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禿驢。”
陸淨清了清嗓子,擺出兇神惡煞的樣子,對不渡和尚虎視眈眈。
“你剛剛提‘九龍鼎’什麼意思。你知道些什麼?說!”
“哎哎哎,這個嘛。”不渡和尚盤膝而坐,一手捻著佛珠,一手放於胸前,要多正直有多正直,“貧僧絕對不知道藥谷谷主的九龍鼎被人磕壞了一條龍頭。”
“什麼!”
左月生驚呼出聲,看陸淨的眼神就像在看什麼史無前例暴殄天物的敗家子。
陸淨白白淨淨的臉瞬間就紅了,支支吾吾:“……我就是想試著練個丹,結果它就炸了,我也沒想到那龍頭那麼不經磕。”
“哎呀呀,無妨無妨,”不渡和尚笑嘻嘻地,“天地寶物要成珍奇,不都要遭一次天劫嘛,貧僧觀這就是九龍鼎的劫數了。不過嘛,貧僧聽說,藥谷谷主至今還在懸賞一個不知名的賊人……賞金仿佛是……一萬雪銀來著?”
仇薄燈“哦”了一聲,恍然大悟。
想來陸淨離家出走除了要找還魂草外,這“九龍鼎之劫”也是個重要的原因。
左月生喃喃:“一萬兩,不過分啊。”
陸淨反擊:“禿驢!三生花又是怎麼回事?”
左月生的聲音戛然而止。
“三生花嘛,想來諸位略有耳聞,最近幾年山海閣與佛宗有些摩擦。”不渡和尚娓娓而談,“不過想來,諸位不知道數年前,山海閣閣主拜訪我宗性空禪師,恰逢金佛池中的三生蓮開花,閣主見獵心喜,欲向禪師求一朵。禪師不與,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當夜金佛池就糟了賊,性空禪師怒而與閣主反目,不過究竟是誰把三生花摘走的,哎呀就是樁懸案了。”
仇薄燈和陸淨齊齊看向左月生。
“左月半同學,”仇薄燈捏著下巴審視他,“怪不得你這幾年一直被流放呢。”
Advertisement
原來是讓親爹背了這麼大一口黑鍋,想來左閣主定然十分懊惱,自己怎麼就隻有一個兒子?
“至於仇施主……”
不渡和尚把視線移向仇薄燈。
左月生背在身後的左手扣住了三枚靈氣流轉的珠子,陸淨反在身後的手提著把短刀,刀悄無聲息地滑出鞘。仇薄燈笑吟吟地等著不渡和尚的下文,太一劍在這禿驢的背後無聲無息地懸浮著。
“貧僧不才,猜給您戴上這夔龍镯的人,恐怕與百氏此番南伐有那麼點千絲萬縷的關系……”不渡和尚一掃眉眼中的猥瑣,寶相端莊正氣凜然,“一萬兩雪銀,貧僧立刻前塵盡忘!一萬兩黃金,貧僧馬上請師父親自批八字,保證太乙絕對不會幹那棒打鴛鴦之事!怎麼樣!”
啪。
左月生險些把三枚蘊靈珠直接捏碎在手裡,陸淨差點一刀捅到自己的後腰,太一劍猛地向後仰。
禿驢眉飛色舞。
“寧毀一座廟,不拆一樁婚,是不是特別劃算!左施主和陸施主也可以考慮一下,再加點銀子,貧僧除了前塵盡忘,還能讓龍首復生,三生花重開!如何?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滾!”三人異口同聲地罵。
“說真的,”仇薄燈實心實意地問,“‘相觀眾生’這種佛宗神通,被你用來敲詐勒索,無塵禪師他知道嗎?”
“知道啊。”
不渡和尚悵然地摸出枚念珠。
在三人的注視下,他屈指往念珠上一敲,下一刻雷霆暴怒的“獅子吼”狂風過境般地在整個房間內炸響:“‘相觀眾生’,觀過去觀未來觀現在,是讓你用來觀人之心魔,渡世濟人的,不是讓你……”
“啪”。
不渡和尚一拍念珠,聲音頓消。
“金剛伏魔獅子吼都出來了。”不渡和尚愁眉苦臉,“苦哉苦哉。”
“你活該。”仇薄燈捂著耳朵,沒好氣地罵。
“話不能這麼說,”不渡和尚厚顏,“大慈大悲人間佛陀,渡世濟人不差個我。”不過很快,他就耷拉下臉,露出一副可憐相,“不過,怕不是回去要挨一頓十八羅漢棍……現在能救小僧的,隻有三位施主了!若三位施主肯布施筆善緣,讓貧僧回宗後將寶雄大殿修繕一下,想來師父下棍也會輕點。”
“還是下重點吧。”仇薄燈面無表情。
“哎呀呀,別這樣嘛,”不渡和尚忙道,“買一送一如何?幾位難道就不想知道,百氏此次興師動眾伐巫族是哪來的底氣嗎?”
沒等人回答,他便自行公布了答案。
“因為天外天要殺一個人。”
第28章 替天/行/道
“天外天?”
