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即使知道他身不由己,可想起先前的糊塗賬,她就發自內心的……
那兩個字同樣在她心頭滾了滾,沒有說出來——過於諷刺直白,容易激化矛盾。
“你我之間有什麼好說的,我們不是你死我活的關系麼?”清螢如實道。
謝卿辭:“……”
他陷入沉默,俊秀的眉眼仿佛凝住,而那冷淡的陰鬱之氣,越發加重了他容姿中的豔色。
“既然你要闲聊,那我確實有問題,為什麼每次見面都是在別月閣。”清螢隨意找了個話頭,“是想麻痺我,讓我心生親近感麼?”
謝卿辭仍然沒有言語,看起來,這個話題還是不太妙。
清螢又問:“他呢?”
謝卿辭:“……”
“我與你說話了,你又不接腔。”清螢發自內心地疑惑,“除了這些話題,你我還能講些什麼?你不是仇恨我,巴不得我死麼?”
清螢陳述:“我們之間,就是你死我活的關系。”
謝卿辭微微動容,最終他說道:“外界魘潮滔天,北荒已經陷落,你來此處做什麼?”
“我來救朋友,而且北荒百姓受難,對抗魘潮,本身也是責任。”
“沒救了,你若不想死,就趕快走。”
“你怎麼知道?他……師兄呢?”
清螢知道,謝卿辭的最終目的便是徹底祓除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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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蓄力量數萬年的魘潮,力量非凡。此次爆發後,侵蝕的主要目標就是他,如今分身乏術,管不了你了。”
謝卿辭道:“此處是我設計的一處結界,能對抗魘力一段時間,在它崩毀之前,你若外面風口過去了,便立即離開此處。”
“去哪?”
“南厭,去南厭最南之地,或者幹脆躲到地府,閻王會收留你的。”謝卿辭聲音透著嚴肅,“但最忌諱去做蠢事,當下情況你管不了,你隻管等著,天尊與三千仙人大概能解決此事。”
清螢問:“如果解決不了呢?”
天底下會死多少人?
而如果外面魘潮正是肆虐,雲老他們此刻又會是何處境?
“那便都死吧。”謝卿辭平靜道,“進入末法時代,隨後三界輪回重啟,都說不定。”
望著他,清螢心底一直憋著的疑問再難忍耐。
“這次魘潮徹底爆發,與你有關系麼?”
“……”
“謝卿辭,你知道你在做什麼麼?”
謝卿辭始終沉默不語,讓清螢含著怒意的斥問,如同丟進池塘的石頭,得不到半分回應。
最終,她隻感到由衷的煩躁與困惑。
“你到底想做什麼?”
或許是清螢言語中的不耐質問過於明顯,謝卿辭最終還是開口。
“我想毀滅三界。”
“但。”
“我不想你死。”
謝卿辭啞然失笑:“你想我死麼?”
清螢望著他,想嗤笑,卻又笑不出來,她的唇角停留在一個稍顯古怪的弧度。
“你不覺得你這一系列行為,都非常矛盾滑稽麼?”
那名為謝卿辭的魔頭望著她,唇角似是模仿她,同樣停留在稍顯古怪的位置。
而正是看到謝卿辭臉上的表情,清螢才知道自己的表情原來是如此煩躁,如此苦悶,如此……掙扎。
他輕聲問道:“你知道麼,我誕生的目的,就是為了被你殺死。”
他這一句疑問,令清螢悄然噤聲。
“一千五百年前,魘潮復蘇。那個男人必須成為天道,為了應劫,他為自己斬出兩具化身。”
“創造我的目的隻是為了將我當做容器,容納他所發現的魘力之源,同時將我當做令三界圓滿的祭品。”
“隻需死我一人,便可令他以天道之身證道,所謂令末法時代降臨的魘潮,都不是問題。”
魔頭溫聲講述著,間或讓清螢恍惚,仿佛回到他與她晨間讀書的時候。
“而且他那般愛你,不忍令你糾結,便將一切惡質都留給了我。”
“冷酷、自私、漠然,給了我他七世輪回一切的消極絕望。而他卻又擔心我懷恨在心,將你殺死,於是又給了我對你更強烈的愛。”
清螢聽他講述師兄當初的抉擇,隻覺得師兄分解自己,如同屠夫宰割一頭牛,他對自己毫無憐憫之心。
她心痛,低聲道:“是我拖後腿了。”
若不是她死了,師兄不必為了復蘇她,而強行拖如此之久。
魔尊卻道:“不,這是我的責任。”
清螢抿唇,忽然意識到,即使沒有魘力汙染,以他的情況,哪怕外表平靜而無異狀,卻離癲狂也不遠了。
人稱一會兒“我”,一會兒“他”……那他到底是誰呢?
