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小時候他做錯了事情,母親偶爾會這麼處罰他,但是他記不太清楚是要站在牆角“面壁思過”多久了。半小時好像有點太長了,十分鍾對小孩子來說應該還行,但是馬上就要回宿舍了,站十分鍾的話,奈奈子可能就沒力氣走回宿舍了,因此他又把十分鍾砍掉了一半,改口成了五分鍾。
伸出雙手捏住了奈奈子的臉頰,他用力地揉了好幾下,又強調了一遍“爸爸才是監護人!”,這才又氣呼呼地回醫務室去了。
奈奈子抬起小短手,拍了拍自己軟乎乎的臉頰,低頭看向了腳下她站著的牆角。
牆角的瓷磚地板上放著一張小板凳,是她心愛的小板凳一號,就湊在她的小皮鞋跟前。
奈奈子偷偷摸摸地回過頭看了一下,辦公區通向醫務室的那扇側門亂步在進去的時候順手關上了,發出了嘭的一聲巨大聲響,關得嚴嚴實實。
她抬起一隻小短腿,一點一點地把貼著牆角擺放的小板凳用小腳腳夠了出來,踢到了背後。
然後一屁股坐下了。
坐在心愛的小板凳(一號)上,奈奈子面無表情地盯著面前的牆角,開始認真地面壁思過。
三十秒後,抱著從茶水間裡偷來的肉包子,果戈裡從偵探社的門縫裡探進了一個白色的小腦袋,發現沒人在,就呲溜一下鑽了進來,用胳膊肘帶上了背後的大門。
辦公區裡空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安靜得像是下班了。
果戈裡咬著熱騰騰的肉包子,腳步輕快地走進了偵探社,剛走進來沒幾步,就聽見了一陣微弱得像是小貓一樣的呼嚕聲。
他一手端著盤子,一手拿著個有點燙手的大肉包,循著聲,在牆角發現了縮在小板凳上,小雞啄米一樣頓著腦袋打瞌睡的奈奈子。
金色的眼睛好奇地盯著奈奈子看了幾秒,果戈裡抬起了毛茸茸的小腦袋,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把周圍離得最近的那張亂步的豪華辦公椅推了過來,動作麻利地爬上了椅子坐下。
然後開始一邊吃肉包,一邊看奈奈子打瞌睡。
*
“我才是監護人!所以監護人系統應該要裝在我的手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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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好的!”
“把奈奈子的那個監護人權限系統卸載掉!”
“好的、好的!”
“順便把這幾個定位器的系統也升級一下!”
“好……好的、好的……”
“對了、這個警報器也升級一下吧,加一個定位發送功能。”
“呃……好……”
“既然都接入市內監控了,那順帶把偵探社的情報搜集系統也更新一下吧,每次都要找市警調監控也太麻煩了!”
“是……”
“對了,幫我把橫濱的粗點心鋪子和餐廳甜品店都標記出來——還有奈奈子的實時位置……噢、這個有了。”
“是的、是的……”
醫務室內,亂步話不帶停地對著花袋提出了一連串麻煩的要求,神氣活現的姿態就像是個三天內必會被人套麻袋的多事甲方,裹著棉被縮著腦袋的花袋抱著他的筆記本電腦,唯唯諾諾地點頭應聲,活像是個面對著“五彩斑斓的黑”這種設計要求的社畜乙方。
一連提出了十幾個要求,亂步才終於意猶未盡地咂咂嘴,停了下來,大手一揮,說道:“好了!就這些吧!麻煩你了、棉被君!”
“那個……俺叫做花袋。”一臉萎靡地耷拉著腦袋,花袋弱弱地從被子裡舉起了一隻爪子。
“喔、”亂步從善如流的改口,“那就麻煩你了,花袋君!”
他隨手就把兩臺手機和奈奈子的書包全都丟給了花袋,十分隨心所欲——或者說是任性妄為地就轉身小跑著走了。
“那麼這裡就交給你們了,我還要去看一看奈奈子,之後再見啦!”