不渡和尚心滿意足地在三人臉上捕捉到了驚詫之色, 頗有成就地點頭:“沒錯,百氏族之所以敢南伐巫族, 而不怕仙門聯手阻礙,便是因為有天外天的支持。”
“不周山折以分上下,天地不通後有方外。”仇薄燈蹙眉,“天外天不是最喜歡端著他們高高在上,不涉世事的面孔嗎?怎麼這次不跳出五行了?”
“欸?!”左月生疑惑地看仇薄燈,“絕不周以分上下……這是《古石碑記》裡的話吧?你前天才向我借的書啊,你是碰巧看到了, 還是全看完了?我操,不會吧,仇大少爺你看書這麼快的嗎?”
“還好還好。”仇薄燈謙虛道,“也就是一目十行, 過目不忘而已。”
陸淨幽幽地看了仇薄燈一眼,語氣要多酸有多酸:“好個‘一目十行過目不忘而已’!我要是有你這本事, 何至於被兄長們提耳朵很鐵不成鋼這麼多年……不對,等等,‘絕不周以分上下, 天地不通後有方外’是什麼意思?你們能說點人聽得懂的嗎?”
說著說著, 陸淨悲從中來。
天殺的仇薄燈, 這幾天明明三個人大部分時間都在一起吃喝玩樂, 搞得他以為大家都一樣,沒想到這家伙居然背地裡在看書……
說好的都是不學無術的紈绔呢?!
“還有胖子你!”陸淨感覺自己被背叛了, “你怎麼也知道!”
“基本上所有最值錢的天兵神器, 最隱秘的寶藏都記錄在《古石碑記》裡啊。”左月生奇怪地看陸淨, “你聽了那麼多話本,就不會幻想一下, 自己什麼時候遇到天降神兵,從此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嗎?”
聽話本全關注風花雪月去了的陸淨:……
他堅強地抹把臉,看向仇薄燈:“你還是說說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吧。”
仇薄燈有點不想認這個“生死之交”。
好蠢。
“天外天、人間、大荒,三界的區分不是一開始就有的。”
仇薄燈一邊說,一邊習慣地想屈指敲椅子,左月生眼疾手快給他塞了一塊醒木。仇薄燈懶得發作,醒木一叩,索性放低了聲音,真像個說書人一樣將古石天書記載的歷史娓娓道來。
“最開始,天外天隻是不周山上的一座雲中之城,上神也並非一直都居於高天之上。”
“那時候還沒有“上神”與“城神”之分。
“亂七八糟那麼多神,其實大部分都居住在中土十二洲之上,《古石碑記》將之載為“民神雜糅,不可方物”[1]。又說‘人之初,天下通,人上通;旦上天,夕上天,天與人,旦有語,夕有語’[2],就算神回到了天上,天人的距離還是很近。”
仇薄燈的聲音很清澈,平時說話矜驕飛揚,但略微放低後,就會如靜水從玄冰下慢慢流過,仿佛能從太古一直蜿蜒到現在。
是不知多少萬年前的太古。
山河綿延,神和人手拉手走在天地之間,為友為鄰。又有一座叫做“不周”的山,是上和下的□□,神離開地面回雲中城去,人就登梯去拜訪神。神和人的關系是那麼好,白天人把思念的話說給雲朵聽,晚上風就把神的回應從高天吹到地面……
旦夕有語,神人不離。
“後來‘不周山折,天地相分’,這裡的‘天地’指的應該不是蒼穹和大地,而是神和人。因為從這一句話開始,《古石碑記》就沒有再寫‘雲中城’的事了。雲中城變成天外天了,以前城裡的神,就成了現在的‘上神’。”
“這就是‘不周山折以分上下,天地不通後有方外’。”
於是再也沒有被寄託於白雲中的思念,再也沒有藏在夜風中的應和。
天人相絕兩茫茫。
“怎麼會這樣啊?”陸淨忍不住喊道,“怎麼、怎麼不周山就折了,天地就不通了呢?”
明明一開始還雜然而居,旦夕相語。
“誰知道?”
仇薄燈把醒木丟還給左月生,隨口應了陸淨一句。
比起不周山怎麼折的,神和人怎麼翻臉的,仇薄燈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現代神學家民俗家研究史前信仰的時候,經常發現在各地文明裡都有“神和人從共處走向分離”這種說法。學術界提出的解釋之一是:人有探尋世界來源的本能,不同的民族會依據觀察的自然現象,創造出不同的神,賦予他們創世的能力。但神是不存在的,所以原始人便不約而同地想象出“神人分離”的故事來解釋神的去向。
不周山折的古事印照著神人分離的假說。
看書時劇情的展開圍繞葉倉這位主角升級打怪。但真實的世界卻是座冰山,他從小說裡讀到的隻是露出水面的一角,隱藏在水下的東西龐然如一片陰雲。
就像……
啪啪啪!
