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隔著一個走廊的距離,我們沉默無言。
睡夢中的邵珩是被梁阿姨一腳踹醒的,我縮在門口,看得一陣肉疼。
「你昨天喝多了,欺負昭昭?」
邵珩從地上坐起來,凌亂的碎發垂在額前,眼神懵懂。
他看了看梁阿姨,又轉頭看向我,好像明白過來。
於是他點點頭,耳尖飛紅。
「你一個大男人,自己睡床上,讓人家照顧你的小姑娘打地鋪,你也好意思?」
邵珩愣了一下,「我……」
我捂住臉別過頭去。
很明顯,他理解的「欺負」和梁阿姨所說的,不是同一種。
他不僅記得,還承認了。
吃早餐時,梁阿姨坐在我和邵珩的對面,狐疑的視線來回掃蕩。
我尬得頭皮發麻,她才慢悠悠開口,「你倆在一起啦?」
「咳咳咳……」邵珩嗆住。
我埋頭苦吃,假裝沒聽見。
「這有什麼好害羞的?」梁阿姨興奮起來,「說說,什麼時候的事?昭昭,你媽媽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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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在一起。」我硬著頭皮解釋,「我們就是,就是好朋友。」
「好朋友?」
「是啊,純友誼。」邵珩意味不明地接話。
我再次把臉埋進碗裡。
純友誼就純友誼,幹嘛強調「純」字。
梁阿姨也不再追問,笑眯眯地看著我,「今天邵珩有空,中午讓他下廚。昭昭啊,等會兒跟邵珩去趟超市,你想吃什麼就讓他買,別客氣。」
「不用了阿姨,太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你們是好朋友嘛。」
「……」
屬實是拿捏住了。
我回家換了身衣服,老老實實跟著邵珩去超市。
一路無言,直到路過花店門口,老板整理著門口的鮮花,熱情招呼了一句,「帥哥,要不要給女朋友買束花?今早剛到的,可香了。」
我心神一蕩,就聽邵珩淡聲拒絕,「不了,我們隻是好朋友。」
「……」
老板一噎,訕笑道,「啊,這樣啊。」
我朝老板笑了笑,默默後退了半步,生怕被這延遲的起床氣波及到。
15
節假日,閨蜜的表姐離婚回國,大手筆地請我們去了本地比較有名的高檔會所。
幾杯酒下ťũ̂₊肚,不可避免地聊起了情感問題。
閨蜜瞪大雙眼,「人家邀請你一起睡,還親了你,你轉頭跟人家說,你們隻是好朋友?」
「宋昭昭,牛還是你牛。」
「……」
總結還是你會總結。
表姐表示不贊同,「男人而已,這麼糾結幹什麼?聽姐一句勸,別急著確定關系,你們還這麼年輕,多玩幾個男人是應該的。」
說著她曖昧一笑,「姐都給你們準備好了。」
我和閨蜜對視一眼,急忙按住躁動的表姐。
「姐,你冷靜一點,違法的事咱不能幹。」
「誰違法了?」表姐嘴一撇,手機舉得老高,「姐點的可是正經陪唱服務。」
不多時,三位帥哥推門而入。
一溜兒的大長腿看得人腦袋發暈。
「你們先玩著,我去趟衛生間。」
表姐一離開,我跟閨蜜更加拘謹。
好在帥哥們都是專業的,活躍氣氛很有一套,天南海北地聊了會兒天,我們也漸漸放松下來。
下一秒,表姐紅光滿面地撞開門,半強迫似的拖了個人進來。
「嘿,girls!你們看我發現了什麼——這個服務員小哥超正點有沒有?」
看清她抓著的人,我眼前一黑。
邵珩穿著會所的套裝,襯衫馬甲領結一應俱全,腰身收得很緊,愈發襯得肩寬腿長。
他的頭發全部梳了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耳朵上掛著黑色耳機,看著的確像那麼回事兒,就是表情有些空白。
然後他看見了我。
和包廂裡的配置。
怎麼說呢。
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閨蜜大驚失色,起身試圖阻止表姐,「姐,算了算了,別打擾人家工作。」
「我沒打擾啊,給錢就是了。」
「不不不,這個不能給錢。」
「怎麼了?我又不是消費不起。」
我抱頭鼠竄,「姐,這個真不行,消費會出事的。」
表姐倔脾氣也上來了,怎麼勸也不聽。
閨蜜悄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她才松了手。
「啊,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她眯眯眼看向邵珩,「就是你勾得我們昭昭晚上睡不著覺啊?」
「沒有!沒有的事!」我反駁。
閨蜜趁機將表姐拉走,留我跟邵珩站在門邊。
在邵珩如炬的目光裡,我垂下腦袋,垂死掙扎,「我們都是合法消費。」
邵珩不冷不熱地笑了聲。
我一抖,「表姐太熱情了,我們推拒不了。」
「是嗎?」
「我錯了,大錯特錯。」我舉手表態,「我現在就走,絕不會再多看他們一眼,我保證。」
「在這待著。」
「啊?」
「在我回來找你之前,盡量別出去。」他按住耳機,轉身開門,「剩下的事,回去再說。」
這不就等於告訴我,好好享受接下來的時間,然後回去等死嗎?
