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法國人來了?”少年揚起眉毛大笑道:“恐怕還帶了不少禮物吧?”
“說是替熱那亞共和國來說情的,”海蒂慢條斯理道:“但我們都知道,他到底想談的是什麼。”
人家要保的,根本不是那個小國的死活,而是在防著他們越界報復。
尼可羅託著下巴坐在她的對面,低頭凝視著這破碎又復雜的半島地圖,半晌才開口道:“我們需要一個足夠全面的理由。”
海蒂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發動戰爭往往是需要理由的。
戰爭本身其實都充滿了罪惡和流血,嚴格來說不存在絕對的正義。
但一個足夠有力的理由,會引誘更多人成為軍人為之廝殺,以獲得頗為可觀的榮譽與戰利品。
這個理由如果能夠全面而充分,不僅能夠輔助她在戰爭中處於輿論的優勢,而且可以在她日後插手政治的時候擁有足夠的底氣。
“您肯定思考過後面的事情。”尼可羅直視著她的眼睛,壓低聲音道:“您想要的不僅僅是這一個海灣,而達芬奇先生,以及這城內的許多人,都可以輔佐您擁有一整個帝國。”
最核心的理由將捍衛她帝位的正當性,更可以引發無數城民的臣服。
“那便隻能從最核心的內容尋找線索。”海蒂思索道:“所以……我們應該選擇宗教,對嗎?”
少年揚起了笑容,聲音清澈而有力:“您真的非常聰明。”
-2-
幾百年後,法國思想家與哲學家伏爾泰曾這樣評價神聖羅馬帝國。
“既不神聖,也不羅馬,更非帝國。”
Advertisement
它的存在如今就是個笑話。
而與神聖羅馬帝國所聯結的羅馬教廷,更處在尷尬而又進退為難的狀態裡。
“如今神聖羅馬一共有三百五十多個大小城邦和騎士領地,”尼可羅直起身子來,示意海蒂看向地圖上細碎繁雜的城邦輪廓:“而且他們全都擁有自己的自治權和立法權,完全脫離了羅馬的控制。”
一個商人想要去三十公裡以外的地方做個買賣,可能一路上要被收二十多趟的稅款。
海蒂抬頭看向了他,加重了語氣道:“你並不希望宗教可以幹涉政治。”
“的確如此。”尼可羅眯起了眼睛道:“某些腐朽的東西也該被終結了。”
“更何況——”他露出了嘲弄的表情:“教廷如今也早已不神聖與純正了。”
教皇國最初的領土,其實類似於超市買牛奶時的買一贈一。
七百年前,法國的矮子國王丕平為了感謝教皇扶他上位,把先前搶到的一大塊領地都贈送給了教皇。
這塊領地原屬於拜佔庭帝國,從羅馬一路延伸到拉維納,在一千多年後又節節敗退到隻剩一個梵蒂岡。
也正因為丕平獻土,教廷的勢力開始不斷擴散,但權力的中心不斷遊移,從來都沒有固定的位置。
任何國家都有首都,但神聖羅馬帝國的首都是跟著不斷誕生的教皇到處跑的,最遠的一次偏移到了法國的邊緣阿□□翁。
“而這一次的贈予,在十幾年前也被扒出來,文件是假的。”尼可羅搖著筆杆道:“聽我父親說,當時有人憤怒到直接跳進波河裡,哭著說要去見上帝。”
“假的?!”海蒂怔了一下:“怎麼會是假的?”
“那矮子國王為了讓教皇國立起來,撒謊說這是‘君士坦丁的贈予’,它的存在是絕對神聖而合法的。”尼可羅嘲諷道:“可君士坦丁大帝怎麼可能幹出這種蠢事情?”
“這可是教皇國存在的基礎啊——”海蒂根本不知道這些舊事,壓低聲音道:“他們是怎麼查出來的?”
“字跡鑑定,文件辨偽,那幫老頭子有一百種辦法。”尼可羅聳了聳肩道:“但假的就是假的。”
這等於說——教皇國的存在,完全就是建立在一場騙局上的?
