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小聲問：「哥，你以後會離開我嗎？」

謝存說：「不會。」

我感動地想笑。

又聽見謝存說：「這麼大人路都不會走，我怕我一離開你，你就橫死街邊，做了鬼都要纏著我。」

我頓時無語。

7

高考結束後。

王全越發頻繁地邀請我一起玩。

他家有遊戲機和漫畫書，我自然非常樂意跑去玩。

隻不過，去了幾次後，謝存不經意問起，「到底是去哪個同學家？」

「王全啊。」

他「哦」了一聲，又皺著眉問：「就那個黑乎乎的土豆？」

我著實覺得謝存有些過於嚴苛了。平心而論，王全長得真不醜，在我還沒到班裡前，他可也算是班草呢。

我替他說了幾句話，謝存冷笑一聲，背對著我，切肉的聲音略顯煩躁。

隔了幾秒，他說：「能不能不去了？」

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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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存：「算了，當我沒說。」

那天，我在王全家玩得很心不在焉。

王全盯了我半天，好奇問：「怎麼？有心事。」

我搖頭。

王全親近地摟住我，神神秘秘地說：「欸，沈小卿，你要是覺得遊戲不好玩，我還有更刺激的！」

什麼更刺激的？

我迷茫地看著他拉好窗簾，反鎖房門，然後掏出手機，將一隻耳塞遞給我。

我無奈，不會是要看那啥吧？

那有什麼好看的，還值得他這麼當獻寶似的炫耀，我前世看的太多了。

我興趣缺缺地低下頭，卻猛然一怔。

視頻裡，怎麼是兩個男人？

男人......也行？

雖然我先前就知道應該行，但是對此的理解總是模模糊糊，也沒有任何興趣了解。

這是我頭一次如此直觀地看到肉搏大戰。

視頻裡稍年輕點的男生用日本語不斷叫哥哥。

年長的那位，麥色皮膚，個大威猛，他捏著那男生的手臂，將他連推帶拉到沙發。

「我們可不是親生的兄弟。中田桑，是你對男人太不設防了，竟然還敢放心得和我睡在一起。」

男生演技虛假地掙扎：「不要，我隻是把你當哥哥。」

那男人不由分說地吻了過去，含糊不清地說：「哥哥怎麼了？哥哥也可以的。」

......

我不由吞咽了下口Ṱũ̂₇水。

我別開頭：「神經，我不看這種的。」

王全卻捏住我的肩膀，更加湊近。

他的呼吸急促，低聲說：「別裝了，沈小卿，我都看見了。」

他看見什麼了？

我抿著嘴，順著他的視線看向我的褲子，然後我面紅耳赤地捂住褲子，「我要走了！」

剛要站起，卻被王全摁到地上，抱住。

耳機竟然還頑強地掛在我的耳邊，以至於我的耳廓邊充斥著不堪入耳的聲音和王全告白的情話。

「小卿，我喜歡你很久了，一直都不敢說......現在我們都成年了，我想勇敢一把。」

我推他，卻反而被他吻住脖子。

「王全，你起開！你發瘋啊!」

「小卿，和我試試吧，我知道你也是......」

我終於掙扎開，一拳搗在他臉上，用力扔掉耳機，破口大罵：「滾**的，以後別讓我再看到你！」

我慌不擇路地逃回家。

大腦一片空白。

我承認我有點被嚇到了，近乎全靠直覺的驅使，想依靠無所不能的謝存。

謝存還在直播。

他最近的熱度節節高升。

我坐在沙發上，沒有進那間臥室，但心神不定，隻想挨我哥挨近一點，又悄悄挪到房門邊，靠著門板，聽著裡面模糊不清的音樂和說話聲，偷偷流出眼淚。

就像是受傷的人，陡然遇見關心，就會猛地哭出來。我明明在王全面前張牙舞爪，但聽到我哥的聲音，就會很慫又後怕地哭出來。

我剛抽噎了兩聲，背後的門開了。

謝存蹲下身，蹙著眉用紙將我眼淚擦幹，揉了揉我的臉。

「又怎麼了？我的大少爺。」

我抱了抱他，謝存眼裡露出淡淡笑意，隻不過這笑意沒持續幾秒，就僵住。

他盯著我脖子上的紅痕，神情瞬間嚴肅。

「誰弄的？」

我低著頭，謝存把我抱上床。

我撓著頭，情緒發泄得差不多，故作輕松地說：「害，沒什麼事，就是王全那小子突然說他喜歡我，還親我，我嚇了一跳。不過也沒事了，我還搗了他一拳，已經扯平啦，哈哈哈哈。」