“仇施主博聞強記!”不渡和尚噼噼啪啪地鼓掌,慷慨激昂,“所以,三位施主,你們難道就不好奇這天外天,到底要殺誰嗎!隻需要一萬兩黃金,驚天內幕帶回家!過了這村就沒這店,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左月生和陸淨的一點小傷感瞬間被這二不著調的和尚衝散了。
“不就是師巫洛嗎?”左月生翻了個白眼,“買你個頭,還一萬兩黃金,我呸!”
“什麼?”不渡和尚大驚失色,“怎麼回事?這可是辛秘!”
陸淨找到了點“原來我不是最蠢”的自信,吭哧吭哧就笑:“禿驢,你傻不傻啊?你要是說‘想不想知道百氏為什麼伐巫族’,那說不定還能賣點錢,結果你自己都把最懸念的‘天外天’抖出來了……嘿,巫族最出名的那位,不就號稱‘神鬼皆敵’嗎?嘖,就你這水平,去茶樓說書都沒人聽吧。”
不渡和尚一副悔之晚矣的樣子:“貧僧著相!貧僧著相!”
“你也別相不相了。”仇薄燈笑著道,“你還是先說說,除了夔龍镯、三生花、九龍鼎,你還觀了些什麼。趁著我們幾個身上闲錢還有,趕緊一並說出來,別婆婆媽媽地,讓人付錢都付不利索。”
“仇施主不愧是榜首,果然慷慨!”不渡和尚喜形於色,隨即又扼腕嘆息,“哎哎!實不相瞞,貧僧這‘相觀眾生’修煉得不怎到家……現在隻能觀一人的一次過往,要不……施主我們常聯系?下次觀到了別的過往,再來……”
說著,不渡和尚露出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左月生差點就想直接罵了。
——這死禿驢,感情還想長期敲詐啊?
不過,不渡和尚這麼說,左月生還是信的。
“相觀眾生”雖說是佛宗一門極為玄奧高深的佛法神通,不過這門神通其實有點雞肋……
它是佛宗那群禿驢,為了傳播佛教研究出來的一門神通,一般是用來看凡人的過往,好知曉他們心中的執念,對症下藥,以此度化。
用來觀修士的話,就受限頗大,一則無法觀修為高於自己的人,二則觀修為低於自己的,除非已將“相觀眾生”修煉到極致,否則也隻能觀部分殘缺。非要細究的話,可以說是因為人之修行,逆生死轉老衰,冥冥之中命數已與天地相迎,難以定論。
左月生記得性空那老禿驢在提及“相觀眾生”的時候,就曾說過“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念頭轉了幾轉,左月生背在身後的手暗中戳了一下仇薄燈。
“你不是還能觀未來嗎?”仇薄燈笑容不改,“血光之災又是什麼災?講詳細點。至於錢……區區萬兩黃金,何足掛齒!”
說著他瀟灑地一揮手,半空中頓時噼裡啪啦下起了一陣貨真價實的黃金雨。
金錠堆積成山。
熱門推薦
我隨便演演的你們不會當真了吧
"戀愛綜藝開始之前,女嘉賓中隻有資歷最淺的沈拂被網嘲:「無論是影帝溫錚寒還是誰,都不想和這種花瓶十八線扯上關係吧」。 戀愛綜藝開始後,網友捶胸頓足,抱頭痛哭。 啊啊啊啊啊啊什麼鬼啊!! 全!都!是!舔!狗!啊!!!"
莓莓斯年
穿來時正逼著男主下跪。 看向面前清冷的男主,我不忍說道:「能不能換個侮辱方式。」 系統:「那就親吻男主。」 我:嘔吼?
亡於三年前
謝子笙在訂婚宴上為他的白月光拋下我,讓我顏面盡失。他篤定我不會鬧。但他不知道,穿書者已經將身體歸還於我——跪舔攻略他,不再是屬於我的任務。所以我毫無留戀地離開,謝子笙卻瘋了。
想抱你回家
"程遲去一高之前,一高校訓整整300條,沒人敢違背。 後來程遲靠一場不要命的群架聲名遠揚,自此之後,一高學子心中校訓多加一條——這人狠戾乖張,是一高首霸,惹不得。"
皇後她別具一格
他明明說了他不喜歡我。 但是卻…… 嫁入東宮當晚,他拿太子妃的責任忽悠我洞房。 嫁入東宮第一年,他拿太子妃的責任忽悠我要個崽。 嫁入東宮第二年,他摟著自家兒子對著悽清的月光一起拿太子妃的責任忽悠我再要個女兒。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簡直是個大忽悠!
我在地府有老攻罩著
我自幼命薄,師父給我說了一門陰親,可保我性命無憂。 「對方膚白貌美大長腿,還有一頭秀麗的長發,你小子賺了。」 一聽就知道生前是個大美人。 後來,百鬼夜行,兇險萬分。 我鬥膽求救:「老婆,請你幫幫我。」 黑暗中,一道高大的身影緩緩貼在我身後,聲音清冷又飽含磁性:「叫錯了,應該是老公。」 我:「???」 這人各方面都和師父說的對上了。但是,獨獨性別對不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