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高甯踩著高跟鞋走過來,擋在了我和陳懿面前。
目光在我們倆身上來回打轉,隨即冷笑,
「陳懿,為了個女人搞成這副樣子,值得嗎?」
說著,不等陳懿有所反應,她直接將目光轉移到我身上,將我上下左右打量一番,她捂著唇笑,語氣滿是譏諷:
「最近又圓潤了不少啊,我好心提醒你一下,還是減減肥吧,男人都是視覺動物,陳懿現在出於新鮮感對你感興趣,以後就該嫌你胖了。」
嘴上說著為我好,可字字句句都帶著難以言喻的優越感。
陳懿說得沒錯,我的確是又慫又笨,以往這種情況,我都是憋得滿臉通紅,然後以沉默相應對,再在之後的無數個日日夜夜自己去慢慢消化。
可是。
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天被陳懿同化了些,我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手便已經挽上了陳懿手臂,笑眯眯地看著高甯。
「新鮮感也總比沒有強,高甯,我聽說你倒追了陳懿半年,結果連個微信都沒能加上?」
這話,我當然是聽陳懿說的。
果然,高甯臉色瞬間就變了。
我笑笑,將陳懿手臂挽的更緊了些,「抱歉,你說這些話,我隻會覺著酸。」
「特酸。」
高甯臉色一變再變,卻無法反駁,最後隻是挽緊了身邊男人的手,
「咱們走,一個窮光蛋,一個胖子,和她們計較真是沒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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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高甯直接拽著他回到了豪車上,重重關上車門,疾馳而去。
直到車子駛遠,我才緩緩收回目光,忽然,鼻尖一沉。
是陳懿的指尖輕輕刮過。
「可以啊,謝小慫,剛才可是一點都不慫。」
我笑了笑,沒說話。
其實,隻是因為不想再在喜歡的人面前丟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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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走了一個高甯,還有別人。
很多很多的,別人。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扶著陳懿進校門的這一段路,來往目光都讓我特別不自在。
我總覺著大家都在看我,而且都是不善或奚落的神色。
越走便越緊張。
忽然,手上一暖,陳懿握住我的手。
我抬頭去看,卻見他輕聲笑笑,
「別緊張,你沒有那麼多觀眾,我也是。我沒你想的那麼出名,身邊走過的這些人百分之八十不知道我是誰,他們看我,多半是因為我這個造型,和你無關。」
說著,陳懿用他的拐杖敲了敲地面,笑道:
「學校裡忽然出現一個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帥小伙,換做你也會多看兩眼吧?」
我被他逗笑,點了點頭。
可是實際上,即便他沒有拄著拐杖,我依舊會在人群中注意到他。
……
接下來的日子,在陳懿各種威逼利誘的投喂下,我非但沒能成功減肥,體重反而增了幾斤。
室友都笑稱我這是「幸福肥」。
可是,幸福肥也終究佔了一個「肥」字,我愈發地難以接受。
陳懿說得沒錯,他不是校草,關注度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高,可是,也絕對不低。
和陳懿在一起一段時間,多多少少,難免聽見了些不好的言論。
無一例外,沒人有會說我醜,她們的吐槽點都是說我胖。
我努力讓自己不往心裡去,卻還是忍不住介意。
尤其是某天晚上,陳懿買了我最喜歡的炸雞,在他的威逼利誘下,我沒忍住誘惑,又吃了好多。
晚上回宿舍,看著鏡中那張日漸圓潤的臉,怎麼看都覺著油膩。
我一彎腰,忽然就吐了。
從那天起,我找到了一個減肥的「訣竅」:催吐。
在陳懿面前,我乖乖地吃著他的投食,他喜歡靜靜地看著我吃,神色溫柔,笑意溫和。
而我也不再放縱自己的口腹之欲,歡喜地吃著,回了宿舍,我便蹲在廁所邊用手去摳嗓眼進行催吐。
最後,再餓著肚子去操場跑步。
這樣維持了一段時間,效果很顯著——
我肉眼可見地瘦了。
某天在食堂吃麻辣燙時,陳懿把他碗裡的肉腸夾給我,語氣疑惑,「佳佳,你怎麼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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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著筷子的手一頓,表面上故作淡定,實際心裡已經樂開了花。
「真的嗎?」
我放下筷子,左右轉了轉頭,讓陳懿欣賞,「那我有沒有變漂亮一點?」
陳懿認真的將我打量一番,然後抿了唇,
「佳佳,我不需要你減肥,真的,我特喜歡當初那個喜歡吃美食,特愛笑的謝佳,一看見她我的心情就會特別好,看見她,我就覺著世界美好。」
停頓了一下,他微微蹙眉,
「可是,現在我每天變著花樣帶你吃各種好吃的,你卻好像沒那麼快樂了。」
我沒那麼快樂……了嗎?
