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奈奈子看著果戈裡的背影漸漸地走遠了,很快就混進了來往的人群間,完全看不見了。
她又看了一會兒果戈裡離開的方向,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然後才收回了視線,老老實實地坐在原地,等著果戈裡買好了冰淇淋回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休息日人太多,她等了好幾分鍾,也沒見到果戈裡的人影。
已經坐了快半個小時了,奈奈子也覺得腳沒那麼累了,沒見到果戈裡回來的身影,她想要自己去冷飲店找人,但還沒有站起來,她的身邊忽然就落下了一道影子。
影子的來處,站著一個穿著淺灰色連帽運動開衫的年輕男人。
奈奈子仰著臉,看著這個停在了長椅邊的青年。
青年的身形纖長,戴起了外衣的兜帽,帽檐底下還露出了一截棒球帽的帽檐。
雖然穿得顯得很嚴實,但是這種休闲運動風的穿著在街上也不會罕見,覺得太陽曬又懶得打傘,一些年輕人就會這麼穿。
奈奈子注意到了他的帽檐裡隱約露出的幾縷長發,純白夾雜著粉紫,是一種看起來就十分奇怪、也十分溫柔的色調。
同時,也是一種奈奈子覺得十分眼熟的色調。
“你好。”青年那張美麗的臉龐上露出了一個微笑。
他低頭看著奈奈子,背對著陽光,白皙的面容籠在了帽檐下的陰影裡,但是那雙鉛灰色的瞳孔裡,卻還是浮動著某種帶著微涼溫度的光澤,像是月夜下的湖面,暗色的湖水映著皎潔的月色泛起粼粼波光。
第165章
西格瑪是一個異能者。
他有著一個非常適合用來犯罪的異能,能夠將“自己最想要知道的情報”和“對方最想要知道的情報”進行交換,悄無聲息地就從一個人的大腦中偷走關鍵的情報。因為這個十分“便利”的異能,在他有記憶以來的這三年裡,凡是知道了他的異能的人,不是在利用他的異能偷情報,就是在打算利用他的異能偷情報的路上。
不管是最初在沙漠裡撿到他的那伙人販子,還是如今正在謀劃著掀翻整個世界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無論二者的智力、行動能力、思想境界、利用西格瑪的方法有多大的不同,但本質上,他們讓西格瑪幹的事情,其實也都沒什麼差別。
——無非就是讓他從某人那裡偷走情報,然後用這些情報來策劃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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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西格瑪所處的這個犯罪組織名為【天人五衰】,涵義取自佛教裡“天人”瀕死前所會產生的五種衰弱跡象:潔淨的衣服上生出垢穢、頭上帶著的華冠萎靡、幹爽的腋下流出汗水、身體散發出枯朽的臭味,以及最後的一點“不樂本座”,不安於原先所處之位。
組織的結構十分精簡,拋去底下的那些“雜魚”不談,論得上位的成員一共也就五個。
建立者代號“神威”,真身不明,和另一個(明顯是被脅迫上崗的)成員布萊姆一樣,很少會出現在基地裡,西格瑪最常見到的同事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組織裡的事務大多都是由他負責安排,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遠在日本、永遠隻活在電子郵件和手機通話裡的成員,名為果戈裡。
散裝組織,十足的散裝組織,西格瑪入會一年,就沒見過基地裡哪天湊齊過人,整個組織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透露出一種隨時要破產倒閉的氣息。
這種蕭條的氛圍過於濃厚,以至於在陀思妥耶夫斯基某日突然來電,告訴他去日本集合準備“幹一票大的”的時候,西格瑪的第一反應都已經不是不想幹髒活的排斥,而是“啊?原來組織還沒倒閉嗎?”的恍若隔世之感——畢竟他已經在西西伯利亞的某個小木屋裡,和幾個雜魚成員練習了三個月各種賭博的技巧,他都已經做好了組織倒閉後他接下來就偷偷逃走去找個賭場上班的準備。
賭場好啊,至少不用幹殺人放火劫貨收屍這種事情,他覺得自己還蠻有打牌的天賦的,三個月下來,幾個雜魚成員連明年的工資都已經輸給他了。
