從這些文字中汲取力量，並將其視若珍寶。

更沒想過，撿到它的人認可了我的觀點，堅定地走了下去。

而我，卻在未來忘記了初衷，自相矛盾。

最妙的是，現在，我又從蕭玥寧身上重新獲得了這份力量。

當年的意氣風發，兜兜轉轉，終究還是回到了我身上。

我不禁感嘆，命運的安排，真是太過巧妙。

我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

我感覺自己在這一刻，扔掉了自己給自己背上的枷鎖，破開了被形形色色的人套上的標籤，仿佛獲得了重生。

未來怎麼樣，一切未知。

但我重新擁有了自信，這就足夠了。

至於現在，還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

我看向蕭玥寧。

我們彼此說清了過去的交集。

那未來呢？

我們算是，正式交往了嗎？

12

沒過幾天，蕭玥寧約了我在學校的咖啡店見面。

還神神秘秘地讓我帶上Ṱų₄小關一起去。

我拉著小關的手剛剛坐下，Ţŭₐ蕭玥寧就迫不及待地示意我打開手機看表白牆。

表白牆單獨發布了一條動態，配圖是兩張截圖：

「牆牆，投稿，表白 19 級金融系學長蕭玥寧，匿。」

「牆牆，投稿，表白 20 級金融系學妹楚夕，不匿。」

我傻笑著把這兩張圖片翻來覆去看了幾十遍。

小關湊上來看到這兩張圖片後，就在旁邊興奮得手舞足蹈：「磕到了，磕到了！我磕的 CP 終於 HE 了！」

蕭玥寧看了一眼小關，難得笑得肆無忌憚：「本來是想約你單獨約會確定關系的，但想想今天這麼關鍵的時刻，還是得有人幫忙做個見證。」

他坐直了身子，正了正神色，緊張又期待地握住我的手。

我不好意思地輕挪了一下手。

卻被他更牢地抓緊：「楚夕，我喜歡你，很多年了。」

蕭玥寧不好意思地笑笑，難得地羞澀，紅著臉開口：「請問，我有這個榮幸成為你的男朋友嗎？」

我看著眼前這個暗戀多年的人，沒有回答，反而重新開口：「蕭玥寧，我喜歡你，也很多年了。」

我任由淚水奪眶而出，緊緊回握住蕭玥寧的手：「請問，我有這個榮幸成為你的女朋友嗎？」

頓了頓，我和蕭玥寧異口同聲：「當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