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他談不上有多惋惜,隻是有點不舒服,心想看這志願表的畫風,兜底的兩個一個是610一檔的,一個是570一本分數線檔的——這下可真是單程票了。
“你如果這樣的話,隻能祈禱你人大千萬不要滑檔……”常老師不忍道:“否則你掉到兜底的學校去,可能是需要復讀的,你兜底的那倆大學和人大之間差距實在太大了。”
沈澤平靜地說:“和北大的差距更大。”
常老師推了推眼鏡,問:“非如此不可?”
那是《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輕》中的一個經典對白,託馬斯舍棄了一切,想要回到已經被俄佔領的波西米亞,回到特蕾莎——那個沿著河流飄來他床前的嬰兒——的身邊。託馬斯心裡清楚,一旦踏出去那一步,就再也回不來了。
那個千辛萬苦將託馬斯弄到瑞士的老院長迷惑不解,問:非如此不可?
託馬斯說:“……非如此不可。”
那年,沈澤站在那個辦公室裡,對他的老師說:“是的,非如此不可。”
他那天晚上對顧關山發微信:
“我沒要砸到我頭上的那二十分加分,因為你對我說‘要心懷敬畏’。但我還是不怎麼舒服,如果因為這二十分滑檔了怎麼辦?”
顧關山回微信,回得特別有氣勢:“你就算退學我都養你!”
沈澤:“……”
顧關山想了想,又道:“但是我現在還沒錢給你氪手遊,你一單竟然給我氪出心悅客服來了……沈澤,我真沒用。”
沈澤:“……我有錢。”
顧關山又給他打字:“但是等我有錢了……”
“……我有五塊,我就給你四塊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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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澤隻想捏捏那姓顧的小混賬,嗤嗤地問:“這麼大的口氣?”
顧關山說:“剩下的五毛我要買咪咪蝦條!你不要碰!”
沈澤啞口無言:“……出息。”
沈澤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過了會兒,他放在枕畔的手機微微一震,屏幕亮起。
微信裡,關山山說:“我覺得你做的很對。”
關山山:“你堅守自己良心的樣子。”
屏幕暗下,片刻後又亮起,關山山小姑娘肯定臉紅了一下,但是還是堅強地補充:
“……特別帥。”
沈澤嗤嗤地笑了起來。
姓顧的小姑娘還是傻——可也傻的可愛。
下次再告訴她吧。
她五塊錢能給自己四塊五花,沈澤甜絲絲地心想,至於自己……沒想好,然而整個人都死心塌地著呢,存折裡那點數字算個屁,要啥買啥。
天氣一天天地熱起來,沈澤脫下自己穿了三年的秋季校服外套時,突然意識到那是他人生最後一次正式地穿上這件校服了。
人生能穿校服的日子是很短的。
小學六年,初中三年,再加上高中三年——十二年的人生裡,他們和學校醜醜的校服形影不離,但是當他們把校服一脫,就再也沒有了穿上的機會。
櫻花落了下去,海浪衝刷海岸。
沈澤到了最後的那段日子,幾乎是數著手指頭過,他是在拼命。
沈澤頭一次理解吃不下飯是什麼感覺,知道了一個不確定的未來有多折磨人,倒計時在頭頂一天天地流逝,他們高考的紀律一抓再抓,黑板上碳酸鈣的白粉筆毫無情緒地寫下一個數字,第二天又擦掉,數字變小一個。
咖啡早就不管用了,太陽日升月亮月落,沈澤困了就用六神走珠液點上眼皮,荷氏午夜風暴灌進水杯裡頭,一口灌下去,起碼半個小時沒有睡意。
丁芳芳不知道從哪裡搞了個泰國青草膏,一擰開一股風油精味兒,學著沈澤提神的方式,往眼皮上一點——
簡直是人生聞所未聞之慘烈,沈澤說:“……”
丁芳芳捂著不斷流淚的左眼,痛苦到:“謝真你這個狗東西……”
謝真捂著腦袋:“這個要擦太陽穴不是點眼皮……太辣了,唉你別哭我送你去醫務室……”
謝真拖著丁芳芳走了。
沈澤拿著支筆,頭痛欲裂地算分,四科加起來,怎麼摳,都是一個六百六十五。
剩下的五分——不如說,剩下的十五分,沈澤無論如何都摳不出來,五月的天空晴空萬裡,像是一個年輕人奔赴自由的前兆,是個翹課出去的好日子。
——得考到六百八,他想。
那麼好的天氣,可沒有人談論高考之後會去做什麼。
沈澤抬起頭,摘了眼鏡,看向黑板上那個白粉筆寫的倒計時:
“10。”
第76章
像一切都會終結一樣,那天終將來臨。
沈澤將自己高三用的所有教輔書打了個包,那實在是一個非常壯觀的厚度,光是卷子就有近一米厚,沈澤那筆狗爬的字在上頭——仍然是狗爬的模樣。
沈澤糾結再三,隻留了最後剛發下來的,四輪復習的卷子,其他的全丟了樓下的垃圾箱。四輪復習的卷子很少——每一科隻有三四張,沒有半點知識,全是梳理的知識框架。
除此之外什麼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什麼金榜學案,什麼衡水密卷——還有各科的課本,堆了厚厚的一大摞,他將自己的桌子桌洞清得幹幹淨淨,又去把顧關山櫃子裡剩的那點書啊卷子什麼的清了出來。
顧關山的那個櫃子裡本來就已經沒多少東西了,唯一剩著的東西,就是她零零星星的幾張高二時的卷子,上面還有顧關山端正大氣的字跡,她在這所學校的時間停留在了高二,但沈澤仍在前行。
陽光灑下來,金黃的夕陽柔軟地穿過窗紗,盛夏的一中校園裡的花兒全開了。
沈澤將那一堆東西摞在身邊,找了根繩子捆起來,揉了揉眼睛,疲憊地望向整個班——六月初的太陽金得耀眼,灑了一桌子,窗外的月季花停著蝴蝶,晴天蔚藍。
常老師穿著白Polo衫和黑褲子,趿著拖鞋,推開了六班班級的門。
常老師問:“考場布置完了沒有?”
