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明婳一抬手,雪白腕間儼然已被拽出一道紅痕。
心底驀得湧上一陣難言的委屈,她鼻尖微酸,卻咬著唇,沒吭聲,隻低頭揉著微疼的手腕。
裴璉自也看到那道紅痕,面色一頓。
須臾,他走上前,朝她伸手。
還未碰到,便見她猛然躲開,宛若躲避什麼洪水猛獸,滿臉戒備看著他。
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掌僵在半空中。
默了一瞬,裴璉放緩語氣:“給孤看看。”
“不敢勞煩殿下。”
蝶翼般的長睫顫了顫,明婳將雙手藏在身後,仰臉看他:“現下沒有旁人了,不知殿下還有何指教?還是說,方才在外頭罰完了下人,現下要罰我了?”
裴璉聞言,默了兩息,蹙眉凝著她:“你不服氣?”
明婳當然不服氣,“不過一件芝麻大點的事,殿下何必又是威脅他人,又是懲罰下人,至於麼?”
至於麼?
當然至於。
看著面前之人難掩憤懑的清婉眉眼,裴璉眸色微沉:“禮記內則有載,男女七歲不同席。那魏六已是成人,你去歲也已及笄,且你身為一朝太子妃,更該遵循禮數,與外男避嫌。”
“可我方才已經解釋過,是突然飛來的一隻蟲。”明婳皺著一張瑩白小臉,低低嘟哝:“若不是你正好來了,這事早就過去,壓根就不算事……”
見她仍不知認錯,裴璉濃眉緊鎖。
Advertisement
還要開口,水榭外傳來福慶小心翼翼的提醒:“殿下,鄭統領傳話,馬車已備好。”
“知道了,孤這便來。”
裴璉正色,看向明婳:“孤有緊急公務處理,你晚些與長樂一道回宮。”
稍頓,又沉沉盯著她的眼睛,肅聲補了句:“你也仔細想想,錯在何處。”
他提步離開水榭。
水榭懸掛的瑩綠色輕紗掀起又落下,望著那道高大背影消失在視野之中,明婳隻覺莫名其妙。
明明是他小題大做,為何要叫她反省過錯?
她越想越氣,忍不住原地跺腳。
混蛋,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外頭的採月本就擔心裡頭的動靜,等太子一走遠,趕忙走了進來:“主子,您還好麼?太子殿下可有為難你?”
“不好,一點都不好!”
明婳一臉鬱色地咬著櫻唇,攥緊拳頭:“我再也不要和他好了!”
撂下這話,她也拎著裙擺,大步離開水榭。
-
傍晚時分,餘霞成綺,長安各大城門暮鼓陣陣,百姓們或騎驢或趕馬,紛紛趁著日落前歸家。
處理完城外一樁舊案的隱患,裴璉靠坐於馬車青灰色的迎枕頭,單手抵著雕花窗牖,不緊不慢地捏了捏酸漲的眉骨。
不多時,車門外傳來福慶的聲音:“殿下,快到宮城了。”
裴璉闔著眼,淡淡“嗯”了聲。
忽的,揉著眉心的指尖一停,他嗓音沉啞:“待會兒問問宮門令,太子妃和長樂可回來了。”
“是。”福慶應諾一聲,待到馬車進入宮門時,他連忙下車去問。
待得到結果,福慶重新坐回馬車前,朝內稟報:“回殿下,公主的馬車半個時辰前便回了,太子妃也在車內。”
裴璉:“嗯。”
馬車再次啟動,辚辚行駛在鋪滿橘紅色夕陽的阒靜宮道上。
聽著車輪滾過石板的聲響,裴璉的思緒也不經意從公務回到午後那個戛然而止的爭執上。
他實在不懂,這種一目了然的錯事,有何爭執的必要。
午後鄭禹說城外有變動,他急需離府,思及此番她是隨他赴宴,又是頭次來外祖父家,決定還是親自來與她說明一二。
未曾想剛往後院,便撞見涼亭那一幕。
盛夏中午,又是放紙鳶,又是捉蟲.......
