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古代人最看重誓言,輕易不敢發毒誓。還別說,安玲瓏這個毒誓一發,連老太太都震驚了。
安侍郎早就心軟了,當下就忍不住幫腔:“母親,您能不能對庶出的子嗣也公平些……”
就在安侍郎要繼續說,安琳琅忽然開了口:“去歲正月,我在武原鎮看到你了。”
一句話,室內瞬間靜了一靜。
安玲瓏眼角一跳,瞪著眼睛看著安琳琅。
“你當時看到我,讓馬車掉頭就走。”安琳琅的嗓音平靜而沉穩,“以為沒人看見,但是不巧,你留在武原鎮的那批要拐賣入窯子的人被我抓了,如今那些人就扣在我身邊。狡辯沒有用,咱們京兆尹官府見。”
安玲瓏臉色瞬間雪白,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一百零九章 雙更合一
屋內鴉雀無聲, 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得見。
安老太太安侍郎等人瞠目結舌地看著姐妹倆,安玲瓏臉白如紙。她瞪大了眼睛驚悚地看著安琳琅,那神情無論多少次狡辯也無法藏住的心虛。安侍郎臉色漸漸青了, 他看看大女兒, 又看看二女兒。即便心中再想自欺欺人, 也欺瞞不住。
所謂天真單純, 被心術不正的下人所蒙蔽, 不過是仗著他慈父心腸罷了。安侍郎的喉嚨漸漸幹澀起來。
“安玲瓏,你是不是覺得全天下除了你一個聰明人,其他人都是傻子?”安琳琅聲音出奇的平靜。一雙明媚的雙眼倒影著安玲瓏慘白的臉, 如此冷靜的態度反而讓人不敢造次。
“我,我, ”安玲瓏求救的目光看向安侍郎,“父親……”
安侍郎嘴唇微微顫抖著,他其實心中早有所覺。又不是真的那麼單純,官場上混了大半輩子的人再怎麼不摻和朝政也不可能真的單純無知?他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不願相信自己養在身邊的女兒心思歹毒。此時轉頭再看二女兒冷酷的側臉,他翕了翕嘴角, 連求情的話都說不出口。
“我與你沒有深仇大恨, 不過是為了一個路嘉怡。”安琳琅可不懂什麼婉轉含蓄,她素來說話都很直接,“為了一個男人便能做出殺人拐賣的事,我沒辦法對你仁慈。”
她的一句話徹底堵住了安侍郎想求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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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懷惡意,貪心不足卻又自作聰明的很。路家那般欺辱不反抗,刀劍隻敢對準自家人。”安老太太站起身來,一句話定了安玲瓏的秉性:“也隻是窩裡橫罷了。”
安玲瓏臉一瞬間漲得通紅,她想說路家那般家大勢大, 她一個柔弱女子怎麼鬥得過?可心裡憋屈她卻不敢反駁,反駁就等於承認。
她於是哀哀戚戚地看向安侍郎。
安侍郎把頭扭過去,反倒是安老太太有些擔心。若是孫女當真把安玲瓏弄到京兆尹,到時候庶女伐害嫡女的事情傳出去,朝廷治兒子一個治家不嚴內務不修的罪。雖說兒子這些年沒做出什麼政績,但若當真治了這個罪,怕是禮部侍郎這個位置坐不穩了。
“琳琅啊,”安老太太扯了扯安琳琅的衣袖,“送官這事兒……”
安琳琅頓了一頓,轉過頭來拍了拍老太太的胳膊。安撫一笑:“祖母是怕大姐姐被送去官府會壞了父親的官聲?”
聲音清晰而平靜,安侍郎瞬間扭過頭去,看向他。
安老太太十分愧疚,明明全家隻有一個人願意為琳琅討公道,結果還是為別人又要委屈她。可是兒子是一家人生存的根基,若是兒子的官途不穩,一家人都要被連累。她抽出帕子掖了掖眼角,想說什麼話又不好說出口:“琳琅啊,祖母會為你討到公道的……”
“可是父親不是不信麼?”安琳琅那雙眼睛不其然與安侍郎對視,“或許在父親心裡,我還沒有大姐姐重要呢。畢竟我陰沉又不貼心,母親早逝,還沒有弟弟幫扶。一個嫡女淪落到跟庶女平起平坐,被庶女害了還得顧全大局忍氣吞聲。我若不強硬起來誰能護我呢?”
安侍郎神情已經有些倉皇,目光都閃爍了起來。
安琳琅笑了笑:“再說父親,大姐姐做出這等事之前就沒有為你的官聲考慮過,或許父親在她心中,也不值當路嘉怡的一個青眼呢……”
且不說安琳琅這一句話落下,安侍郎的臉色都變了。安玲瓏再也顧不上作那等柔弱可欺的姿態,驟然站起身怒指安琳琅喝道:“安琳琅你別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安琳琅歪了歪頭,“那不如我們還是見官吧。”
“你!”
嘴邊的反駁被噎回了嗓子眼,差點沒把她憋得吐血。安玲瓏氣得臉通紅:“你除了說這種威脅人的話,還能說什麼!”
