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沒有回答,隻有修長的手指在遊移試探。
「哥,但我一直都很清醒。」
清醒地容納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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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候了,我決定回一趟陸家。
陸聽遲沒問為什麼,請了長假,開始收拾行李。
「哥,你喜歡玩大冒險嗎?」
我躺在沙發上,收起手機,翹著腳問。
他不知道回想起什麼,紅了臉:「不喜歡。」
可是我打算玩一次大冒險哎。
這麼多年的賬,要在這一次冒險中,好好算一算了。
站在陸家門前,我有點恍惚。
還記得第一次來,看到這種帶著小院子的別墅,我新奇得不行。
可現在再看,竟然破敗得跟老房子差不多了。
小保姆迎我們進去。
我們先去看了我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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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一開門一股騷臭氣撲了滿臉,我趕緊捂住鼻子才沒吐出來。
我媽躺在床上,掙扎著撐起身體看過來。
三個月前,她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摔斷了腿。
本來不是太嚴重,好好養養就能恢復。
但誰幫她養呢?
陸叔頂多大發慈悲不打她,陸珍珍已經長成了熊孩子,更不會幫忙。
指望小保姆嗎?
就是她「不小心」把我媽推下去的呀。
這幾年,陸家甚至發不出小保姆的工資,每個月,都是我轉錢,囑咐她好好照顧我媽。
在做壞事方面,我真的很好地繼承到了我媽的優點。
我們走到床前,我媽還以為有人來看她,幹裂脫皮的唇開心地咧開。
但看清了是我和陸聽遲,臉色頓時變了。
她尖叫:「林晚晚,你是回來看我笑話了嗎?!」
「對啊,不然我幹嘛回來呢?」我皮笑肉不笑。
眼前的人,面容枯槁,頭發灰白,臉頰瘦得凹陷下去,
就像一把被埋了一半的骨頭。
整個人凌亂不堪,渾身散發惡臭,毫無Ŧṻ₅尊嚴。
這才幾年啊。
剛跟陸叔結婚的時候,她明明還是個看不出年紀的美人。
就是她想要的幸福,把她推到了深淵。
我媽死死瞪著我,喉嚨裡發出嗬嗬聲。
「還記得嗎?我告訴過你的,你的人生,永遠都會走下坡路。」
我笑著,在她耳邊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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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叔下班回家。
看著我們,半天才想起來,眼神一凜:「你們還有臉回來!」
不應該是他沒臉見我們嗎?
這麼多年,他還沒意識到自己是個禽獸啊。
陸叔倒沒多大變化,雖然發福,但穿著得體的西裝,夾著公文包,頭發染得烏黑。
隻是,手在無意識地抖動。
看來陸聽遲砸那一瓶子的後遺症,比我們想的還要嚴重。
小保姆說,陸叔這幾年記性越來越差,生活混亂,工作也一塌糊塗,同事們都在盼著他退休。
但即便這樣,他也要維持表面的光鮮。
這種人,才最讓人不齒。
外表溫文爾雅,內裡骯髒不堪,隻會把所有惡意向親近的人發泄。
院子外,一個渾身髒兮兮的邋遢小孩跑進來。
看到我們,陌生戒備:「你們 TM 誰啊。」
突然,她眼睛一亮:「啊,是那兩個野種回來啦!」
原來是陸珍珍,我們的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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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陸聽遲回到家,沒來得及坐一下,就吵開了。
他想帶走他媽媽的遺物,被陸叔阻止。
「那個賤人沒有遺物,你說的那個镯子是她的陪嫁,是她做了那些惡心事,應該賠給我的!」
陸叔梗著脖子喊。
「不準這麼說我媽!當年是你逼她結婚的!」陸聽遲一拳揍到他臉上。
多年壓抑的怒火,在這一刻徹底噴發。
陸叔愣住了:「兔崽子,你現在翅膀硬了,敢打我了?!」
他真蠢,以為我們還是無力還手的孩子。
不知道這麼多年,我們在多努力地成長,長成可以不依靠他們的樣子。
陸珍珍看熱鬧不嫌事大,屁顛屁顛湊過來:
「我爸說得沒錯呀,你不是他的孩子,你就是個野種,你媽也不是好東西。」
帶著稚氣的童聲,說出來的話卻惡毒至此。
陸聽遲臉色鐵青,嘴唇抖動,骨節捏得咔咔作響。
雖然我從來沒有問過,但陸聽遲的事,我已經猜得七七八八。
陸叔有家暴傾向,一開始還會自我控制一下。
但後來,他發現陸聽遲並不是他的孩子,
而且他患有少精症,很難生育。
於是,家暴成為理所應當的宣泄出口,對陸聽遲母子的拳打腳踢成了家常便飯。
說實話,我曾經懷疑過,也許那場造成陸媽媽去世、陸聽遲重傷的車禍,是兩個絕望的人最後的選擇。
但我沒敢問。
如果不是ŧũ̂⁽實在活不下去,一個愛孩子的母親,怎麼會帶著孩子走上絕路。
但也就是這場車禍,給了陸聽遲一線生機。
因為自此之後,陸叔發現他可以立一個「愛妻去世後獨自撫養孩子」的好男人人設。
他憑著這個人設,贏得了很多同情分,盡管能力平平,職務卻節節高升。
既然要立人設,陸聽遲自然不能經常帶傷,反而得到了更多的重視和愛護。
這樣的結局,如果陸媽媽泉下有知,不知是否覺得唏噓和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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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這熊孩子你不能打,但我能,怎麼說我也是她姐姐。」
我擋在陸聽遲身前,重重地給了陸珍珍一巴掌,打得她摔倒在地。
陸珍珍雖然在這個家裡受盡了寵愛,可說到底,也不過是我媽為了嫁給陸叔才生下來的工具人而已。
誰又比誰高貴呢?