也就她沒心眼,非但不疑,還覺著那魏明舟是個古道熱腸的好人。
若非她是他的妻子,像此等事,多問一句都是在浪費他的時間。
可偏偏她毫不知錯,反倒視他如敵,一臉戒備。
理智告訴他,為個傻子犯不著。
可她避開他手的畫面,一遍又一遍浮現眼前……
揉著眉骨的長指移到額心,他用力摁了摁,試圖平息胸間蕩起的那陣無名燥意。
簾外卻傳來詢問:“殿下,到東宮了,是回紫霄殿,還是……”
還是什麼,不言而喻。
裴璉放下手,面無表情:“回紫霄殿。”
簾外應道:“是。”
裴璉想著,今夜就讓她一個人靜靜,好好反思。
若她知錯能改,他便不與她計較。
轉眼間,一夜過去。
翌日午後,裴璉從紫宸殿散朝回來,臨進東宮時,他問福慶:“太子妃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福慶微怔,而後實誠搖頭:“沒什麼動靜,一整日都待在瑤光殿呢。”
裴璉鳳眸輕眯,轉了轉指間的青白玉扳指。
看來還是不知錯。
福慶揣測著問:“殿下,可是要移駕瑤光殿?”
話音未落,便見太子清清冷冷乜來一眼。
福慶打了個激靈,訕訕低頭:“殿下恕罪,是奴才多嘴了。”
轉眼又過去一日。
傍晚時分,裴璉於長案擱下朱筆,望著窗外紅霞漫天,問:“瑤光殿今日可有何動向?”
福慶:“與往常無異。”
餘光覷見年輕太子微沉的眉宇,福慶悻悻咽著口水,不敢多言。
裴璉沉默,盯著折子上遊龍走蛇的策論,薄薄唇角不覺繃緊。
第二日了。
事不過三,便再給她一日。
翌日,政務繁忙。
裴璉一直忙到暮色四合,方才回到東宮。
經過至德門時,他輕叩肩輿扶手,看向隨駕的青袍內侍:“今日瑤光殿……”
似是早等著他問,福慶忙道:“今日太子妃出門了。”
裴璉眉梢輕挑:“嗯?”
“回殿下,太子妃今日出門,是往公主的綺羅殿去了。”
福慶佝著清瘦的身子,汗流浃背,後半句話也愈發艱難細弱:“聽說太子妃還收拾了裙衫,說是今夜留在綺羅殿和長樂殿下同住,便不回東宮了。”
話音落下,空氣好似凝固住了,隻聽得幾聲盛夏晚風裡的蟬鳴,還有男人輕叩扶手聲。
一下。
兩下。
三下
……
良久,輕叩聲停。
“擺駕,綺羅殿。”
第026章 【26】
【26】
夜幕降臨, 綺羅殿內燭火輝耀,鎏金香爐裡燃著上好的百合宮香,清香嫋嫋。
華榻之上, 兩位年輕小娘子對坐著, 面前的朱漆茶幾擺著一大堆小巧的珠寶首飾和綾羅小衣。
“嫂嫂, 你看這件鸞尾長裙,這是我親手給寶寶做的。”
裴瑤盤腿坐著,一手拿著個做工精致的磨喝樂, 一手拿起一件湖藍色鑲草綠色寬邊的襦裙往磨喝樂身上比劃:“我縫了整整七天,手都扎破了好幾個洞呢。”
明婳看著那件做工雖糙, 但看得出用心的小裙子, 輕笑道:“這顏色搭配得很好, 寶寶有新裙子穿,一定也歡喜的。”
“是吧!”裴瑤滿臉笑意, 低頭看向手中取名為“阿寶”的偶人:“寶寶, 你聽到沒有,嫂嫂也說這裙子好看呢。”
明婳雖已過了玩磨喝樂的年歲,但看到小公主如此喜歡這個偶人, 也想起幼年阿娘親手給她和明娓做過兩個布娃娃。
那時她們姐妹倆也給娃娃取了名,每天抱著娃娃睡, 給娃娃洗澡梳發……
然隨著年歲增長, 那曾經愛不釋手的玩偶, 也漸漸被拋在腦後。
明婳神情恍惚地想, 也不知道那兩個布娃娃現下去哪裡了, 是不是已經堆在庫房積灰了。
“嫂嫂, 你夜裡都是幾時歇下的呢?”
