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窗外不知何時刮起了風,吹得外面樹枝沙沙作響。周攻玉盯著她看了許久,昏黃的燈光越看越美。值得燭火倏地一亮,閃爍了,他才含笑地彎腰將人打橫抱起。
安琳琅的閨房不小。周攻玉抱著人繞過屏風穿過一道內門才將人放到臥房的床榻上。四下裡靜悄悄的,夜已深。周攻玉於是低頭在她唇上輕輕啄了一下,替她放下了床帳,轉身離開。
剛走出內寢,轉頭瞥見堆積如山的書桌。周攻玉捏了捏眉心,忍不住笑了一聲。而後很自覺,將她放在桌上的一堆賬本打包帶走。
且不說安琳琅睡了十分安心的一覺醒來,已經是次日日曬三竿。蘭香他們好似忘了叫她,等到屋裡有動靜才端著熱水進來伺候她洗漱。安琳琅有些懊惱,賬目那麼多還沒看完。
“姑娘快些吧,”蘭香看她面色紅潤了些,眼裡閃過笑意,“秦姑娘已經到了。”
還在發蒙的安琳琅:“!!!!!”
當下不敢耽擱,趕緊洗漱。換了身衣裳早膳都不吃了,吃了兩塊點心墊墊肚子便趕緊趕去花廳。結果剛走兩步,就被一道低沉含笑的女聲給喊住:“慌什麼?用完早膳也不及。”
安琳琅抬頭一看,秦婉一身天青色的廣袖留仙長裙立在院子的臺階下面。明媚的晨光照在她身上,她長腿細腰,美不勝收。站她的身邊蘇嬤嬤微微屈膝向安琳琅行了一禮,含笑地衝安琳琅開口道:“秦姑娘說與姑娘你相熟,就不必太見外在花廳等,奴婢就做主將她帶過來。”
“進來坐。”安琳琅聞言笑起來,秦婉給人的感覺真的很現代,“用早膳了麼?”
長裙的秦婉眉眼中多了幾分女人味兒。她也不在意蘇嬤嬤還在,笑得很是爽朗:“用過了。不過你若是邀請我再用些,我也能用的下。”
安琳琅就喜歡這種幹脆的,“雞絲面,還是點心?”
“都可。”
秦婉大步踏上臺階,那瀟灑的背影看的蘇嬤嬤都瞠目結舌。不過蘇嬤嬤也沒做聲,將秦婉送到了便準備告退:“姑娘,老太太估計這會兒快用罷早膳。老奴這就回去了。”
安家沒有晨定暮省的規矩,這方面倒是自由的很。安琳琅於是擺擺手示意她自去。倒是秦婉歡快的腳步一滯,衝安琳琅擠眉弄眼。安琳琅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點了點頭:“還請嬤嬤告訴祖母一聲。我用罷早膳就會過去一趟。與秦姑娘一起給她請安。”
蘇嬤嬤嘴角忍不住浮現了一絲笑意,瞥了一眼眼觀鼻鼻觀心的秦婉,點點頭:“奴婢省的。”
人一走,秦婉的眉頭就揚起來。安琳琅嘻嘻一笑,領著她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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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香那邊已經去後廚領早膳,安琳琅拉著秦婉就直接進內室坐下來。秦婉進門第一眼就看到攤在桌子上的賬本。她很知情識意地沒有去看,反而提醒安琳琅將賬本收好。
安琳琅走過來才發現,她桌子上那一堆賬簿不翼而飛。臉色頓時一變:“蘭香!來人!”
門外伺候的僕從聽到聲音立即小跑過來:“姑娘?姑娘怎麼了?”
“我屋裡的賬簿有誰動了?”安琳琅沒想到自己一覺醒來,賬本就隻剩這麼幾本。二十多家商鋪三年的賬本,至少一百多本,“我的賬簿呢?誰拿走了?”
僕從也不知道,他們平常進屋打掃,是等闲不敢碰書桌的。此時被安琳琅問到就有些慌,倒是秦婉看到事情嚴重,走過來。她眼睛往書桌上一掃,瞥見那砚臺下面壓著一個小紙條。雖然做客不該過問主人家私事,但她還是提醒了一句:“琳琅,你看那砚臺下面是不是壓著什麼東西?”
安琳琅低頭一看,確實壓著東西,一張玉哥兒留的紙條。
“東西太多,我帶回去看,過幾日給你送來。”
安琳琅:“……”是她失憶了,居然忘記昨晚她家工具人來過了!
“字兒寫的不錯,”秦婉伸著脖子在旁邊偷看。眼角餘光瞥見那龍飛鳳舞的字體,倒是詫異了一瞬,“這字兒怎麼瞧著像出自大家之手?”
安琳琅撓了撓臉頰,點了點頭,有幾分臉紅的樣子。
秦婉見她難得這般情狀若有所思。她確實是聽說這小姑娘正月裡定了親,定的好像還是周家那個天邊月。秦婉本身是不大喜歡這種太過於出眾而顯得高高在上的男子,她覺得過日子得有來有往才有滋味兒。一方身份太高另一方多少會做低伏小,有距離感。不過瞧這小丫頭的模樣好像還挺喜歡那個安南王世子,秦婉於是很自然地把話題帶過去。
安琳琅也沒有跟別人討論周攻玉的意思,含糊兩句,正好蘭香領了早食回來:“一起過去吃點?”