但是很可惜,天人五衰短期內似乎並沒有倒閉的跡象,證據就是陀思直接給他打了十萬美金當路費,讓他麻溜的趕緊來日本幹活。
在日本橫濱某個寒酸的地下基地裡——不知道為什麼,陀思好像十分偏愛這種老鼠一樣在地下打洞的基地——西格瑪終於見到了自己那個隻活在手機裡的同事,全名為尼古萊·瓦西裡耶維奇·果戈理的俄國少年,從小在橫濱長大,張口就是十分麻溜的日語,一個人就能分飾兩角撐起一場漫才。
日語還學得有點磕巴的西格瑪,在果戈裡的“好心幫助”下,短短兩個月,口語水平就得到了飛速提升,從問路都艱辛變成了能在路邊自如地應對異性的搭訕——不過後來他發現這種時候好像還是裝作不會日語更好一點。
憑心而論,雖然果戈裡話多了一點、喜歡惡作劇了一點、異能太嚇人了一點、神出鬼沒了一點,但是相較於看起來就不像是個好人輕描淡寫借刀殺人的魔人陀思,以及每次見面都散發著讓人心悸的可怖氣勢的神威,還有作為吸血鬼但是隻剩下了個會說話的腦袋的布萊姆,果戈裡簡直就是組織看起來裡最正常的一個同事了。
年紀小,總是笑眯眯的,每次來基地還會帶點小禮物,像是小孩兒一樣很愛和他惡作劇,一副還殘留著些許稚氣的少年面孔人畜無害,甚至還會西格瑪打賭讓西格瑪替他寫作業——這是多麼正常的一個同事啊!
——直到西格瑪知道了果戈裡是偵探社養大的小孩。
拿著果戈裡從陀思那帶來的【“如何摧毀偵探社”作戰計劃一二三四五】,西格瑪隻是隨口問了兩句偵探社的情報,卻發現眼前翹著腿坐在桌子上的果戈裡,對偵探社的事情完全就是“一問全都知”,連昨天“太宰治被兩個女人堵在了咖啡廳於是把國木田丟出去頂鍋”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都一清二楚。
面對著對偵探社的事情過於清楚的果戈裡,西格瑪試探地猜測:“陀思讓你去監視偵探社了?”
“不,因為我就呆在偵探社,自然是對偵探社的事情全都清清楚楚。”果戈裡喝了口茶,笑眯眯地回答道。
“……臥底?”結合果戈裡的忽地啊,西格瑪合理地猜想到。
“唔唔、”果戈裡像是思考了一番,然後回答他:“雖然說似乎是,但似乎又不太是。畢竟臥底的主要工作應該是從對方的組織裡竊取情報,但是關於偵探社的情報,全都是陀思自己調查的,我沒有提供過有關偵探社的任何情報唷。”
“……?”西格瑪狐疑地看著果戈裡,皺起了細長的眉,隻覺得他這話說的奇怪。
果戈裡粲金色的眼睛彎成了月牙,他將腦袋朝一側幅度很小地偏了偏,臉龐邊柔軟蓬松的白發也輕輕晃了一下。
“我是被偵探社養大的——非要說的話,那就是這樣的一種關系。”
他語調稀松平常地回答回答西格瑪。
“……什麼?”在短暫的一秒間,西格瑪甚至沒能理解果戈裡說出的這句話。
雖然說在加入了天人五衰的這一年裡,他總是努力地去淡化“這是一個窮兇極惡的犯罪組織”的意識,讓自己不去想這件事。
說他是虛偽也好自我逃避也好,他很少會提及“下一步的行動是什麼”、“又要對什麼人動手了”、“會有多少人因為這次的行動死掉”這些話。他自己也不想去做那些事情的,但是他知道,他的利用價值也就是這些了,一旦沒有了利用價值,陀思下一秒就會冷漠地把他殺死。也還好,他還有用途,所以大多數時候,陀思都隻是安排他進行各種訓練,偶爾利用異能偷些情報回來,至今也還沒有過需要他真的去動手傷害什麼人的時候。
但是那並不代表他就不知道天人五衰都是在做些什麼了。
他很清楚,可以說是一清二楚,這群罪犯在謀劃著的不是什麼小偷小摸、拐賣人口、亦或是簡單的殺人越貨這種普通的犯罪,而是——要將整個世界掀翻,如此程度的行為。
相比之下,殺死幾個人,都顯得是無足輕重,不過是通往目標路途中隨意踢開的一塊“小石子”而已。
陀思口中的“摧毀武裝偵探社”,不是簡簡單單地讓一家會社“倒閉”、“破產”,而是要將這家偵探社裡所有的員工以及相關人士,全都殺光。
果戈裡不可能是仇視著養大他的武裝偵探社的——西格瑪的直覺在瞬間就告訴了他這一點。
果戈裡的身體健康、衣著整潔,看得出來,在物質上偵探社絕對沒有虧待他,而且他識字、也有一定的文學素養,做事十分隨心所欲,還得要“寫作業”,那麼偵探社也不會在精神上冷待過他,就像是教養一個普通的小孩一樣,把他撫養長大了。
西格瑪想不到果戈裡要協助陀思的原因,無論從什麼方面,不管他怎麼考慮,果戈裡都沒有理由要幫陀思去對付偵探社。
“為、為什麼——”他訝然得甚至打了個磕巴,詫異對果戈裡問道,“……你要反過來幫陀思對付偵探社?”