她顯然沒受過這種委屈,哇哇大哭,爬過去抱住陸叔的腿。
但陸叔自身難保,被陸聽遲一拳一拳,揍得鼻青臉腫。
陸聽遲翻找到陸媽媽的遺物,一個看起來成色很好的玉镯。
珍重地收好,拉著我離開。
我有些意猶未盡。
因為我的目的還沒達到。
晚上,趁著陸聽遲睡熟,我回到了陸家。
果然。
陸家還亮著燈,陸叔正在客廳等我。
臨走前,我偷偷跟他說,想遷走戶口,請求他幫幫我。
其實他早就不能再安排我什麼了。
但這種久遠的、凌駕於別人之上的快感,依然讓他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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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很充足的準備,
很體貼地幫他點了助興用的香薰。
看著陸叔神情逐漸迷亂,雙眼變得赤紅,我笑吟吟關上燈。
倚在那個多年前隻住過幾天的房間門口,夾著嗓子,一聲一聲叫他:
「爸,我在這裡啊。」
借著月光,陸叔發胖的體態和踉跄的腳步能看得很清楚。
他口齒混亂地嚷叫,笑容猥瑣:
「乖女兒,老子養了你這麼多年,也該享受享受了!」
我閃身躲開,捏緊了手機。
屏幕上,
陸叔的醜態出現在直播間裡。
這個對外總是人模狗樣的體面人,現在哪還有什麼體面可言。
衣服扯得七零八落,嘴裡一遍遍叫著「乖女兒」。
對著一個玩偶做出下流的動作。
直播觀看人數,從 0 迅速飆升至 1w+。
很好,很好。
漆黑的客廳,我靜靜窩在沙發裡,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揚。
多年前的記憶重新襲來,身上一陣陣發涼。
曾經被觸碰過的地方,似乎還有毒蛇在遊走。
啪嗒。
打火機響,角落裡亮起火光,映出陸聽遲的眸子。
晦暗、沉靜、冷冽。
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看到了多少。
或許,他一直都跟在我身後,看到了我做的一切。
「哥!」我斂起笑意,跑過去縮進他懷裡,「我害怕。」
若有似無的嘆息後,他收攏手臂,把我摟緊:
「別怕,哥哥在。」
骨節分明的大手捂住我的耳朵,熟悉的氣息將我包裹。
終於,毒蛇被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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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直播間很快被封停。
但視頻還是被瘋傳,打碼的,沒打碼的,引起不小轟動,
甚至有人扒出了陸叔貼在單位宣傳欄的照片。
衣冠楚楚的證件照和視頻裡那個一臉猥瑣的模樣,對比之下更顯諷刺。
「太禽獸了!竟然對自己的女兒下手,這種人在隊伍裡實在太惡心了!」
「查!徹底地查!這種敗類做的惡心事肯定不止這一件!」
網上群情激奮。
線下也有人扯了橫幅到他單位,要求開除這種人渣。
陸叔本來沒幾年就能退休的,聽小保姆說,他託人送禮找關系,終於爭取到了處級待遇,
卻在一切快到手的時候,又化為了泡影。
不隻,
網友們順藤摸瓜,挖出了很多黑料。
一個小小的科級,憑什麼能買得起別墅?西裝也都是名牌,錢都是哪裡來的,幹不幹淨?
