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接過那封很粉嫩的禮物，隔著衣袖我拉著她的手腕：「先出去。」

「讓一讓，」我對著圍觀群眾說，「讓一下，謝謝。」

我們進了一間空教室，我將門關上，低頭看著眼前的女孩。

「你很漂亮。」

她本就發紅的臉更加紅了。

我繼續說：「你值得更好的，而且我已經戀愛了。」

她瞳孔地震：「方便告訴我，她是我們學校的同學嗎？」

我張了張口，咬著牙說：「是。」也不完全是。

「是這樣啊。」她抖著睫毛，一雙眼睛裡蓄滿淚水。

我心裡卻沒有任何波動，我一點也不心軟，更沒有所謂荒唐的念頭冒出來，例如：不忍心拒絕，所以就和她戀愛。

我想我媽說錯了，我不心軟。

「祝你們幸福。」她真誠地說，捂著臉就往外跑去。

「什麼幸福？祝我們幸福？！」我嘆口氣，自言自語，「這祝福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12

夜幕降臨，風裡已經帶上熱意，好似炎夏正一步一步腐蝕著城市。

殷朝發來信息：【寶寶，我在校門口等你。】

Advertisement

我兩眼一黑，思考要不要在約法三章裡加上不要喊親昵稱呼。

膩得慌。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室友三人齊刷刷地看向我。

「？」我後退一步，「你們幹什麼？」

高千峰：「去幹什麼？找網戀男友？」

石興：「上午，你為什麼拒絕那女孩的表白？」

南國梁：「你是真的想甩網戀男友嗎？」

死亡三連問。

我選了一個最好回答的問題：「我不喜歡人家當然要拒絕人家了，不能耽誤人家找新男友啊。」

石興說話不經大腦：「你不感覺你網戀男友有點惡心嗎？」

「沒有啊。」我回答很快，想到殷朝那副正直樣子，又問：「為什麼這麼說？」

「他明明知道你是男生，還故意接近你，不告訴你他真實的性別。」石興掰著手指頭算賬。

有這麼罄竹難書嗎？

高千峰倒沒有問這麼多：「你確定他是好人嗎？」

「我確定。」我肯定地點點頭。

高千峰朝我擺手，「那就去吧，好好談。」

「不是……」給我搞懵了，「你們三個背著我討論什麼了？」

高千峰走到我面前，抱著手臂看我：「你喜歡他。你知道他是男生後隻有被欺騙的憤怒，沒有對他性別的惡心。要是你真心不想談，你就會像今天那樣果斷拒絕。」

我不敢再聽，心撲通撲通直跳，有什麼答案呼之欲出。

選擇逃避的我，扔下一步先走了，就拎著手機衝了出去。

風吹在我臉上，把混亂的思緒吹到腦後，一路上碰到不少卿卿我我的情侶，他們肆無忌憚地牽手親吻，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殷朝很顯眼，一出校門我就看到了。

他靠在一輛通體純黑的車輛前，車頭的兩束光照射著，使我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天氣溫度日漸上升，他沒有再加外衣，就穿著襯衫西裝褲，他低著頭，我模模糊糊看見一點猩紅。

他在抽煙！

我震驚得無以復加，快速走過去，入眼的是他低頭含著煙的畫面，煙已經快要燃燒到根部：「你還要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見我來，他將煙掐滅。