好像是的。
不是陳懿不好,也不是他對我不好,他對我特別好,是我自己的問題。
我自卑又敏感,和陳懿在一起後,總是恨不得暴瘦二十斤,變得像高甯那樣高高瘦瘦,然後美美地站在他身邊。
那天,是我和陳懿第一次不歡而散。
我不想承認自己迫切減肥的心思,而他憂心忡忡地望著我,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第二天一早,陳懿準時出現在我們宿舍樓下,帶著我最愛吃的某家灌湯包。Ṫṻ₅
我們又和好了,隻是,陳懿不知道——
我暗地裡的催吐依然在進行。
我們一起吃了很多家榜上有名的美食店,而每次回去,我都會再背著他催吐,然後去操場上一圈一圈地跑。
終於,有一天我催吐後跑步時,暈倒在了操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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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眼,我一眼便看見了守在床邊的陳懿。
眼睑烏青,眼底滿是紅血絲,看起來頗為憔悴。
四目相對,他眼底滿是動容。
「謝小慫,你嚇死我了。」
我坐起身來,笑了笑,「我沒事……」
一開口卻發現有些不對勁,我的嗓音怎麼啞得厲害?
我還沒來得及詢問,陳懿便主動說起了。
他臉色一板,握著我的手倏然收緊了許多,有點疼。
我皺皺眉,卻沒作反應。
陳懿沉聲道:「醫生和我說了,你可能是長期都有催吐行為,造成胃食管反流,嗓子有點損害。」
聽他提起「催吐」,我瞬間一凜,沒說話,避開了目光。
陳懿看了我半晌。
我本以為他會說一些責怪的話,然而,到最後他也隻是輕嘆一聲,然後把椅子朝床邊挪了挪,不知從哪弄來一個鏡子,立在了我面前。
我下意識地想要扭開頭,卻被他按住。
陳懿幹脆坐在了床邊,一隻手搭在我肩頭,另一隻手則拿著鏡子。
「謝佳,你好好照一下鏡子,這張臉真的醜嗎?哪裡醜了?」
陳懿語氣有點嚴厲,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躲開,乖乖地看了一眼鏡子。
講真。
鏡子裡的那張臉,除了有點嬰兒肥外,幾乎沒有什麼大的瑕疵,眼睛大而圓,鼻梁挺直,鼻頭小巧,唇紅齒白。
陳懿也湊了過來,跟著我一起看鏡中我的臉,「醜嗎?」
我緩緩搖頭。
可是,我默默掀開被子,看見那雙小粗腿,還是有點 emo。
陳懿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順手在我腿上捏了一下,「有點肉怎麼了?手感都好。」
我沒說話,隻是默默推開了他的手。
陳懿替我蓋上被子,然後——
他竟掀開被角,鑽了進來。
「陳懿!」
我大驚,連忙喊他,可陳懿動作未停,反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我身邊,一隻手松松搭在我腰上。
又順勢捏了一下我腰上的肉肉。
「沒事,我給你訂的單人病房,晚上查過房了,門是反鎖的。」
聽他這麼說,我倒也沒有再掙扎,可第一次和他這樣親密接觸,心跳還是不免加速。
陳懿攬著我,低低嘆了一口氣:「怪我。」
他將臉埋在我頸窩,
「我不該一直給你買那些好吃但熱量高的食物,不該打著為你好的旗號,不顧你的意願讓你吃東西。可我沒有惡意,我隻是想用實際行動告訴你,你一點都不胖,即便是被我喂胖了,我也還是喜歡你。」
他的臉在我頸窩輕輕蹭著,有點痒。
「知道我之前為什麼一直沒和你表白嗎?」
我搖搖頭,我的確是不知道。
我一直不表白是因為我自卑,那陳懿呢?