陸叔被立案調查。
想安穩退休,不可能了。
他因為貪汙受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 7 年。
拔出蘿卜帶出泥,他的那些「人脈」,也被連根拔起。
查處的查處,判刑的判刑。
後來,聽說他們的事還被做成了「小官大貪」的警示案例,每一個公務員入職都Ṱűⁱ要學習。
陸叔這個人啊,一輩子最看重體面和名聲。
現在,體面是沒了,惡名卻久久傳揚。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要的。
陸叔的庭審,我是在電視上看的和我媽一起。
在我們當地,他曾經上過不少次電視,但這是知名度最高的一次。
他衣著破舊,頭發花白,一臉的萎靡,隻有手在不受控地發抖。
我都擔心他活不到刑滿釋放。
「哈哈哈老陸!你打我的時候,知不知道自己也會有今天啊!」
我媽笑出了眼淚。
隨即驚恐地看向我:
「小晚,你陸叔進去了,我怎麼辦啊!我腿壞了,以後怎麼辦啊!」
這種問題,怎麼能問我呢?
我從來都是那個毀了她幸福的人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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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裡,陸叔的「乖女兒」並沒有露面。
但不妨礙吃瓜群眾去扒那個可憐的受害人是誰。
自然是陸珍珍。
畢竟我和陸聽遲多年來在陸家根本沒有存在感。
網友們,有憤慨想要提供幫助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最終,陸珍珍的照片和「悲慘遭遇」的小作文在各大平臺傳遍了。
她還是不到 10 歲的孩子啊,一度群情鼎沸。
「那個老禽獸怎麼能對這麼Ţū́ₗ小的孩子下手!」
「這是他親女兒啊!他老婆是殘廢嗎?這都不管!」
繼續扒,風向卻變了。
不到 10 歲的孩子,已經開始在學校裡霸凌同學了。
他老婆,現在確實是個殘廢,早年間曾經差點把一個保姆打成殘廢。
「這家是全員惡人啊,都下地獄去吧!」
天道好輪回,熊孩子如陸珍珍,也有被打到不敢去上學的一天。
當然也有人扒出我跟陸聽遲。
扒得不深,大家吃瓜興趣有限,沒掀起太多的討論。
但如果認識我們的人看到,大概能猜到一二。
我正津津有味地刷評論,手機被陸聽遲抽走: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值得嗎?」
「為了那個老禽獸,當然不值得。」我笑得輕飄飄的,
「不過為了你,哥,這些我都可以放棄。」
陸聽遲最介意的,是別人在背後對我指指點點。
其實我早就習慣了,被叫做小狐狸精那年,我還沒陸珍珍大呢。
但我能放棄自己,陸聽遲卻不會答應。
他總想給我最好的,才會被裹足不前。
現在,我瘋起來,把桌子都掀了。
什麼戶口本,什麼名聲看法,什麼闲話猜測,這些都算什麼東西。
我不在意。
隻有把最洶湧的惡意掀起,潮退之後,才有平靜期。
生活太難,那就通通推翻重來。
我們在廢墟上搭建新生活,再也沒有什麼需要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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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打算再回 A 市,最起碼,近幾年不會。
離開 A 市前,陸聽遲雖然不知道我的計劃,但有預感似的,已經把所有行李都打包好。
現在,隻需要找個新的城市寄過去,開始新的生活。
「想去哪?」陸聽遲摟著我問。
我睡眼惺忪,頭抵在他胸口:「你想去哪都行,我反正要去你懷裡。」
臨行前,陸聽遲帶我去了一個地方。
陵園,陸媽媽的墓前。
陸聽遲攥著我的手:
「小晚,這是我媽,她曾經給了我一切。
「媽,這是林晚晚,以後,她會是我的一切。」
其實孩子的世界很簡單。
他們不在乎上一代的恩怨,他們甚至不懂什麼是錢財地位,作為孩子,他們隻是祈求大人的一點點愛意而已,
卻還是被辜負。
既然如此,孩子隻能互相扶持、互相愛護,靠彼此的力量長大。
我和陸聽遲,暗夜裡行走的兩個人,找到彼此身上的微光,死死抓住,才一步步走到了光下。
不幸的人生裡,何其有幸。
陸聽遲把玉镯套上我手腕,牽起,衝著黑白照片晃了晃:
「媽,祝我們幸福吧。」
一陣風吹過,我似乎聽到了溫柔的回應:
「放心吧,你們一定會越來越好的,你們會永遠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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