「怎麼沒見過你抽煙？」我問。

「學校不讓。」殷朝語氣低沉，因為抽煙的緣故現在帶上點微啞，「我收到了你發來的約法三章。」

我清咳一聲，約法三章是下午的時候我寫出來的：「以後你要遵守它。」

殷朝點點頭，轉身走到了車門前：「白竟思。」

我一抖，那股上課被點名的恐慌感條件反射地佔領大腦：「怎……怎麼了？」

說話都帶上結巴。

「坐副駕駛。」他說完就屈身進了駕駛座。

我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早知道就不寫那條約定了——以後隻能稱呼我名字。

雖然寶寶什麼的膩得慌，但總比怕得慌好。

「去哪？」我不安地坐在車裡，鼻尖縈繞著淡淡煙草香。

「去吃火鍋。」殷朝單手握著方向盤，「你愛吃。」

網戀期間，我確實說過我愛吃火鍋，可是他也說他不能吃辣。

飯是他訂的，我估摸著他可能會訂鴛鴦鍋，我吃辣，他吃不辣。

 13

「……」我看著一鍋滿是辣椒的火鍋陷入了沉思，認真發問，「你確定你能吃辣？」

「還行。」他語氣淡淡的，絲毫不慌。

我攤攤手，坐了下去。

「白竟思。」

我條件反射坐得筆直：「怎麼了？」

殷朝慢條斯理地倒檸檬水：「聽說今天有人給你表白。」

「是啊。」我背如柏松，「說明我受歡迎行嗎？」

「行。」殷朝回答，把手裡的那瓶檸檬水遞給我，「成年了吧。」

我立刻警惕起來：「今年剛滿十八歲。」

「我去調小料。」他站起來，「你不用去了，你的口味我都知道。」

我愣愣地點點頭，他走後那種壓迫感才消弭。

感覺他生氣了怎麼回事？

他端著兩碗小料放到我面前，我試探地問了句：「你生氣了？」

「沒有。」他黑著臉。

我翻了個白眼，換了個說法：「你不開心。」

他沒否認，嗯了一聲。

「為什麼。」我蹙起眉。

「你都要被別人拐跑了。」殷朝眼底洶湧著復雜的情緒，「你不反感我對嗎？」

「嗯。」我心思被猜對。

「我上次親你，你都沒有推開我。」殷朝說，說到這件事他語氣明顯輕快許多。

我一頭黑線：「不許提，那次是我沒有反應過來。」

殷朝小聲笑著。

然後吃飯的時候他就笑不出來了，隻顧著哈氣和喝酒，一個人喝了五六瓶酒。

我看著桌上空著的易拉罐：「你別吃了，換個不辣的。」

「不用。」殷朝臉有點紅，像是喝醉了，但眼睛卻很清澈。

我攔不住他，看著他一瓶接一瓶的酒，好似宣泄著情緒。

等我吃完飯，他已經喝呆了。

雙目呆滯坐在位子上，一直盯著我看，我無聲嘆口氣，都醉成這樣了，肯定沒法結賬了，我站起來準備去前臺結賬。

剛走一步，手腕被拉住，我轉頭看，殷朝委屈巴巴地看著我：「別走。」

我心一軟，語氣溫柔下來：「我不走，我去結賬。」

「結過了。」他酒品挺好，也不撒潑打滾，隻是安靜地坐著，「調小料的時候結的。」

「哦。」我邁回腳，給他打商量，「但我們要回家，我給你叫輛出租車行嗎？」

他乖乖點頭。

我松口氣，扶著他到門口，他溫熱的呼吸一直往我脖子裡鑽，引得我一陣戰慄。

出租車來了，我打開車門，把他塞進車裡，長手長腳的，累得我不斷喘氣：「告訴司機，你家在哪。」

殷朝不說話了，迷茫地四處看。

司機見慣了：「小伙子，你跟著他吧，你看他醉得不輕，把他送去你家也行。」

我為難，殷朝沒有要開口的趨勢，我不得不也上了車。

車子剛啟動，殷朝就報出了自家地址。

我：「殷朝，你耍我是不是？」

殷朝哪還有一點痴傻樣子，低頭笑著。

司機也笑了：「你們兄弟感情真好。」

 14

到了地方後，我不肯下車，被殷朝硬生生拖了下來，我嘴裡罵著：「說你是牛，沒毛病。」

「聊聊。」殷朝說，「邊走邊聊。」

我下車，嘖了兩聲：「聊什麼？」

「聊感情。」殷朝開門見山，「我吃醋了，我不想看見你被其他人表白。」

「魅力太大了。」我說。

「能不能把你個性籤名改成有對象啊。」殷朝說，「這樣她們就不會舞到你面前了。」

「你不要得寸進尺。」我氣笑了，「你怎麼不改？」

「你怎麼知道我沒改，你看了？」殷朝拿出手機，調出頁面，是他的另一個號，也就是高千峰加的那個號，「我原本隻有這一個微信號的。」

他把屏幕面向我，我看清了上面的籤名——快要結婚。

「你有病啊，誰要跟你結婚。」我要去搶他手機，「你換一個！」