早膳是方婆子親手做的臊子面。來安府以後空闲的時候太多,方婆子夫妻倆都是闲不下來的性子。這般讓她闲著反而兩人憋得慌。安琳琅幹脆讓方婆子跟府中的廚子學做北方菜。安府的廚子是正統的北方菜傳人,做菜味道十分不錯。若非府中老太太吃慣了他的菜,安琳琅都想把人挖去自己的鋪子裡做掌廚。方老漢則闲來無事就折騰他的木匠活兒。為安琳琅和玉哥兒成親打一套家具。
且不說方婆子如今北方菜學得似模似樣的,秦婉看到面忽然冒了一句:“臊子面?”
安琳琅剛吃了一口,愣住了:“你說什麼?”
“啊?”秦婉其實也震驚,甚至有些激動。她自從來到這裡,已經好多年沒有見過這麼正宗的臊子面。此時嘗了一口,味道也做的十分地道,“你們府上的廚子是哪兒人?”
安琳琅顧不上燙,飛快地把嘴裡的面條嚼吧嚼吧咽下去:“你剛才說臊子面?”
“你不知道?”秦婉以為安琳琅不知道,笑了笑,“你們府上這廚子估計是陝北以西的人吧?這個面,算是那塊地域的地方小食。沒想到能在京城吃到這麼正宗的臊子面……”
安琳琅握著筷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頓了頓,她深吸一口氣:“奇變偶不變?”
秦婉眨了眨眼睛,默了大約十個呼吸,才忽然緩緩地睜大了眼睛。
兩人四目相接,彼此眼中都是彼此能懂的意思。
秦婉那神情跟被雷劈了似的,又驚又喜。她手勁大的啪地一聲捏斷了筷子,忽然之間就衝過來,一把抱住安琳琅。一股香風襲來,安琳琅差點沒喘不上氣來。秦婉卻激動地自報家門:“我是十六年前遊艇出海倒霉觸礁,溺海身亡。89年生,邁克爾集團副總,秦婉。你呢?”
“一年半前,車禍身亡。95年生,川渝連鎖火鍋店總裁。安琳琅。”
“天啊!天啊!我的天啊!”秦婉沒想到這破地方居然還能遇到老鄉,她的眼淚都要流出來。她一個人在這破地方孤苦無依地奮鬥了十六年,終於遇到一個親人了!
“我以為,我這輩子都要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你能車禍過來真的是太好了!”
安琳琅:“……現在我大約能明白你為什麼看不上十五六歲男孩兒了。”
“對吧!小男孩兒有什麼意思?我可沒那個耐心去哄孩子,等男孩兒長大那是蠢人幹的事。”秦婉勾起紅唇曖昧一笑,一臉老司機的意味深長,“姐姐我現代吃的是文藝青年一掛的,低於二十七的下不去手。你爹這各方面條件就剛好,年紀不大,腦子夠蠢。氣質文藝,長得還夠好看。雖然有幾個拖油瓶有點煩,但這個時代像他這種條件沒有拖油瓶反而要懷疑他身體有毛病了……”
“總之,總體來說瑕不掩瑜,勉強能接受。”
安琳琅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了,安和山在現代確實算得上年輕。
彼此的身份捅穿以後,原先稍微有些克制的氣氛就更融洽了。兩人本就合眼緣,此時秦婉是半點不拿自己當外人。往安琳琅身邊一坐就塌了腰,軟綿綿跟沒骨頭似的靠著她:“琳琅啊,你可千萬幫我使把勁啊!本來隻是貪圖你爹那塊老臘肉的美色,現在我是一定要當你後娘的!”
“行吧,我盡力。”
安琳琅快速地吃完早膳就引著秦婉往老太太的院子去。
安老太太其實也一早在等著了。她嘴上說著秦婉太厲害不太合適。但聽到身邊人提得多,多少是把這個名字記心上了。就如方婆子所說的,能跟琳琅合得來的人進門總比合不來的強。
怕失禮,老太太還特意換了身簇新的衣裳。結果她等了半天,沒等來秦婉,反倒把自家不爭氣的兒子給等回來。安和山急急忙忙地從外頭回來,也不曉得到底是有多趕。進了屋子還在咻咻的喘氣,額頭細細密密布了一層細汗。結果張口第一句話就是:“秦姑娘上門做客了?”
安老太太看著如此失態的安和山,震驚的同時,竟有些失語:“……你不是出門會客?”
安和山有些尷尬。深吸一口氣避開安老太太銳利的眼神,眼神閃閃爍爍:“剛好有事便不去了。母親不是向來不問兒子這些事兒,怎麼突然問起來?”
安老太太眼睛眯起來,盯著他的眼神恨不得將他看透。
安和山老臉通紅,一把年紀了還跟個毛頭小子似的,當真是叫人難為情。
老太太也不想叫他難堪,盯著看了一會兒就收回了視線。端起杯盞沉心靜氣地喝了一盞熱茶下去。關於這秦婉,她心裡的感覺又變了變。原先安和山沒表態,她自然是挑那個是那個。如今自家兒子都明擺著表現出中意這個姑娘,她自然得更慎重些。
且不說安琳琅引著人進院子之時委實沒想到從來甚少在後院碰到的安侍郎,居然老神在在地端坐在上首。以至於兩人進了屋子,安琳琅本來準備好的話都說不出口。一般來說,外男是不便在女客上門的時候在場的。又不是長輩,怎麼好大喇喇地坐在這?
可安和山就是穩穩地坐在位置上,一手端著茶半遮住臉,裝的一副正人君子模樣。可那通紅的耳尖還是顯露出他的尷尬。
老太太今兒是頭一回見秦婉。不得不說,第一眼十分的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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