他總該不會也自卑吧。
當然,陳懿不會自卑,但是他說——
「因為我怕,我怕你和我在一起不快樂。你不知道的時候,我在暗地裡觀察了你很久,我知道你內心敏感,也知道你會因為身材而有些自卑,我什麼都知道,可我不知道該去怎麼解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對我有意思,所以我不敢貿然表白,怕嚇到你。」
我靜靜聽著,耳邊是他強有力的心跳聲。
心莫名地安穩。
「謝佳。」
陳懿忽然叫我,然後抬起頭來,兩隻手輕輕捧著我的臉,飛快地在我唇上親了一下。
「可能我之前的方式有點錯誤,但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是真的喜歡你,我想讓你開心,不論你是胖是瘦,於我而言,你都是你。如果身材讓你不快樂,那從今天開始我陪著你減肥,但是要用科學的方法,不許傷身體。」
他語氣放輕,像是在哄小孩一般,「好不好?」
「好。」
我輕笑,心一點一點被填滿。
「不許再催吐了,催吐對身體的危害特別大。」
「好。」
「還有——」
陳懿用手輕輕摸著我的頭發,低聲道:
「每個人的體質不同,美感也不同,我可以陪著你減肥,但是你不能太苛刻的要求自己的身材,自古環肥燕瘦,各有各的美,並不是所有女生都要 90 斤,也不是所有男生都喜歡骨感美。」
我安靜地聽著,陳懿耐心地說:
「我答應陪你減肥,是不希望你再暗戳戳地糟蹋自己的身體,並不代表我希望你減肥。我更希望,無論是胖是瘦,你都能愉快地接納自己,愛自己。」
他輕笑,又偷親了我一下。
「像我一樣的,愛你自己。」
尾聲
我是謝佳。
距離上次住院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我的體重……隻減掉了兩斤。
但是,身邊所有人都說,我像是換了一個人。
是的,我還是過去那個長著一張略微嬰兒肥但還算好看的臉,身材微胖的姑娘。
但是,這段時間以來,陳懿合理地安排我的飲食,既不讓我節食減肥, 也不讓我暴飲暴食,每天晚上陪著我去操場跑步。
當然,他的腿傷還差點意思,通常都是我在跑, 他坐在一邊喊加油。
葷素搭配的健康飲食加上適當的運動,我整個人氣色好了很多,而且——
多虧陳懿,我多年來的自卑心態竟也在一點一點消散。
陳懿為了我專門去研究了服裝搭配, 他依照我的體型給我買了很多衣服, 那些被他精心搭配出的衣服, 完美地掩蓋了我身材上的瑕疵。
我看起來還是有點肉乎乎的嬰兒肥, 但是,已經脫離了「小胖子」的行列。
室友們都說,我現在整個人都不太一樣了。
我開始慢慢脫離過去的自卑, 走路開始昂首挺胸,開始大方地直視別人的眼睛。
和過去相比,我並沒有瘦多少, 但是卻接納了現在的自己。
我知道,一切都要歸功於陳懿。
是他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邊說愛我。
是他耐心地告訴我, 我很好,非常好, 他告訴我,我值得這世上所有的美好。
也是他讓我明白——
這世上環肥燕瘦, 各有各的美。
注意身材管理沒有錯,可是, 更重要的是要學會欣賞並接納自己。
我喜歡他,更感謝他。
對了,聽說, 高甯後來被那個矮個子的富二代甩了。
灰頭土臉地又回了學校,再後來,便很少在學校裡再看見她了。
……
後來,我們去拍了情侶寫真。
鏡頭前, 我大方地牽著陳懿的手,看著鏡頭微笑。
相冊出來後的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和陳懿互道晚安後, 心血來潮去刷了下動態。
意外在表白牆上看見了自己。
準確來講, 是我和陳懿的合照。
正是我們拍的那些情侶寫真,在草坪上,在燈光下, 我們微笑著牽手。
是陳懿發的表白牆,隻有一句話。
他說——
希望我的小姑娘, 永遠開心。
有過上次的經驗, 我猶豫過後,翻了一下評論區。
然而,讓我意外的是。
下面竟不見什麼吐槽聲,清一色的都是祝福。
我看了很久, 一邊看,一邊輕笑著。
最後,我在下面也評論了一條:
「希望我們永遠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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