「不換。」殷朝不贊同，手指在屏幕上捯饬一會兒，「這是我的小號，裡面隻有你一個人。」

是了，是那個貓貓頭。

「別轉移話題，你去改籤名。」 我反應過來，「那個號羞恥。」

「這麼說，你默許了。」殷朝借著身高優勢抬起手臂。

「同意什麼？」我渾然不知我再次被他坑了一把。

「默許你是我對象了。」殷朝不要臉地給我挖坑，又處心積慮地把我引到坑裡。

「隨便你，你本來就是我對象。」

我認命地說。

「既然這樣，晚上住我家。」殷朝說，「我家有兩個房間，一間是你的。」

我邁步走：「你計劃泡我很久了吧。」

我掰著手指數他露出的端倪：「建新微信。社交 App。故意打字像女生。」

殷朝也不否認，暗暗地點頭。

我在前邊走，殷朝在我身側玩著手機，我生氣地去看手機裡到底有什麼。

卻意外瞥見，那是一個購物的頁面，沒有看錯的話是一個手銬。

「？」

他是真的變態，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但是我卻用餘光看見，他點了退單。

「來這邊。」他關上手機，「你第一次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邊地形環境。」

我突然想通，如果今天我沒有答應他繼續戀愛，他是不是會把我囚禁起來？

說起來也怪，我竟然沒有害怕他的感覺，隻有心疼，這人是多害怕被拋棄，連這種綁架人的套路都想得出來。

 15

在一起後，我再次恢復之前網戀那種拿著手機傻笑的樣子。

因為殷朝實在太會了, 工作上一絲不苟，戀愛中的細節他也是如此, 我有什麼不好的情緒，他都能馬上發現並且解決。

每次上高數, 我還是不敢抬頭，以前是害怕和心虛, 現在是怕會笑場。

我與他一對視, 兩個人都忍不住笑, 為了不讓其他人看出端倪，我隻得把頭埋得像鹌鹑。

一晃到了夏天, 我吹著空調還吹著風扇，室友們也心知肚明我和網戀男友和好了，於是他們與我保持著安全距離。

起初我還害怕他們會對我的性取向有什麼意見, 我心裡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搬去殷朝家去。

沒想到, 他們隻是祝我幸福。

「思寶, 這麼長時間我們都沒有問, 」高千峰吃著冰淇淋, 「你對象長什麼樣子？哪裡的人？」

我心跳漏一拍：「好奇啊？」

「當然好奇。」其他兩個人也圍過來, 「思寶這麼帥，你對象肯定也是個大帥逼。」

我認可點頭：「他確實帥。」

「初吻還有嗎？」石興更好奇了。

「你說呢。」我忍俊不禁, 「我天天往外跑，你猜。」

說什麼來什麼, 殷朝打來電話, 我用手指豎唇前：「噓, 我去接個電話。」

我走到陽臺：「怎麼了，朝老師。」

「行李收拾好了嗎，我在車裡等你。」殷朝頓了一下，「怕你累, 車就在樓下，我戴了口罩沒有關系的。」

「行，我馬上下來。」因為即將去旅遊，我心情頗好，「讓別人看見也沒關系。」

對面安靜了一會兒，隨即傳來男人低笑聲。

我滿意地掛斷電話，算起來我們談了一年半, 這段日子裡，我每天都很開心。

希望開心能夠延續很長時間。

我揚著嘴角去拉行李箱：「兄弟們，我去旅遊了！」

「思寶, 要不要我們送你啊。」石興說, 「反正我們闲著沒事幹。」

「不用。」我打開門, 「我對象就在樓下，他開著車呢。」

「？？？」

「？？？」

「？！」

三臉蒙逼。

高千峰吃完最後一口冰淇淋：「咱們學校不是禁止外校車進來嗎？」

「可以直掰彎。」

「—「」門合上那刻，我聽見屋裡傳來尖叫聲。

我腳步輕快跑到樓下, 殷朝下了車幫我搬行李箱：「這麼開心？」

「當然！」我拍拍殷朝的肩膀, 示意他往樓上看：「你看, 我室友。」

「你告訴他們了？」殷朝反應很快。

「對啊。」我笑著說，「早晚的事。」

殷朝啟動車子：「見家長也要提上日程了！」

我心一緊，有點害怕。

他看出我的情緒：「別怕, 一切有我。」

「還有我。」我揚起大大的微笑，「以後的路，我們一起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