謝存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

「把他聯系方式給我。」

「哥，真不用......」

謝存平日裡總聽我的，但現在卻執拗得很。

「給我。我來和他說。」

他直接伸手掏我褲兜裡的手機，我扭身躲了一下，卻瞬間僵住。

謝存也定在原地。

我渾身浮起潮熱，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匆匆掃過的視頻。

——不要，我隻是把你當哥哥。」

——「哥哥怎麼了？哥哥也可以的。」

視頻裡的人聲變成了謝存的低語。

他寬而精瘦的肩膀，結實的背肌，麥色的，光滑的皮膚......

我感覺略有勢頭的某處瞬間變得勢不可擋，直衝雲霄！

謝存便更加呆愣。

甚至手指忘了從我口袋裡拿出來，依舊搭在那裡。

我結結巴巴地說：「哥，我不是故意的。」

謝存下意識動了下手指，我跟著顫抖了一下，「你別......你別亂動啊。」

謝存這才回過神，「小卿。」

他的嘴唇張張合合，猶豫著似乎想要說許多話，但最終問道：「你是把我當哥哥的，對吧？」

就像是搖搖欲墜的理智，急需我下判決來維持。

我嗫嚅了半天，說不出來一個字。

就像是被那個視頻開竅了一般。

我這才不受控制地正視起了自己的過往種種——

因為他誇我白而高Ţůⁱ興得睡不著覺。

觀察他，偷偷看他，甚至買了那本長篇大論全是心靈雞湯的自傳，翻來覆去地看。

想靠近他。

被他嫌棄，也想要靠近他。

......

