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陸雲初對他招手:“過來吃點。”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來,在她對面坐下。
桌面擺滿了小碗,熱氣嫋嫋,隔著白霧看熱食,讓他有點徵楞。
陸雲初對他的感覺有些復雜,一邊覺得自己不該靠近他,一邊又覺得他這麼可憐,不靠近他的話怎麼能伸手幫他呢?
她壓下心裡面那些嘮叨的碎碎念,將瓷碗推到他面前。
熬粥的湯底是用筒子骨熬出來的,將湯水熬至淺白,使得骨頭的醇香味滲入每顆綻開的米花中。香菇、青菜心、胡蘿卜切丁,一起放入砂鍋中慢慢煲,到最後與米粒融為一體。
粥底稠滑,似白玉中點綴上清淺的紅綠色,勺子往粥面輕輕扣一扣,似乎碰到了軟膠,彈彈滑滑的。
“我想著你應當不能吃油膩葷腥的東西,便用筒子骨熬的粥,你嘗嘗。”
聞湛抬眸看她,清冽澄澈的眼底泛起皎月入湖面般的碎光。
陸雲初沒顧得上注意他,自顧自地吃起來了。
他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模樣,忽然感受到了陌生的餓意。
他拾起勺子喝粥,再次忘了吹,燙到了嘴唇,匆忙地挪開。
綿滑清甜的蔬菜粥入口,暖意直入腹中,偏偏這份暖意將人的心拉扯著,酸脹一片。
“咖嚓咖嚓。”陸雲初咬了一口剛拌好的白蘿卜條。白蘿卜和黃瓜條用鹽腌制了小半個時辰,濾水後加入調料涼拌,口感爽脆,咬起來發出好聽的清脆聲。
白蘿卜條形似白玉,幼嫩清脆,一口下去,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炸開。因為沒有好生腌制,還留有生澀的苦味和辣味,不過調料汁水味重,吃起來倒別有一番風味。
黃瓜條清香味更重,甜美滋味與酸辣的佐料交融,就著醇厚的熱粥,咖嚓一口下去,清新微冷的口感瞬間從唇齒竄到腦袋,迷糊的早晨總算徹底清醒。
Advertisement
她吃得津津有味,清粥小菜也吃出了大魚大肉的滋味,比起聞湛慢而精細的姿態,她的動作就顯得有些粗魯了。
她吸溜完一碗粥後,抬頭一看聞湛還沒吃幾勺,終於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她一停下,聞湛立刻感覺到,放下勺子看她。
麻油香氣撩人,酸香味兒激得人口舌生津,陸雲初不好意思地道:“你胃不好,不能吃這些。”
聞湛茫然了一瞬。
她垂頭一本正經地支吾道:“不是我吃獨食。”
“咳。”對面傳來一聲輕咳,陸雲初下意識抬頭看他,聞湛側著頭,微微蹙眉,似乎是著了涼嗓子不舒服。
陸雲初撓撓耳朵根,她差點以為聞湛是在笑她呢。
她把桌邊的大盆拖過來,很沒必要地解釋道:“雖然是大清早,但是骨頭已經煮出來了,得吃了,不能浪費。”
用清水慢熬的豬骨保留了食物的原滋原味,不需要任何佐料,隻需要用筷子尖端蘸一點鹽就足夠美味。
嫩肉被熬得松散,軟乎乎地掛在骨頭上,牙齒一碰就下來了。
用筷子捅捅骨頭端,裡面軟嫩如果凍的骨髓“滋”一下冒出來,陸雲初連忙伸嘴接觸,狠狠一吸,“嘶呼”一聲,充滿脂肪香氣的骨髓鑽入舌尖,輕抿便化,醇厚香濃,絲毫不膩。
她吃完一根,口中全是濃厚的骨髓香氣,不由得舔舔嘴角,餘光瞥到隻能喝粥的聞湛,再一次補充道:“你身體不好……”
話沒說完,聞湛就試圖站起身,試圖往書桌那邊走。
陸雲初往書桌方向看去,自己早上研磨好的墨汁和毛筆正四仰八叉躺在那兒。
“你要寫字?”