班裡稀稀落落地應了聲,常老師環顧了一下四周,道:“別忘了,5×6的考場——多餘的桌子要搬出去,清潔一定要做到位,一張紙片都不能留。咱們班就在這學校裡考試,別打掃不幹淨,坑了自己學校的同學。”
理科班去隔壁學校考試,文科班呢就留在了他們的學校,一中和隔壁三中的考場歷來是一年一變——明年再換一次考試場所,天下所有的高中每年送別一次學生,今年終於輪到了他們。
常老師環視了一圈周圍的同學,淡淡道:“這會是一場決定你們命運的考試。”
“……如果我在高一高二的時候對你們這麼說,”常老師說:“你們會在心裡腹誹我誇大其詞,我給根雞毛就當令箭——但是你們終究是長大了。”
沒有人說話,都安靜地看著常老師,陽光灑在他們的教室裡。
常老師說:“我給你們開過很多次班會,這是最後一次,我準備了很多東西,但當我站到這個講臺上來的時候——”
“——我意識到我不能把那些公式化的東西,再拿出來和你們一一強調了。”
常老師說:“你們這一年想必聽得耳朵都要長繭子了,所以我打算想和你們仔細講一講,開誠布公地。”
沈澤撐在了自己的那堆卷子上,那堆卷子被他翻得寫得破破爛爛——晨光的那種0.5的黑色中性筆筆芯——十五塊一盒,沈澤兩個星期就能將那一盒用得精光。
一天一支筆芯,早上拆一支,第二天早上再拆一支。
沈澤後來將那些東西都攢了起來,拿了根皮繩拴著,擺在自己的櫃子裡——在六月四號的如今被他拿了出來,堆在自己那堆書上——兩捆空空的晨光真彩筆芯,支稜著朝向天空,像束高三生才能種出來的花兒。
常老師說:“有人告訴你們高考不重要,他們說名牌大學畢業生照樣給專科生打工,北大畢業也照樣賣豬肉。”
“所以高考重要嗎?”常老師溫和地看著這個班,道:“我負責任地告訴你們,非常重要。”
“你在二十歲之前,甚至三十歲之前——高考的那兩天,都是你們人生最濃墨重彩的日子,它決定著你可以去哪裡,遇到什麼樣的人,展開怎樣的故事,擁有怎樣的平臺,過著怎樣的生活。”
常老師淡淡道:“它還會直接地影響你的考研,影響你的就業,影響你生活的方方面面。”
“在未來的……你們所會面對的社會,”常老師說:“到處都是不公,無論是你往哪條道路上走,都是如此——高考就是你們所面對的,最公平的一場考試了。”
“你考得好,就是那個分數……”常老師頓了頓,說:“考得差,也就是那個分,不會有什麼關系戶壓在你的身上,也不會有什麼人擠佔你的名額,你拿到的終究是你應該得到的。”
常老師說:“我知道我這麼說完,會給你們不小的壓力,但是放心——”
“——回去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常老師頓了頓,溫柔地說:“然後一切你所為之努力的,都會出現在你們的眼前。”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而且天道終究酬勤。”
“——這世上不公很多。然而,勤奮的人可能會走遠路,可能會被遺忘,但不可能被埋沒。”
最後他說:“祝你們旗開得勝。”
高考的前一天,沈澤像個英雄,九點上床睡覺,結果可能太過興奮,猶如喝了十罐紅牛一樣怎麼都睡不著——這一輾轉反側,就到了十二點多。
……
六月七號的凌晨一點鍾,沈澤高考前一天,顧關山正在熬夜開車。
她已經在等offer的階段了,闲的要死,從認識的主催處接了好幾個牆頭的約稿——同人本的稿酬都不太高,能破一千的都屈指可數——尤其是合志——但是勝在畫起來開心,還有很多車可以畫。
顧關山一看時間,凌晨一點零二分,揉了揉眼睛,關了電腦就打算上床睡覺,明天還有要事。
顧關山解開了自己一頭細軟的頭發,把手機解鎖打算和沈澤說一聲考試順利,沈澤的微信就咻地一聲飛了過來。
顧關山心裡有點驚喜,又納悶他怎麼還沒睡——她點開消息一看,沈澤發了條語音,外加一行字:
“起床尿尿。”
顧關山點開語音,聽到‘噓噓’的尿尿號子,又看著那行字兒:“……”
顧關山平靜地心想:“高考之後我就要把姓沈的混球打死,留著是個禍害。”
屏幕亮起,沈澤又發微信:“老子睡不著,想你,給老子啵一個。”
顧關山:“……”
顧關山心想這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瘋吧,剛打算裝沒看見,沈澤又飛來一條:
“你睡了吧?不該叫你,好好睡覺,明天考試有點緊張。”
“……見到了再啵。”
顧關山停頓了一下,臉有些微微地發紅……
考生最大,關山山摁開話筒,生澀地學了一下:“……啾、啾?”
沈澤驚喜道:“你沒睡!是不是起床尿尿了!我就知道有用!”
顧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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