“更有意思的,是最近這一百年的事情。”少年抬眉看向她,筆尖在羅馬的位置上畫了個圈。
英法相愛相殺著打了百年戰爭,最終法國狼狽落敗,教皇也隻能灰溜溜的從法國旁邊的阿□□翁回到羅馬——畢竟庇護者自身都快保不住了。
然而問題在於,法國那有個老教廷,羅馬這也有個教廷,而且因為格裡高利十一世本人跟法國紅衣主教的翻臉撕扯,造成了雙重的分裂。
“我之前聽說過這段傳聞——但沒有你說的這麼具體,”海蒂隻感覺這一切都荒謬而又愚蠢:“這就是最近幾十年裡教皇們折騰混鬥的原因?!”
“四十多年。”尼可羅露出了憐憫的神情:“最多一口氣出現過三個教皇——再多一點就可以一塊踢球玩了。”
教皇們不斷地被選舉出來,再不斷地被廢黜,猶如任人打扮的玩偶。
而如今的教皇亞歷山大六世,也就是凱撒·波吉亞的父親,本人完全是個淫棍和投機者。
他依靠金錢賄賂勸退競爭者,花了大把的金幣買到了教皇的位置。
——按照天主教的教義,教皇本應把一生一世都奉獻給神,不應該擁有婚姻和子女。
可這位亞歷山大六世不光有情婦,而且有很多很多很多個情婦。
他可以和女人們在花園裡徹夜狂歡,豔舞和群交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情。
光是凱撒的母親就為他生了四個孩子,其他真真假假的孩子更是數不勝數。
隻要給錢就可以讓他免除任何罪過——哪怕是親手殺死自己的女兒。
大小教職也可以隨意買賣,錢給到位就可以穿著紅袍觸摸天使的面容。
即便如此,教廷還在瘋狂的向百姓徵斂財富,稅種想一出就是一出。
“我們有足夠充足的理由……”海蒂喃喃道:“去打一場宗教戰爭。”
這完全不是天主教的罪過,而是整個教廷和教皇本人的墮落。
可因為他們的存在,有無數的農民和商人骨瘦如柴,意大利也陷在停滯混亂的狀態裡。
“宗教是必要存在的,但不是以這種方式。”尼可羅話語間已寫完了兩行字,遞到了她的面前。
——one wudu wearda wundrum fger
烈火在朽木之上綻放
fugel ferumis fenix hatan
鳳凰將從沉燼中涅槃
海蒂的指尖撫過這行墨跡,緩緩抬頭看向了他:“如果這便是我們的初衷,在回答法國人的時候,他們沒有任何理由阻止我們。”
廢除已經完全變味的教廷,建立慈悲而平等的新教,統一這個疲憊而脆弱的國家……
她隱約感覺到,本應存在於未來英國新教和宗教改革,極有可能已經被浪潮推到了現在這個時間點裡。
青霉素誕生了,火藥配比和槍炮的改進也出現了。
無數的工坊和工場在米蘭和佛羅倫薩快速誕生,教皇的權威也搖搖欲墜。
這個世界被加速了至少兩百年。
法國的大使等待了許久,不斷試圖催促著侍從遞交文書和信函。
等到了晚上的時候,那慢吞吞的侍從才終於領著他們去見了那位女領主。
當他們看清她的面容時,也忍不住露出詫異又敬畏的神情。
她擁有日耳曼人的藍眸與羅馬人的黑發。
那古典而又嫻雅的面龐猶如油畫中的女神,頸間的紅寶石吊墜在燭光下熠熠生光。
真絲長裙上點綴著繁復又細致的寶石,珍珠和刺繡都精致到令人贊嘆。
哪怕她隻是漫不經心地瞥了他們一眼,都猶如是高貴的恩賜。
兩位大使有些緊張的行了一整套禮節,再次向領主說明了來意。
“這一次的騷擾原本就是非正義的,”他們表現的宛如完全不知法國艦隊的事情一般:“熱那亞共和國對此有義正言辭的抗議,但法蘭西願意從中調和一二。”
“和平是對我們都——”
“這位先生。”領主揚起了淡淡的笑容:“請您再說一遍,什麼是非正義的?”