聞湛點頭。
她用手巾擦擦手指:“我去吧!”男配願意和他交流,這真是一件好事,雖然她早已做好了剩下的時日和這個漂亮木偶面面相覷的準備,但總是害怕的,畢竟她孤零零地活了兩世,深知孤獨如鈍刀,最磨人。
她跑過去,將紙筆拿過來,放到聞湛面前。
聞湛提筆,手腕很穩,寫出來的字筆鋒銳利,蒼勁有力。
陸雲初的眼光不由自主飄到他的手上。
大多數人的手即使好看,看上去也是應該用來勞作,用來生活的工具。可他的手卻特別好看,像堆玉砌瓦誘人的佔星臺,有股蠱惑人心的美。
隻可惜手背上一道醜陋猙獰的鞭痕,毀了這雙似乎隻應作撫琴題字的手。
她的眼神在他手指上遊離幾息,終於拔了下來,落到字上。
“我不吃小菜。”
好吧,還不吃涼拌的素菜,挺挑食的。
聞湛繼續寫道:“我也不吃骨頭。”
陸雲初忍不住癟嘴,挑食無所謂,這是不識貨。
他的筆鋒稍頓,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寫下:“我也不用喝粥。”
連粥也不喝,這也太難伺候了吧,陸雲初心頭火起,正想說幾句,卻見他接著一字一句地寫道:“我隨便喝點湯便能吊著氣,你不用太麻煩。”
陸雲初愣住,似乎空中有一隻手陡然捏住她的心髒,讓她胸口一酸。
第6章 奇怪的兄弟
陸雲初一把搶過他筆下的紙,狠狠揉成一團。
“說什麼呢!”她心裡無名窩火,滿腔酸意化作別扭的語氣,“我說你麻煩了嗎!”
聞湛手指縮了一下,垂下眸,顫動的長睫泄露了他的無措。
沒了紙筆,他連抱歉也無法表達,隻能悶不吭聲地坐在這兒,徒惹人厭。
見他這幅模樣,陸雲初摸了摸自己的臉,想著自己還頂著惡毒女配的臉,語氣什麼的要特別注意才好。她連忙放軟語氣:“以後你想吃什麼都給我說,我找到好吃的,也都給你一份。你要好好吃飯,好好養傷。”
聞湛微微蹙起眉頭,伸出手想要寫點什麼,似乎是想要拒絕這份無法承受的善意。
他伸手的時候,袖口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腕,那圈深可見骨的傷口格外明顯。
傷口比昨日還要嚴重,陸雲初愣了一下,蹲在他身前,著急道:“你的傷是怎麼回事?”
她又著急了,聞湛目光落在自己手上,慌張地掩蓋住罪魁禍首。
他盡力露出溫和的笑意,搖搖頭,試圖用眼神告訴她無礙。
可是陸雲初沒看見,她盯著他的傷,追根究底地問道:“你昨夜洗漱時,是怎麼洗的?”
聞湛顯然沒有想到她會問這個,有些猝不及防。
“是用帕子擦拭身體,還是脫光了進浴桶沐浴?”
她問的太直接,聞湛僵硬了一下,不合時宜地紅了耳根,半晌意識到不能不回答這個問題,硬著頭皮在桌面上寫下“後者”二字。
陸雲初像一隻炸毛的貓:“你知不知道你傷的多嚴重,還敢浸水,我以為你隻是想擦擦身子,沒想到你這麼不在乎自己!”
又惹她不快了,聞湛一筆一劃在桌面上寫道:“抱歉。”
他手上的傷口皮肉翻飛,若是尋常人早就痛得龇牙咧嘴,無法動彈,他還一副習慣到無所謂的模樣,穩穩地在桌面上寫字。
“你不疼嗎?”陸雲初趕忙抓住他的袖口,把他的手從桌面輕輕拿開。
聞湛很無措,他口不能言,若是不寫字,連歉意也無法表達。
陸雲初將他手拿開以後,並未放開,而是湊近看了一眼,臉皺成一團,重復問道:“這麼嚴重,你不疼嗎?還敢泡水!”
這個問題難倒聞湛了,他垂眸,眉間凝起一團迷茫的霧氣,感受了一下,有問必答地點了點頭。
他點頭的動作稍顯猶豫,實在是未曾感知過“不疼”,所以難以判斷何為“疼”。
陸雲初瞪眼:“那你還敢沐浴!”
