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景逸眼中犯出點點心疼, 他知道邵華池在忍耐。
任誰看到自己母親死後的屍體被人如此折辱,都有可能無法承受, 特別是前一刻,邵華池才剛剛在長寧宮給皇後三跪九叩請安, 為皇後替自己說話而表露感謝,這本身對邵華池就是精神上的考驗與打擊。
從景逸的角度能看到邵華池那白得幾近透明的耳垂和脖頸,也許是忽然激蕩的情緒, 青筋從那薄薄的肌膚上浮出,猶如一隻瀕臨死亡的天鵝, 一種處於痛苦和忍耐邊緣的絕望。
景逸一咬牙, 緊緊抱住了邵華池, 貼近邵華池, 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點支撐,給予無聲的力量。
他知道邵華池其實對麗妃的感情並沒有那麼深刻, 到底那麼多年, 麗妃無論出發點如何,但的確是完全忽略七皇子的感受的,不然一開始七皇子身邊也不會因為疏於防範而屢次遭到陷害。但邵華池身邊的愛太少了, 哪怕是星火之光,也足夠飛蛾撲火。
看似無情,實則情深。
邵華池扯斷了腰間的玉佩,曾經從傅辰那具屍體上拿下的,這玉在火中燒得久了有些發黃,與邵華池自己那塊有明顯區別,每日無論更衣幾次,邵華池總是隨身攜帶著。
將玉緊緊握在手裡,也許是握得太過用力,骨節發白,黑霧沉沉中他的目光深深看著棺材裡被細小的蟲穿透了的母妃身體,汗水滑落他的臉頰,喉嚨間或積壓出類似野獸般的悲鳴,嘴中似乎在細細說著什麼。
景逸一開始沒聽清邵華池究竟在說什麼,湊得近了,才發現那是在說:“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景逸忽然發現,所有人都忘了,現在的邵華池也不過十五六歲,但在他身上卻承載了他人無法理解的負擔壓力。
過了一會,顫抖的幅度變小,邵華池從手掌中抬頭,聲音還帶著一絲嘶啞,卻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景哥,放開吧,我沒事了。”
景逸松開了他,邵華池再一次看了眼母妃最後的模樣,“重新……蓋上吧。”
邵華池才發現,這樣幾個字說出來是那麼艱難。
不能打草驚蛇……
站在遠處的僕從這才上前,把墓地又恢復成原本的樣子。
邵華池深鞠躬,良久都不曾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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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愧疚和濃濃的自責。
回去的路上,已經快到宮禁時間,在馬車上,邵華池心緒並不高漲,沉默地坐著,景逸在一旁為他口頭陳述在宮外的情況與部署、人員調動。
景逸的聲音很好聽,不高不低,隻聽聲音也是一種享受。
邵華池閉目養神,看著就像是完全沒聽到似的,但景逸清楚現在邵華池一直在聽,邊做著思考。他身上的氣質更為沉穩,情緒也極少失控,如果不是臉上的毒素,幾乎就是個無可挑剔的皇子。
猝然,前方馬匹遭受到了驚嚇,馬叫聲在夜晚格外刺耳,車身隨之劇烈晃蕩。
“小心!”在感覺到危險後,景逸幾乎沒有絲毫猶豫,撲向邵華池,就在這時,一支箭頭扎入他的背部,如果沒有他的阻擋,也許邵華池此刻已經中箭。
他痛哼了一聲,輕微抽搐,半壓在邵華池身上。
嗖嗖嗖,幾支利箭扎入馬車上,透過窗子有的甚至打入了馬車內部。
“景哥,誰讓你為我檔的!”邵華池眼皮狂跳,上天你不能如此殘忍,一次次將我身邊的人奪走,真要讓我成為孤家寡人才甘心?
積壓在心中長久以來的壓力和痛苦變成了狂怒,讓邵華池面罩寒霜,深深望著景逸,“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記住,我不會讓你死!”
這已經是景逸第二次豁出命救他了,這輩子他可能都沒辦法還上兩次救命之恩。
景逸到底隻是個文弱書生,這會兒已經面色慘白了,點了點頭。
邵華池走出馬車,一邊斬斷了與馬匹相連的繩子,那匹受驚的馬長嘯著狂奔,馬車這才在原地停下了顛簸。在平衡中擋住那穿梭而來的幾支箭,邵華池的身手還算不錯,幾下功夫就接住了箭,這幾年的射箭課程可沒荒廢。黑衣人一看沒有偷襲成功,而已經有四面八方的人圍住了這裡,也不做糾纏。
每次出門都有屬下在暗中保護,也有晉成帝為了兒子的安危,派出的幾個暗衛,專門負責邵華池的人身安全,邵華池冷眼看著在房頂的黑衣人消失在黑暗中。
“屬下等來遲,讓殿下受驚。”一群人,跪在馬車前請罪。
“追!”他結仇的仇家可多了,數也數不完。但最近結仇的,恐怕就是兵部侍郎家公子的事情了。
是刺殺或許也是警告?他相信如果他想再把辛夷被殺的事情查下去,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保命了吧。
讓人又準備了一輛馬車,這時候景逸已經疼暈了過去,邵華池一把抱起了他,進了景逸的住處,踹開房門就將景逸放在床上,讓他趴在上面,輕輕蓋上了被褥,對外面的詭子道:“去東榆巷讓李嫂子過來,再請城裡最好的大夫過來!快去!”