最終，我小聲說：「哥哥怎麼了？哥哥也可以的，對吧。」

謝存猛吸了一口涼氣，「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不自在地別開頭。

但我想，我和我哥一樣，執拗。

就宛如玩火般，重復道：「我知道。」

我心驚膽戰地等待著他的叱罵，冷語，甚至因為惡心而憤怒毆打。

但這些都沒有發生。

謝存隻是抱住我。

他嘆了口氣，「小卿，你既然知道，就不能怪我了。」

我：「？」

啊？

謝存在說什麼？

我躺在枕頭上，沒來得及問。

過了一會，我跪在床頭櫃前，剛來得及說了幾個字「哥，你是不是......」就又沒了機會問。

兩個小時後，我躺在我哥的胸膛上，終於艱難又虛弱地問出口：「謝存，你是不是也喜歡我啊？」

謝存一邊給我擦汗，一邊說：「嗯。」

8

當天晚些時候。

謝存直播間主頁，有粉絲議論不斷。

「主ŧů⁺播怎麼今天匆匆下播了！PK 都沒打完呢。」

「不知道啊，看錄屏，好像是聽到外面有什麼聲音，就急匆匆說不播了。主播說明天早上加播，把直播時長補回來。」

「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顏值主播也這麼囂張啊，明目張膽地在直播間秀恩愛？」

「樓上，你是新來的吧。主播不是顏值主播，他是土味主播啊！你多來幾次，看看他怎麼搖花手和喊麥就明白了，哈哈哈哈哈。」

「是啊哈哈哈哈哈哈，主播絕對是我見過搖花手搖得最正氣凜然的，我媽看了說他像是身上有東西，在跳驅鬼儀式。」

「是啊，而且他喊麥喊得很像小學生詩朗誦。又土又搞笑。」

一群人正在討論，忽然看到主頁更新。

最新一條動態，是一隻不知道什麼時候拍的小白貓照片。

賺錢養家最光榮：不好意思，各位。明天早上也有急事，未來三天可能都暫且不播了。

接著，這位叫做「賺錢養家最光榮」的主播點贊了那條「不會談戀愛了吧」的評論。

回復簡短直白——「嗯。」

謝存放下手機，沒有再管快炸了的評論區。

他向來如此，賺錢就隻是賺錢，網絡就隻是網絡，他分得很清，清到顯得無比冷酷又自私。

他做直播就是為了賺錢，他壓根不理會什麼身為主播的職業操守。

謝存在直播間叫粉絲「榜一大哥」「榜一大姐」「親人」「家人」，實則壓根就沒什麼感情成分在內。

坦白而言，他本就是個邪惡的反派人格，隻不過因為太邪，邪得發正，所以才很難被人輕而易舉地看出來。

謝存摸了摸熟睡的沈小卿。

他覺得自己為數不多的善良都用在了沈小卿的身上，比如現在，自己甚至貼心地不去叫醒他再來幾次，而是退而求其次，選擇等他早上睡醒後再繼續做。

謝存體力很好，每天隻睡四個小時就很精神，吃得也很少，對食物沒有任何挑剔。

他這種人，是天生的創業人。

他有想過如果沒有遇到沈小卿，自己會變成什麼樣。

沒準會一路倒霉，孤獨一生。又沒準會偶然踩中風口，一飛衝天，大富大貴。

他這種人，沒道德，沒牽掛，心又狠，成大事是在所難免的。

但之後呢......

謝存揉著沈小卿的耳垂，等待他睡醒的時間讓謝存百無聊賴, 開始任由思緒飛散。

之後，沒有沈小卿的自己應該會倍感無聊, 沒準會搞點大事, 被人搞死或搞死別人。再或者，無聊到選一個對家的大樓, 站在樓頂, 像個沒落英雄，喊句悲壯的臺詞, 然後跳下去，讓所有人懷疑自己的死和對家有關。

死前也要拉個墊背。

多有趣。

臺詞嘛......唔，就說「天不容我！」好了。

聽起來像是別有苦衷。

謝存心不在蔫地想，想到沒了興趣，又轉頭開始一邊摸著沈小卿的耳垂，一邊想未來的事。

未來, 不想做主播了。

沈小卿已經開始好奇自己的直播內容了, 保不齊哪天就會被「同城推送」，讓他知道自己在搖花手，還是有些尷尬。

做點別的吧，最好錢多事少離家近。

要離沈小卿近，這樣才能預防王全之流的人接近他。

還要繼續攢錢, 供小卿上大學，上研究生，買套更大的房子。

謝存嘆了口氣, 覺得自己心中那股邪氣被死死壓制住，卻又壓得他沒任何脾氣反抗。

算了, 下輩子再做惡事吧, 這輩子忍耐一點，萬一沈小卿要考公, 他老公卻是個作奸犯科的，傳出去, 影響多不好。

「你能不能別捏了.....」被子底下傳來悶悶的撒嬌聲。

謝存動作停下, 輕聲說：「睡醒了？」

沈小卿難得聰明了一回，連忙重新閉住眼睛，哎呦哎呦地說「沒睡醒, 困啊, 好困, 來不了了。」

謝存失笑。

這傻子，心眼比人頭大的路牌還明顯。

他溫聲哄：「那你睡吧，好好睡。」

好好睡，明天一天才有精力。

自從遇上沈小卿，他耐心也變好了許多, 謝存訂好明天早上八點的鬧鍾，便也不再等，抱著沈小卿, 也兀自睡下。

謝存做了個夢。

夢裡, 他又回到了老家的家門口。

臉凍得紅彤彤的沈小卿抱著那隻小貓，一人一貓眼睛圓得如出一轍。

他們看到謝存，都叫了起來。

沈小卿笑眯眯地衝他招手：「謝存哥，就等你回家做飯呢。」

謝存「嗯」了一聲, 嘴角上揚，飛快走了過去。

其樂融融，闔家團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