“除了會威脅人,我還會送你去見官。”
“如果說謊有用的話,大齊何必選官?真覺得自己無辜,那就去真金白銀地練一練。京兆尹判你無辜,我就信了你無辜。”安琳琅都被她理直氣壯的態度給逗笑。當真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安琳琅本來不想一回來就撕破臉的,但這個女主好似不懂得收斂鋒芒。該不會真以為自己重生一回就真的天選之子,其他所有人都是蝼蟻了吧?
這種迷之優越感有時候真的挺膈應的,至少安琳琅看著就覺得鬧心。
安玲瓏白著小臉瞪著安琳琅,她不敢再說。
她不知道安琳琅會不會真報官,但她不敢賭。一旦她被送官,不管做的那些事情有沒有被查出來,她懷疑自己的婚事都要吹。路家可是到如今還沒有上門下聘,路嘉怡也不知所蹤。金陵那邊的名聲還能推說是路家的手段,若是被官府召喚,那真的是跳到黃河裡都洗不清。
“父親,爹,”但她怕了安琳琅報官,不代表她就願意這麼認。老太太都被她給比下去,她難道還怕一個安琳琅不成,“二妹妹如此不顧你的前程,如此不孝,您不管管嗎!”
安侍郎最終將她和姨娘接回來給了安玲瓏莫大的底氣,她已經意識到自己在父親的心中地位不低。
安琳琅看了一眼沒說話的安侍郎:“父親確定要包庇大姐姐麼?”
安侍郎翕了翕嘴角,還未開口,那邊的安玲瓏便率先一步搶話道:“安琳琅!你別太過分!大過年的非得壞了家裡的和睦,非得逼得父親給你道歉。怎麼?別出去一趟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你如今不全須全尾地站在這呢麼?沒缺胳膊少腿的。怎麼?非得逼得父親祖母處死我才行?”
“哈哈,瞧大姐姐這話說的有意思。”
“隻準你逼死我,不準我逼死你,怎麼?你的命比我金貴麼?”
安琳琅從前從未表現的尖銳,不代表她沒有脾氣。對付不同的人,她向來是有不同的嘴臉。安琳琅頓時冷笑,說出口的話句句像刀:“本來為了祖母心安,父親心安,我才不想提起我在外面受了怎樣的磋磨。結果我對長輩的孝心,反而成了你理直氣壯的借口,當真可笑!”
“安玲瓏,真要論起來,你一個庶女,不過是仗著父親疼愛你,有兩個弟弟撐腰罷了。怎麼?是覺得父親沒有別的孩子,往後安家是要交到你一母同胞的弟弟手中便能肆無忌憚了?”
安琳琅話還未說完,安侍郎已經滿臉通紅。
他低低地出聲阻止:“琳琅!”
“祖母,父親尚且年輕,翻過年也不過三十有二。”
安琳琅笑了一聲,說了一句十分僭越的話:“身邊隻一個洗腳婢伺候也不像樣兒。偌大的安家總不能往後都交到兩個庶子的手中吧?母親已經去世十六年,父親就是立即續娶我也是雙手贊成的。父親如今年紀還算輕,給安家留幾個嫡子不成問題。”
“安琳琅你莫說些不著五六的胡話!”
安玲瓏立即就炸了,“哪有未出閣的女兒家,關系父親的房中事的!”
不得不說,安琳琅一針見血地戳中了她的隱秘心思。確實,這就是她的底氣。
她敢跟老太太對著幹,她敢對嫡女下手,就是因為安家除了她的兩個弟弟沒有別的孩子。安琳琅是嫡女又如何?出身比他們金貴又如何?將來出嫁了,最多祖母給她一份嫁妝的事兒。父親疼愛她兩個弟弟,安家的一切就都是她兩個弟弟的。
“關心父親的房中事?我那句話提起這事兒了?別自己心裡想什麼就覺得旁人跟你一樣,”安琳琅根本都懶得搭理她:“祖母以為呢?”
安玲瓏這般失態,可見心中的小九九即便不是被安琳琅猜了十成十,也八九不離十。
說實話,這麼淺顯的道理,安老太太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她往日也想過給兒子續弦,隻是一直以來安和山不同意。兩個庶出的孫子雖有個不省心的姐姐和母親,但她讓教養嬤嬤看管的嚴,沒叫兩孩子跟這母女接觸,性子其實還不錯。想著人口簡單些也好,便沒想過再給家裡舔麻煩。再說她身子也不好,事情一拖再拖……可今時今日安琳琅的話仿佛一記重錘砸在了她心上。偌大的安家真的交到兩個庶子的手上麼?
安和山又不是殘廢了不能生養了,連個繼承家業的嫡子都沒有,確實是貽笑大方。
“確實也該物色物色。”安老太太私心裡也嫌鬧騰才拖著,如今看來不能拖。她這個身子眼瞅著就要入土,若被這幾個東西氣得狠了早早蹬腿兒,她的孫女豈不是要被人磋磨死?
“總不能府上一個女主人都沒有。將來老身去了,這家難不成給個洗腳婢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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