聞湛的袖口被她拎著,不敢動彈,可是又不想她生氣,隻能換左手在桌面上比劃“身上太髒”。
想到他剛被放下來的時候,身上布滿了紅黑的血漬,陸雲初就像一個被針扎了的氣球,一下子就泄氣了,想說什麼都無從開口,最後隻是又嘆又急地道:“那也不能碰水。”
他很聽話,點點頭。
“好好上藥。”
他再次點頭。
陸雲初撐著頭看他,對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忽然站起來,往廚房跑去。
她從灶下拿出烤的烏黑的小木棍,在地上劃拉了兩下,發現可以用以後,又風風火火地跑回廂房,找出布條將其纏繞,再把紙裁剪成小方塊兒,疊起來縫上。
簡易便攜的紙筆就做好了。
等她弄完,興衝衝地跑回去,聞湛已不在桌前。
她疑惑地往屋門走,還未走到,就聽見廊下傳來的說話聲。
“你的病看起來越來越嚴重了。”
這個聲音太熟悉了,陸雲初呼吸一窒,聞珏怎麼來了!
前兩世逃亡的恐懼感猛地湧上心頭,若是他發現聞湛身上的傷,是不是她又要被迫開始逃亡了?
聞湛……他會不會告狀?
陸雲初放輕腳步,慢慢地向窗邊靠近。
透過半掩的窗戶,她看見了在廊下站著的兩人。
聞湛比聞珏還要高半個頭,卻比他瘦削太多。聞珏穿得比他體面不少,衣裳上的暗紋在日光下泛著淺淺的光澤,將聞湛那身粗麻深色衣裳襯得更加寒酸。
可是也將他襯出了朗朗風骨。若說聞珏氣宇軒昂,似即將飛向蒼穹的雄鷹,那聞湛就是玉山將傾,身上籠著沉沉暮氣,似冬日一場將萬物洗滌幹淨的大雪,等待日光一出,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來過人世間。
聞珏沒有看聞湛,似乎是下意識地躲避他的目光,語焉不詳:“……我知曉你對人世並無留戀,但你這條命是……你要努力活著。”
聞湛並無惱怒之意,眼神落在天上卷舒隨意的白雲上,輕輕點了點頭。
他面無表情的時候實在是很冷,看上去疏離至極,讓人不敢接近。
陸雲初回憶了一下,他一直都是面無表情的,可為什麼自己之前卻沒有這種感覺呢?
這倆兄弟相處得實在怪異,聞珏憋了一肚子話,張嘴好幾次都不知道說什麼,拳頭緊握著,話題竟然拐到了陸雲初身上:“你如今成了親,有了家室,我也算是……不負所託。”
聞湛垂眸,伸手接下被風吹落的枯葉。
聞珏始終沒看他,身上那股別扭擰巴的氣都要溢出來了:“陸雲初此女,雖然性情不好,但容貌姣好,且你二人被撞見後,親事也是你點頭的,想必你對她——”
聞湛忽然捏碎了手中的枯葉,神色驟冷,聞珏明明沒看他,卻立馬住了口。
可他偏偏不服氣,笑道:“你我一起長大,打趣一下也算冒犯了嗎?”
陸雲初看得隻咬牙,男主怎麼這麼討人厭?
熱門推薦
霸總的怨種醫生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搖歌
未婚夫和庶妹聯手給我灌下啞藥,將我送到老太監榻上。我 自毀右手,拼了命出逃。瀕死之際,撞上兇名在外、卻生得 貌美至極的景侯。
他是小白花
我把少年時期的男主當小白花養。他成 了我溫順的忠犬。後來家族面臨危機,他暴露本性,侵略性極強地掐住我的
烙在心上的白月光
綜藝直播,主持人拿著我的手機隨機連線。 通訊錄裡有個備注是「老婆」。 我想阻攔電話卻已撥通。 影後清冷的聲音在直播間響起。「怎麼,想我了嗎?」 可,可我們隻是契約夫妻啊!
我不做太子妃
我自小被父親送給太子,兢兢業業和太子過家家談戀愛。 直到成年後父親把我接回,要為我說媒。 一向對我諸多挑剔的太子趁夜黑風高把我綁了回去。 「阿寧,騙了我的心怎能全身而退?」
甄假千金
"我被富豪生父帶回家那天,假千金鎖了大門,「姐姐在小山村長大,從後門進應該更習慣些。」 我笑笑,「不用那麼麻煩。」 「大門鎖了,撞開就是。」 於是,富豪老劉的大門那天被我硬生生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