我渾身一軟,跌坐在沙發上。
16
享受是不可能享受的,煎熬著唱了兩小時的歌,我收到了邵珩的微信。
「結束了,等我。」
不等。
我馬不停蹄地打車往家裡趕,飛快地洗完澡,關燈跳上床。
審判的門鈴聲還是響了起來。
思前想後,我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門口,打開了條門縫。
任務結束,邵珩換了身衣服,手裡提著幾個打包盒。
「燒烤,來點?」
原本「我要睡了」的話卡在喉嚨裡,孜然的味道裹挾著肉香直往我鼻腔裡鑽。
我咽了咽口水,「來點。」
邵珩坐在我對面,慢條斯理地拆開打包盒。
「玩得開心嗎,今天?」他問。
我含糊其辭,「還行。」
「喜歡那樣的?」
「哪樣的?」
邵珩照著自己比劃了一下,「領口開到這兒,花枝招展的。」
我盯著滋滋冒油的羊肉串,嘴比腦子快,「你在裡面也挺花枝招展的。」
「……那也算?」
我分出視線來看他。
算,怎麼不算。
勁腰翹臀,系緊的襯衫領下,圓潤的喉結凸出,五官精致的臉,配上冷淡的、不屑一顧的表情,再有職業的加持——
Buff 都疊滿了好嗎?
偏偏本人還不自知。
眼見邵珩並沒有制裁我的打算,還一副虛心請教的模樣,我逐漸囂張起來。
豎起食指對著他晃了晃,我故作深沉地說:「男人,有時候並不是穿得越少越迷人,懂嗎?」
「岑宇換衣服,你不是盯著看?」
我瞬間破功,「兩碼事。」
「再說了,我也沒有盯著看吧……就是無意間,餘光瞄到了……盯著看多不禮貌啊。」
邵珩繼續回憶,「之前你同學聚會,玩遊戲那次……」
我冷漠地打斷他,「好了,我們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了,燒烤再不吃就冷掉了。」
邵珩給我遞了串羊肉。
正當我要一口咬下去的時候,邵珩突然問,「那你喜歡嗎?」
「喜歡什麼?」
「我。」
一個迂回的直球,把我給打懵了。
我呆呆地看著他低下頭,又一次紅了脖子。
「……嗯。」
傻子才不喜歡呢。
17
表白是燒烤味的,真上頭。
連撸串都變得拘謹起來。
「你怎麼不吃?」我問。
「我不餓。」
「哦。」
邵珩幹巴巴地看著我。
「要不你喝點果汁?」
「好。」
邵珩邊喝果汁邊看著我。
一頓夜宵,吃得我感覺像是在受刑。
「吃飽了嗎?」邵珩問。
「飽了。」
「那我們還算好朋友嗎?」
「……」小心眼,真記仇。
收拾了餐桌,打包好垃圾,我看了眼時間,示意邵珩跟我一起下樓。
邵珩欲言又止,動作磨磨蹭蹭。
扔完垃圾,他還緊緊跟在我身後。
後知後覺的羞澀湧上心頭,我紅著臉,委婉地提醒,「很晚了……」
邵珩「嗯」了一聲,借著夜色往前一步,緩緩伸手,勾了勾我的小指。
他的動作很輕,仿佛有根羽毛拂過指尖,酥酥麻麻的。
我險些原地化身尖叫雞。
「可以,親一下嗎?」
邵珩聲音低低的,透著引誘的味道。
我卻下意識拒絕,「不可以。」
邵珩有點受傷。
我趕緊解釋,「剛剛吃的燒烤……口味比較重。」
別的女孩子親起來是水果味、薄荷味。
我不想自己親起來是孜然腌入味。
邵珩很自然地牽起我的手,「那去便利店買點口香糖。」
他的手掌很大,溫暖幹燥,我不禁扭捏起來,「是正經口香糖麼?」
「……」
我能感覺到,氣氛是一下子冷掉的。
邵珩牽著我的力道都重了幾分。
他那一身正氣,襯得我愈發賊眉鼠眼,無所遁形。
「宋、昭、昭。」
「我錯了,大錯特錯!我現在就回去敲木魚,清心寡欲!」
「……」
18
我男朋友,邵珩,一八五,超級大帥哥,絕世好身材。
不讓碰,隻給親。
洗澡不肯開視頻。
「簡直是暴殄天物。」我評價道。
閨蜜不以為然,「就你那德行,邵警官能讓你香一口就不錯了。」
好吧,確實很香。
邵珩工作比我忙,三餐不定時,消息總是延遲回,偶爾還會失聯。
我闲得沒事的時候,照著他給我的菜譜學做菜。
後來覺得有意思,還買了個烤箱回來,烤點蛋挞披薩五花肉什麼的。
這天晚上,我烤披薩的材料備多了,正巧邵珩在所裡加班,就打算給他和同事送個外賣。
結果,撞見兩個大學生模樣的人圍住邵珩要微信。
大概是在外面喝醉了被帶過來醒酒的,吐詞都不太清楚。
「哥,你真的……太帥了!給我個,聯系方式唄?」
「是啊哥哥,你就是正義的天使!加個微信,我會報答你的!以身相許!」
「……」
我滿臉黑人問號。
不是,這倆男的什麼情況?