伴隨著這樣完全不負責任的話語,醫務室的大門被“咔噠”一聲打開、又“嘭”的一聲關上了。
門被關上了,站在醫務室內,國木田感覺壓在肩頭那無形的壓力好像終於消散了些許,他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手中的筆記本封面上不知何時都被他的手指捏得起了皺褶。
雖然看起來是十分盛氣凌人的一番吩咐,但這至少說明,花袋還沒有被作為“評分人”的亂步打上【不合格】的標籤。甚至可以說,從某種角度而言,這應該算是一個好的進展。
雖然作為一個隻憑自己意願行動的“自負名偵探”,亂步在面對他人時,不管是委託人還是嫌疑犯,都十分一視同仁地叫著對方“白痴”、“笨蛋”,說對方的大腦“和猴子差不多”,但他還是個十分有分寸的人,隻是因為過於聰明,所以他和常人不同,可以將“分寸”壓在最靠近臨界線的那個位置上,因此才顯得格外的“沒有分寸”。
奈奈子的定位器和手機都是沒什麼大不了的東西,交由花袋處置也毫無問題,亂步自己的手機裡也沒什麼重要的資料——那種東西他隻需要記在腦子裡就行了,但是偵探社的情報系統則不一樣,那是連接了特務科、市警、軍方的情報網,還存儲著不少重要文件的內部系統,隻有正式被接納入社的員工才能擁有使用的權限。
雖然以花袋的能力,如果他真的別有心思想要入侵偵探社的內部系統,也並非是做不到的事情,但亂步提出了這樣的要求,也就相當於在明面上給了他這個權限。
這或許是一個考驗——對花袋的能力究竟如何的考驗,偵探社雖然恪守正義,但也並非是個慈善組織,並不會吸納無能之人,如果花袋完美更新升級了偵探社的系統,這就說明他對偵探社是“有用”的員工。
隻不過、
國木田還是有一個困惑。
【——亂步先生究竟是在何時驗證過了花袋的心性的?】
他本就嚴肅的臉上,細長銳利的眉毛皺得更緊了,在短暫地思考過後,他還是沒能得出結論,於是索性就放棄了思考這件事。畢竟亂步先生是有著空前絕後驚豔之才的名偵探,他這等凡人無法窺探出他的想法,也是理所當然的。
“別磨磨蹭蹭了,花袋。快點幹活吧。”他催促了一聲自己的友人,心下放松了許多。
對於花袋的才能,他還是有著十二分的信心的。
“我說啊……國木田……”花袋裹著被子蹭到了他的邊上,“真的不能給我一床被褥嗎?雖然有芳子的陪伴對我而言就已經彌足珍貴了,但是好像是因為今天突然出門了,太久沒出門的我還是有些不適應新的環境,沒有被褥趴著的話,工作效率就直線下降了起碼五十個點啊!”
他說著說著,心中的悲痛似乎愈發深厚了,臉上又掛起了兩條寬淚。
“這種事情……”國木田感覺自己的腦袋又疼了起來,醫務室是與謝野的“地盤”,他自己拿來的被褥給花袋躺著。
“這種小問題而已。”一旁收拾著東西的與謝野無所謂地說道,“櫃子裡還有一床多的被褥吧,不介意的話用那個吧。”
“……”國木田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咳了一聲,尷尬地說道,“那床被子……下午順路送去幹洗店了。”
與謝野一愣:“是嗎?那就沒有多的了……換洗的被單前天送去幹洗店了,還沒拿回來。”
“不,不必擔心這個家伙。”國木田伸手一拖花袋,“我會想辦法處理的,今天的工作辛苦了,與謝野醫生您先收拾吧。”
“好。”
國木田拖著花袋離開了醫務室,同時頭痛起了該去哪給這家伙找一床被褥來。
*******
丟下了新人和兩個同事,江戶川亂步一出醫務室,腳步就變得沉重嚴肅了起來。
他面色凝重地從醫務室門口走到了走廊的盡頭,握住了門把手,名偵探的大腦飛速地轉動著,想要從他比荒漠還要貧瘠的經驗裡,構建出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來破解接下來他即將面對的世界級難題——
該怎麼教小孩兒?
即將十九歲的江戶川亂步在成為奈奈子的“爸爸”之前,沒有過分毫作為“長輩”或是“長者”的經驗。在家裡的時候,他是父親和母親的孩子,隻有“被教導”的經驗;在學校裡的時候,他也不喜歡什麼“前後輩”之類的東西,所以連社團都不參加,念警察學校時還經常因此被訓斥。
後來被福澤先生——也就是社長撿走後,更是毫無這方面的問題,反正所有人都要捧著他,他隻需要替笨蛋們解決麻煩就好,至於教導?那種事情根本就不在名偵探的工作範圍之內,他是救世主,又不是小學裡的教師。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是奈奈子的“爸爸”,是一個成熟的、穩重的、可靠的“大人”了。爸爸肩負著教導子女的責任,這種道理不用別人說他也知道,畢竟他的父親就是這麼做的。
——但是說要“教導”,又該怎麼“教導”呢?
他十分慎重地考慮著這個問題,就像是玩零食裡附贈的“挑型小遊戲”一樣,全神貫注、專心致志,緊緊地繃起了每一根神經,思考著等會兒該要用什麼語氣、什麼表情、什麼動作,對著奈奈子說出什麼話。
應該要嚴肅一點,畢竟不管是父親還是福澤先生,在教導他的時候都是嚴肅的表情,但是語氣不能太僵硬,小時候母親和他講道理的時候,都是放慢了語速,用溫和的嗓音慢慢地和他說話的。
在心裡做足了充分的準備,亂步打開了門,走進了辦公區裡。
一眼望過去,亮著燈的辦公區裡空無一人,但亂步卻聞到了空氣中飄散著的一股肉包子的香味。他一眼就發現自己的辦公椅被挪了位置,從正中的辦公桌後,偏到了牆角不遠處。
牆角的位置正好在視線死角,被幾張辦公桌擋住了。亂步放輕了腳步,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地靠近了那邊,走得越近,視野裡牆角露出的空間就越多。
最終,他停在了牆角一米遠的位置。,低頭看著兩個背對著他啃著肉包子的小蘿卜頭。
一個坐在小板凳上,一個直接坐在了地板上,兩個小蘿卜頭面對著牆角,手裡各自抓著一個大大的肉包子,還在冒著熱氣。
站在了他們身後的亂步把燈光擋住了。
咀嚼著美味又熱乎的肉包子,奈奈子聳動著撐得鼓鼓的腮幫子,抬起了小腦袋,黑漆漆的圓眼睛對上了亂步眯起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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