“這場戰爭,大人。”大使硬著頭皮道:“我相信,美第奇家族不至於願意看到家族的名節因此——”
“先生,”領主慢條斯理道:“我們出兵的原因,是為了神聖羅馬帝國與整個教廷。”
兩個法國人都懵了。
“如您所見,整個帝國如今都處在混亂而分裂的狀態裡。”那雙淡藍色的眸子沉穩而又溫和,一如她輕緩又從容的聲音:“我們隻是在踐行教義,效忠這個國家而已。”
這句話一出來,完全把他們的話術都完全堵死了。
神聖羅馬如今與法國已毫無關系,而且如果這是各種意義上的內部清算,那法國人完全沒有理由譴責和插手。
她不光把政治立場和戰爭動機闡明的清楚明白,而且完全反壓在了輿論的高地上。
收復帝國,振興教廷,有誰可以說個不字?
兩位大使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終還是起身告退了。
連留宿都不肯,聽說是狂奔回西北報信的。
他們一走,尼可羅·馬基雅維利又溜了出來。
“明日就出兵。”她注視著窗外的星夜道:“不能再拖了。”
“你覺得,涅槃戰爭這個詞聽起來怎麼樣?”尼可羅笑嘻嘻道:“不比玫瑰戰爭差吧?”
海蒂轉頭看向他,修長的脖頸猶如天鵝一般。
她笑了起來,依舊是那副風淡雲輕的模樣。
“很不錯。”
熱那亞在收到消息的同時,那可怕女人的軍隊就已經到了城下。
他們怎麼可能這麼快?!
從拉斯佩齊亞到這裡起碼也要十五天吧?!
八月中旬的日光灼烈到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飄揚的軍旗高高地舉在了空中——
九稜鑽石之上,金紅色的不死鳥在振翅高飛。
火炮如同呼嘯的風雷一般劈到城牆堡壘之上,半路軍隊在駐扎起營,半路軍隊已經開始調整彈道射擊投擲了。
沒有攻城錘,沒有投石車,可炮彈和爆炸就猶如巨人的拳頭一般將四處都打的摧枯拉朽,士兵們跟本不能理解為什麼城牆底下會有地震一般的動靜,甚至連濃煙都沒有在眼前揮散就跟著城牆一起墜落。
“開炮——!”
城牆開始鋸齒狀的陷落崩塌,越來越多的軍士聚集湧入到城門前。
護城河完全形同虛設——一位褐發褐眸的將帥直接枯枝化橋,讓多處的河流溝壑都可以暢通如平地!
城門終於緩緩打開,穿著笨重鎧甲的騎士揮舞著長劍奔馳而出,可他們所面對的人流卻迅速的如波浪一般起伏分裂,露出數排黑黢黢的槍口。
“開火——!”
猶如無數星火飛濺迸發,彈藥化作驟雨徑直穿透鐵甲和駿馬的胸膛,如無形的網絡一般讓守軍哀嚎著墜落,哪怕人數相差眾多都毫無還手之力。
熱門推薦
霸總的怨種醫生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搖歌
未婚夫和庶妹聯手給我灌下啞藥,將我送到老太監榻上。我 自毀右手,拼了命出逃。瀕死之際,撞上兇名在外、卻生得 貌美至極的景侯。
他是小白花
我把少年時期的男主當小白花養。他成 了我溫順的忠犬。後來家族面臨危機,他暴露本性,侵略性極強地掐住我的
烙在心上的白月光
綜藝直播,主持人拿著我的手機隨機連線。 通訊錄裡有個備注是「老婆」。 我想阻攔電話卻已撥通。 影後清冷的聲音在直播間響起。「怎麼,想我了嗎?」 可,可我們隻是契約夫妻啊!
我不做太子妃
我自小被父親送給太子,兢兢業業和太子過家家談戀愛。 直到成年後父親把我接回,要為我說媒。 一向對我諸多挑剔的太子趁夜黑風高把我綁了回去。 「阿寧,騙了我的心怎能全身而退?」
甄假千金
"我被富豪生父帶回家那天,假千金鎖了大門,「姐姐在小山村長大,從後門進應該更習慣些。」 我笑笑,「不用那麼麻煩。」 「大門鎖了,撞開就是。」 於是,富豪老劉的大門那天被我硬生生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