旁邊邵珩的同事憋笑憋得臉都變色了,還是唐一舟眼尖發現了我。
「哎,哎!你倆把手撒開,人邵警官女朋友來了!別亂說話啊!」
他走過來跟我解釋,「這倆,跑江邊喝酒,差點出意外,邵珩一手一個給拽回來的,回來就變成這樣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兩個男生又晃晃悠悠走過來把我圍了。
「姐,你真好看!不愧是我哥的女朋友!」
「姐姐,哥哥救我受傷了,我,我能以身相許嗎?」
「……不能。」
「啊?姐姐你好冷漠哦……但是,我喜歡……我可以報答你!」
「……」
邵珩黑著臉把他倆拉走安頓。
「忙完了嗎?」
「快了。」邵珩整理了下制服,「想笑就笑。」
我咬住下唇,「也沒有很想笑。」
邵珩無奈地看我一眼,幫我把烤肉披薩分了。
回去的路上,我問邵珩,「剛剛我聽那個醉酒的男生說,你受傷了?」
「肩膀扭了一下,不嚴重。」
「回家我看看。」
「沒什麼事,不用看。」
「我不信。」
在我強硬的態度下,邵珩隻好妥協,脫了衣服讓我看。
他的肩膀的確沒什麼事,但另一邊的手臂上卻有一大片擦傷,已經結痂了。
邵珩觀察著我的神色,「前兩天出外勤不小心弄的,快好了。」
「這就是你洗澡不給我開視頻的原因?」
「那倒不是。」
「……」
19
玩笑歸玩笑,我是真的有點生氣。
邵珩低頭認錯,「我是怕你擔心,一點小傷,就沒告訴你。」
他眼眸低垂,表情溫順。
不得不承認,他已經完全拿捏了我吃軟不吃硬的本質。
我噎住,「你這樣隻會讓我更擔心。」
邵珩在我嘴角碰了一下,「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我沒了脾氣。
但也不是那麼好敷衍的。
「以後你每天洗澡前都要給我錄一段視頻,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那種。」
我強調,「放心,我隻是例行檢查,防止瞞報漏報,絕對沒有其他的想法——畢竟眼見為實嘛。」
邵珩唇角帶笑,「騙騙我可以,別把自己也騙了。」
「我們之間連這點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嗎?」我氣急,「哦,行吧,其實我也沒有特別想看,笑死,你的身材也就一般……」
破防到一半,邵珩把打底衫脫了。
我舌頭打結,「一,一……一……」
「不檢查了?」
「查……查!」
除了那片擦傷和幾處淤青,確實沒有別的問題。
就是胸肌腹肌太晃眼了,我舍不得挪開視線。
「好了嗎?」
「還沒,我再看看。」我伸出手,「會不會有內傷?我按按。」
嗚呼!摸到了。
手感好絕!
「我覺得視頻裡還是看不真切,要不然以後都像這樣上門檢查吧?」
邵珩被我摸得面紅耳赤,「差不多可以了。」
我更加起勁,「這怎麼能差不多呢?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一定要仔仔細細檢查到位。對了,我閨蜜最近迷上了按摩,等我有空去學學,回來幫你按。」
邵珩抓住我的手,忽然將我帶倒壓在沙發上,他的呼吸有些亂,聲音暗啞。
「宋昭昭,別撩了。」
「我沒、沒撩,我說真的。」
邵珩含糊應了一聲,差點沒把我親斷氣。
臨近生日,楊警官給我打來電話,說我之前被騙的款項追回來了,而騙子也在外省落網。
我很高興,給自己買了不少好東西。
可惜生日當天,邵珩因為工作原因沒能趕上聚會。
回來的時候,我抱著網購的禮盒在沙發上等睡著了。
感覺懷裡一空,我驚醒了,「別動我寶貝!」
邵珩失笑,「什麼寶貝,你給自己買的生日禮物?」
我一躍而起,看了眼手機,十一點三十七分。
還來得及。
我把盒子往邵珩懷裡一塞,「你去換上,快點快點。」
邵珩滿臉疑惑,但還是順從地去房間換衣服。
「宋昭昭,你是不是買小了?」
「不小不小,你快出來,還有領帶要系。」
邵珩捂著胸口,別扭地打開門,「扣子太緊了……」
話音未落,就被我用領帶蒙住了眼睛。
「……昭昭?」
雙手被反剪銬上的那一刻,邵珩終於意識到,這一身正裝,並不是用來和我吃燭光晚餐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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