她的師兄,如何便要這般辛苦……
“或許這便是情劫之苦。”謝卿辭自語道,“綿延兩千年,斬化身而解。”
魔頭自誕生之日起,便知自己終究要作為祭品,被她吃掉。
“我一直在等
你。”
“等了兩千年,終於見到了。”
清螢嘴唇動了動。
她忽然理解了見面以來,謝卿辭一直的沉默。
千言萬語堵在唇邊,可是……能說什麼呢?
“那家伙你以為便幸運至極?”
說著,謝卿辭不忘譏诮拉踩自己的半身,隻是說了一句,未免顯得無趣,便又索然閉嘴。
清螢強行平靜心意,她清聲道:“你現在與我說這些,目的是……?”
“見到你的瞬間,我便知道,我的情劫已至,掙扎數日,還是沒有意義。”
謝卿辭平靜地望向她:“與我解脫吧。”
他與清螢講述了之後行動——他死後,魘潮失去封印容器,定然會狂暴一時,但隻是無根之木,天尊收拾局面不算困難。
“你待外界平息後,便尋空立即離開此處,待他來找你便是。”
他聲音平靜,吐露的言語卻混亂不堪:“那個人、天道、我、會回來的。”
化身的愛與恨,猶如雜糅的喧囂野草,鋪天蓋地而起,卻又瞬間消散。
“……有很多人都因為你死了。”
“是啊,封印魘潮,等你歸來便自願死去,是我的責任。”魔頭輕聲道,“違背契約,我該死啊。”
這是謝卿辭斬出化身時定下的底線——不可枉造殺孽。
然而千年的等待下,兩具化身卻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清螢無言以對,登時閉嘴。
他對因他而死的人毫無歉疚,即使死,都是混沌的。
清螢知道,自己對他不該有任何憐憫。
劍光閃現前,她隻是最後問了一句:
“以你得到的這部分感情,你會覺得,那個下午……下雨的那天,我沒有在河邊救你,會更好麼?”
如果當時她沒有救師兄,他大概會直接死去,那他渡劫便會一次成功,也免得之後諸多苦楚。
男人通透平和的眼眸轉向她。
他烏黑的長發冰涼,蒼白的面容冰冷。
可相遇以來,這是清螢第一次聽見他如此清明篤定的溫柔言語。
“從未覺得。”
等了千年,恨了千年,迷惘千年,方與她有數昔之歡。
卻也隻有在夢中,他方覺得自己是活著的。
若他恪守初心,牢記自己的使命,安安穩穩地等她千年,完成自己的任務。
那在此刻終末之時,是否也能要求她給予溫柔笑意,給予他……少許夢中聽聞的愛語?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活得狼狽,死得荒誕。
少女的面龐在他視線中漸漸模糊,化身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與釋然。
他看見烙印在他得到那部分神魂深處的,煙雨朦朧的下午。
少女忍著淚,堅強又溫柔的面容。
還有千年分離前,她要求他的承諾。
……
他真該死啊。
第94章 渡劫
謝卿辭的軀體在清螢懷中漸漸消散。
清螢下意識地收攏手掌, 仿佛想要挽留住那逝去的些許光點,然而一無所獲。
抓到的虛空中,唯獨留下一聲渺渺嘆息。
他死了?