景逸緩緩睜開了眼,那虛弱的模樣令邵華池刻意放輕了聲音,“景哥……”
景逸扯出了一個笑容,似乎是為了安慰邵華池,伸出了手,邵華池會意,回握住了他,景逸做了個口型:我沒事。
待大夫來了,邵華池才抽出了手。
“殿下……宮裡如何交代?”詭子走了過來。
“今日天色已晚,你就跑一趟報備一聲,不回了,明日我會去養心殿請罪。”他沒辦法在這個時候放下景逸。
在門外等了幾個時辰,大夫才從裡邊走出來,聽到景逸背上的箭已經拔出,隻是現在比較虛弱,需要靜養,沒有大礙,邵華池才放下心來。
守了一會人,又親自去監督熬藥後,邵華池才有些疲憊地回到了景逸的書房,準備今天在這裡湊合一晚,這裡是嶸憲先生離開後,專門給景逸租下的院子,門外還種著幾株梅花,寒冬裡飄著淡雅的冷香。
邵華池一進門,就發現書房的窗戶開著,過去要準備關上的時候,卻瞥到放在書桌上的畫作。
那是他……?
景哥為何會畫他……
.
長寧宮
待送走了邵華池和晉成帝後,一旁從小跟著皇後的林嬤嬤走了過來請安。快到就寢的時間,皇後正在梳妝臺前,幾個宮女圍著她梳妝,林嬤嬤揮退宮女,接過梳子,握住皇後的一頭烏發,梳著那三千青絲。
“這步棋,還是做了……”看著銅鏡裡的自己,皇後摸上了眼角的細微紋路,她終究還是老了啊,比不得梅妃豔冠群芳,也沒有新來的宮女們那麼年輕貌美。
“娘娘,您這麼做,可不就是站在吳家的對立面了嗎?”林嬤嬤有些擔憂,就在前段時間,吳家人收到了二皇子已經不在京城的秘密消息,這讓他們焦頭爛額,生怕最後落個欺君之罪,株連九族,特別是沒兒子傍身的皇後娘娘,如今已經快被晉成帝架空了,管理後宮的職權直接落在了幾個貴妃身上,這絕對不是是吳家想看到的。現在十五皇子又被當做質子遠赴羌蕪,這一切都讓吳家決定先放棄皇後母子,轉而保住蘭妃母子,也就是出生於吳家的庶女蘭妃以及她的孩子九皇子邵子瑜。
可以說從做太子妃到現在,皇後都是吳家最驕傲的嫡長女,永遠都比作為庶女的蘭妃要高貴、尊崇,兩個同樣出自一個家庭的女子明爭暗鬥至今,現在卻是身為庶女的蘭妃佔了上風,皇後哪裡能接受,特別是每日後宮妃嫔請安的時候,庶妹那隱含著嘲諷的臉,更是讓吳胤雅咬牙切齒、暗恨不已,看著比風頭正盛的梅妃更惹人厭惡。她就是去捧老七那個賤人的雜種,都不會幫老九!
這不,一聽到邵華池因為御下不嚴,導致兵部侍郎的公子身死的事情,讓皇帝給降了罪在重華宮面壁,吳胤雅知道這是個絕佳的好機會,一方面可以挽回自己慈母的形象,讓皇帝再一次注意到她,另一方面也可以緩和一直以來和邵華池僵持的關系。
“本宮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本宮也不是好欺負的!想讓我去幫蘭妃,真以為我是軟柿子嗎!”
“那……您真的要幫七皇子嗎?”
“呵,你覺得呢?我可能會幫那賤種嗎?賤人生的賤種,天生下賤,給我兒提鞋都不配。我的華陽……會回來的!”吳胤雅眼中異彩漣漣,泛著瘋狂的光芒。想到就在最近一個宮女塞回來的,關於自家兒子的消息,兒子已經在西北部幾個州和縣城內秘密招兵買馬,隻等適當的時機,就能一舉攻破皇城,到時候她就能當太後了。
吳胤雅那瘋狂的神色更濃,皇兒,母後在京城等著你!
.
觀星樓。
一個黑衣人忽然出現在頂層。
扉卿披上了一件外衣,靜靜地坐在露臺上觀星。
黑衣人蹲下,“國師,刺殺失敗了,邵華池身邊的人救了他,屬下見他的暗中勢力已經趕來,就先退出了。”
“本來也隻是讓你去試探他的虛實,沒成功也不意外,無須自責”扉卿知道如今的邵華池,可不是當年那個無權無勢的皇子了,要是等明年出宮建府,那麼他的勢力將再一次出現變化。
這個七子,就目前來看,可能比九子還麻煩一些,至少沒有任何人相信他對皇位有意思,而從未提防過此人,隻以為他是邵子瑜的黨派。
“派去殺梅妃的人呢,還沒著落?”從他下令開始算起,已經經歷了數次暗殺,這梅妃居然全躲過了?要是沒人從中作梗,扉卿相信隻是一個從姑姑爬上來的妃子,是不可能逃得過去的。
“自從第一次給梅妃下毒,被皇貴妃發現後,皇貴妃將梅妃的四周圍成了鐵桶,我們在宮中的勢力大不如前,現在暫時還混不進去。”
“加快速度!時間可不會等你我,萬萬不可耽誤主公的計劃。”
“是。”
黑衣人再次隱沒在黑暗中,他腦海裡浮現抓住他射出去的的箭,七皇子瞬間看過來的那目光,有那一瞬間,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威壓感,以及那仿佛看著死人般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年輕時的主公一樣。
扉卿的白發在空中飛揚起來,他碰了下,卻不料那些頭發,輕松的就被拉了下來。
他的目光,有些灰敗,一想到李變天給的任務,又一次緊緊抓住掉落的白發,握在掌心,“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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