“為什麼不?”果戈裡朝他露出一個微笑,反過來問他。
西格瑪沉默了一下,沒有回答他的反問。
偵探社養大了他,給了他一個家——很顯然,他必然是被偵探社收養的——既然如此的話,守護偵探社,保護自己的家,那不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為什麼……為什麼會反過來幫助敵人去摧毀偵探社?
“……為什麼——會反過來幫助敵人去摧毀偵探社?”
少年輕快的嗓音傳入了西格瑪耳中。
西格瑪悚然一驚,意識到果戈裡念出了他心中所想著的疑問,鉛灰色的瞳孔在一瞬間緊縮,看向了悠闲地坐在桌子上的果戈裡。
果戈裡臉上的微笑連弧度都沒有變化過分毫,少年殘留著稚氣的臉龐上,是一種類似於悲憫的神情,如同隔著一層朦朧而淺淡的霧氣,變得曖昧模糊了起來,讓人猜不出他的想法。
“你是這樣想的嗎,西格瑪?”果戈裡和他對上了目光,開口問道,語氣輕盈得像是春日樹梢落下的花瓣。
“……”
從心底緩慢升騰起的某種不安,讓西格瑪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喉結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房間裡寂靜了幾秒,然後倏地響起了果戈裡響亮的大笑聲。
“啊哈哈哈哈哈——”
像是被西格瑪這受到了驚嚇滿是警惕的神色取悅到了,果戈裡大笑了起來,笑聲足足持續了十幾秒,才終於停了下來,他從桌子上跳了下來,臉上帶著大大的笑容。
“天人五衰裡我果然還是最喜歡西格瑪你!陀思雖然很聰明,也能夠理解我,但是他太過無趣了一點——半點都不會受到驚嚇的話,那未免也太無聊了!所以——既然如此,那麼我就把理由告訴你好了。”
他邁開腳步,往前走了兩步,站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西格瑪面前,然後彎下了身,讓自己的視線處於了和西格瑪近乎是平視的高度上。
果戈裡抬起了右手,伸出食指,指尖抵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因為偵探社‘馴養’了我。”
他回答道,金色的眼眸微微彎起,無機質的瞳孔如同兩塊冰冷的寶石,毫無溫度。
“你見過馴獸師馴養動物嗎?”果戈裡對西格瑪問道,像是在講故事一樣,緩緩地說道,“用鞭子抽打,讓動物們從幼時就記住這種疼痛,於是在長大後也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應該服從命令,被關在籠子裡。這是一種低級又有效的馴養方法,但如果要用這種方法去馴養人,有著比普通動物更高智慧的人在長大後,很容易就會意識到自己生於囚籠枷鎖之中。”
“……所以呢?”僵硬地坐在椅子上,西格瑪聽見了自己幹澀的嗓音,像是一截抽幹了水分的枯枝。
果戈裡臉上微笑的弧度深了幾分。
“因此,還有著一種更為隱晦的、讓無數被馴養者一絲也察覺不到的馴養方法,在這個世界上,有著幾十億的人類,都是被這樣‘馴養’著而不自知,幸福地生活在牢籠之中,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也渾然不覺。”
“你見過被馴養的信鴿嗎?”他用了和剛才相似的開頭,說出的卻是完全不一樣另一種內容,“馴鴿人每一天都會將信鴿放出籠子,讓它們出去放風,如果信鴿想要逃走的話,在這個時候,它們隻要揮一揮翅膀,就能輕易逃走,沒有翅膀的馴鴿人不可能抓得住它。”
“但是為什麼很少會有信鴿飛走呢?”
他問道,卻並沒有等待西格瑪想到答案,就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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