清螢手指顫了顫, 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一時有些悵然。
她……無法做到客觀公正的評價魔尊。
在現實中,清螢總能格外明顯地感受到, 這一部分謝卿辭與她所愛之人的不同。
優點未繼承半分, 反而將缺點無限放大,與她的糾纏更是一筆糊塗賬。
委實說, 在她心底,此前對這位魔尊總欠缺好感。
然而到了此刻, 當他真正逝去, 死於她的手中的時刻……她終於真切感受到了, 這位魔尊對她的熾烈愛意,與神魂的迷惘。
眼前人確實是師兄的一部分, 是他強烈情感的延伸。
她輕嘆。
想起魔尊所釀成的大禍, 或許她的心情隻能概括為, 死掉的魔尊才是好魔尊吧。
而現在,她必須為這場大禍的收場,做出自己的貢獻。
被天下生靈供奉千年,她總不能什麼事都不做, 淨在旁邊幹看著。
清螢收斂心中的殘存情緒, 重新振作精神, 決定先觀察外界情況如何,與隨行的那些西岐修士會合。
魔尊死後, 此處結界對她靈力的限制薄弱許多, 她不過稍稍用力, 便掙開壓制,自由來到結界邊。
看清外界情況的瞬間,清螢嚴肅的表情更加凝重。
情況與她心中預想得一般不容樂觀。
濃重的黑色風暴席卷天地,看起來沒有太多殺傷力,連一條鬼影都見不到。它所經之處,沒有侵蝕焚燒的跡象,帶來的隻是死寂。
徹底的死寂。
天地之間,聽不見半分聲息,無論是風聲,草木婆娑聲,還是大雪呼嘯之聲,都消失了。
清螢回身走了兩步,確定不是自己聽力出了問題後,她便知道,這定然是魘潮的傑作。
按照魔尊的意思,這迷霧會為她抵擋片刻的魘潮,讓她避避風頭再伺機出去。
可是……
清螢心中輕嘆,眼下不是她想擺爛就能逃避的情況。既然有救人的餘力,那便不該退縮。
某些決意,千年前的她如此認為,千年後的她亦是這樣堅持的。
清螢不再遲疑,運轉靈力法寶後,謹慎的自結界中走出。
穿過靈力屏障的瞬間,她感受到靈力波動無聲的挽留,它仿佛被附著了魔尊的殘存執念,因此在自身力量耗盡前,並不希望庇護之人出去。
清螢揮手,告別盡責的結界後,順著一個方向,直覺尋去。
魔尊與她說,結界並不與外界相通,他也難以判斷落點,隻能依靠靈感直覺。
走出結界的瞬間,她便感受到有股莫大壓力籠罩全身。
魘潮並非給人靈壓逼迫,而是引起內心濃稠的惡意情緒,致使靈力紊亂,心魔躁動,乃至走火入魔。
她想起了童年時遭受的貧苦折辱,那相伴日夜的貧寒飢餓。
她想起了與師兄逃亡時的顛沛流離,以及外界的輕蔑侮辱。
她想起死亡時的痛苦,想起至今還在糾纏她的迷茫。
清螢出來時,做好了防御準備,因此當魘力穿過重重阻隔,來到她的耳邊時,傳來的隻是險惡囈語。
然而魘潮對於大多數修士的殺傷力,毋庸置疑。
魘潮中靈力稀薄,這便導致正常修士極難得到外界補充,對於天生習慣外界靈力充沛環境的修士而言,幾乎是致命的。
而在靈力接近幹涸
後,原本還能憑借靈力功法,強行對抗的魘潮的風險,便更加兇烈無比。
清螢運轉法器,幫助抵擋魘潮,自己則繼續向前探索,道路整體而言,於她來時並無差異。
雪還是那個雪,草還是那個草,隻是萬物皆無靈魂,外界的寂靜,果真來源魘潮。
她也不知自己在黑霧中探索了多久,隻是當聲聲呼喚,蔓延出的靈感皆無回應時,心緒亦是越來越冰涼。
與她一起來的那些修士皆是精英,若連他們都毫無動靜,那北荒隻怕……
“不行,不能這樣。”
再又半個時辰的無功而返後,清螢自己捋順思路,眼下情況是北荒兇多吉少,她不能盲目沉浸在擔憂絕望中,更要保住外面還未淪陷的地域。
!!!
意識到這點後,清螢頓出一身冷汗。
這點思路並不難想,況且,誰也不知道從結界中出來後,她的落點會在何處,萬一是人跡罕至,遠隔千裡之處呢?
然而方才她的思路卻越想越是偏激,甚至到三界徹底無望,自己努力皆為徒勞的地步。
清螢冷冷瞥向周圍無聲湧動的魘潮。
她屬實沒想到,在有法器不間斷護持靈臺的情況下,這魘潮還能直接作用於她的心境,並直擊她內心最為敏感脆弱之處。
總之,先再尋十二時辰,若仍無生靈跡象,她便先出北荒,幫助毗鄰北荒的百姓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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