裴瑤將磨喝樂放回那錦繡堆疊的“小床”,一臉期待地朝明婳眨眨眼:“我今晚可以抱著你睡嗎?”
對於小姑子的親近, 明婳心裡既歡喜又有些難為情:“可以呀,不過我睡覺可能會踢被子,你或許得多準備一條薄被。”
裴瑤一口應下:“那沒問題!”
今晚能抱著香香軟軟的嫂子睡了!小公主歡喜不已。
她可喜歡抱著美人兒睡覺了。
七歲之前,她住在永樂宮,時不時還能擠走父皇,抱著母後一起睡。
可七歲一到,父皇說她已是個大孩子了,還將綺羅殿作為生辰禮送給她。
那時裴瑤沉浸在“大孩子”的誇獎裡,興高採烈地搬來了綺羅殿。
但很快她悟了,父皇就是個大忽悠,分明就是想一個人霸佔母後。
發現被套路後,裴瑤還委屈巴巴地去找永熙帝討說法。
永熙帝面不改色地給她說了一堆道理,把她說得啞口無言,最後還是乖乖回了綺羅殿。
這邊廂姑嫂倆給磨喝樂換著一件件裙子,玩的不亦樂乎,裴瑤的貼身大宮女百合忽然走了過來,面色似有些慌張。
裴瑤不解地回過臉:“怎麼了?”
“長樂殿下,太子妃。”百合屈膝行禮:“太子殿下來了。”
此話一出,姑嫂倆都變了臉色,不約而同地想——
他來做什麼?
因著已是夜晚,哪怕是嫡親兄妹,裴璉也不好進妹妹寢殿,隻在外殿靜坐。
趁這檔口,明婳和裴瑤趕緊起身,邊穿鞋邊嘀咕。
“皇兄是來尋嫂嫂嗎?”
“……他尋我做什麼?”
且不說他們還在鬧別扭,就他這樣大忙人,怎會有空專門來尋她?
經過那日在水榭的不歡而散,明婳覺著她還是少自作多情為好。
熱門推薦
霸總的怨種醫生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搖歌
未婚夫和庶妹聯手給我灌下啞藥,將我送到老太監榻上。我 自毀右手,拼了命出逃。瀕死之際,撞上兇名在外、卻生得 貌美至極的景侯。
他是小白花
我把少年時期的男主當小白花養。他成 了我溫順的忠犬。後來家族面臨危機,他暴露本性,侵略性極強地掐住我的
烙在心上的白月光
綜藝直播,主持人拿著我的手機隨機連線。 通訊錄裡有個備注是「老婆」。 我想阻攔電話卻已撥通。 影後清冷的聲音在直播間響起。「怎麼,想我了嗎?」 可,可我們隻是契約夫妻啊!
我不做太子妃
我自小被父親送給太子,兢兢業業和太子過家家談戀愛。 直到成年後父親把我接回,要為我說媒。 一向對我諸多挑剔的太子趁夜黑風高把我綁了回去。 「阿寧,騙了我的心怎能全身而退?」
甄假千金
"我被富豪生父帶回家那天,假千金鎖了大門,「姐姐在小山村長大,從後門進應該更習慣些。」 我笑笑,「不用那麼麻煩。」 「大門鎖了,撞開就是。」 於是,富豪老劉的大門那天被我硬生生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