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雲平靜而悲哀地凝視著我。
「因為我的父皇是個奸淫犯,他強暴了我娘,擄她回宮,做了禁脔。」
「寶兒,我不是在愛和期盼裡出生的,我父皇掠奪了我娘的一切,我是一場侵略的殘忍暴行的產物,你懂嗎?」
我披著他厚重的狐裘,抱著他溫暖的手爐,心卻好似給人按進冰窖裡,冷得四肢的血液都凝滯了。
民間獵奇的傳聞和畫本隻知道小雲的娘是個江南水鄉孕育出來的奇女子。
風華絕代,容貌驚鴻,位至貴妃,尊寵無邊。
沒人知道她悠闲平靜的少女生活是如何破裂粉碎,如何被這潑天的榮華富貴毀滅。
我望著那迢迢往外延伸出去沒有盡頭的河,回家的路多遠啊,小雲的娘有如願回到家鄉嗎?
「小雲。」我柔聲喚他。
他慢慢回頭,微微眯起眼睛,神情迷惘得像是從深淵獄口被我喚回了靈魂。
我對他說:「你不是在愛和期盼裡出生的,但你是在愛和期盼裡長大的。我和發財,阿爹阿娘,還有範小和小孟,我們愛你,你的名字就是我們當初對你……最美好的期盼。」
可惜這期盼落了空,但愛還在,我希望這份愛能填平那些溝壑和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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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了張唇,而後抿成一條線,幾乎是難以自抑地朝我走近。
顫抖的手伸出,又收了回去。
他很苦很苦地微笑了下,空落落地道:「我很想抱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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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說可以,沒關系,我想為我之前的所謂嫌隙和避嫌道歉。
可他卻沒給我這樣的機會,岔開了話頭。
「你肯定很疑惑吧,我娘除夕夜死的,元宵過了我才過來祭拜。」
我從小雲那裡知道,容貴妃故意觸怒了官家,給送到大佛寺「修行」。
她是在大佛寺生下小雲的,幸得君燁替她掩藏,直到生產後半年才叫官家發覺。
她自己躲不掉,逃不了,又怎麼肯叫她初生的孩子隨著她一起墜回吃人不見骨血的深淵。
她央求君燁送小雲和她的貼身侍婢出城,出城的途中,遭了官家的攔截,君燁派去的人手為了掩護小雲,一個也沒能回來。
君燁自己也因此惹怒了皇帝,受了罰。
僥幸逃脫的侍婢,張皇逃竄,陰差陽錯帶著孩子去了西郊,千不該萬不該,落腳到了當年那處乞兒流浪漢聚集的破廟。
一個帶著孩子的年輕女人,猶如狼入了虎口。
那個至死忠於主人的侍婢被那些惡臭發瘋的男人活活分食,奸汙致死。
而那個孩子,用他稚嫩純潔的眼睛,目睹了這一切,再也不會哭泣。
那年的冬天有多冷,我至今記憶猶新,那雪厚得比起前幾年的大雪災也差不了多少。
那群乞兒搶奪搜刮了侍婢身上值錢的東西,甚至連她死後的衣裳都剝下來,去了當鋪當掉換錢。
我想,難怪我撿到小雲的時候,他渾身上下除了那薄薄一層裹身的布,什麼都沒有。
想來他娘也曾給他塞過什麼將來好相認的貴重物件,可惜都給乞兒們洗劫一空,扔到了破廟外頭。
容貴妃死在萬家燈火的除夕夜,骨灰初八下的陵園。
君燁費了很大功夫才在元宵之後弄到了她的骨灰,依她死前的遺言,一半做了梅樹的養料,一半灑向終會流向故土的河流。
自此這對叔侄,從來隻當她的骨灰去往家鄉這日為忌日,並不認那史書上所寫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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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有靈嗎?真有造化這種東西嗎?
如果我當年撿不到他,他要麼活活凍死,要麼給人分食。
可我撿了他,讓他活了下來,好像也不過是將他生來就錯得離譜的一生,繼續悲哀地延續下去。
活著的煎熬和臨死時的煎熬,到底哪一個更痛苦?
小雲什麼也沒有做,沒有燒紙沒有跪拜。
他隻是帶著我過來,安靜地陪著那顆梅樹一起隨風屹立了許久。
臨末了,我將手爐塞回他手裡。
他搖頭說不冷。
「寶兒,我前些年每年來都同她說,我想帶你來看看她,今年終於見上了,我很高興。」
我喟嘆著心想,來與不來,有什麼關系呢?
不論怎樣,我都不可能再見到他那絕代芳華的母親。
骨灰,梅樹,家鄉。
再美的意象,再美的希冀,能有活生生的喘著氣吃喝拉撒有意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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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內城的路上,我們默默無言,連眼神交流都沒有。
馬車外的親衛俯身在簾子邊,貼耳同他說了什麼。
小雲神色平靜,略略頷首,讓他出去。
他回過頭來對我說:「有不幹淨的尾巴,得勞累你同我一道換輛馬車。」
小雲帶著我在一處偏僻的巷子換了輛一般無二的馬車,等原先那輛出去了好久,方才繞了段路程,一直將我送到了宅子門口。
他扶我下馬車,我問:「很棘手嗎?」
他微笑:「不棘手,小事情。你回去吧,發財哥到江南有消息了,我會託人來告你。」
我回去不到兩日就等到了發財的親筆信,說是借了小雲的方便,請皇家的驛站親自加急送回來的。
請了個讀書人念了那信,我深刻地覺得吳發財浪費了小雲天大的面子和尊貴的官家驛站。
他那信裡一句緊要的都沒有,洋洋灑灑五頁紙,通篇絮叨地描述他這一路去往江南的經歷,什麼風土人情,地方特色,小食野味。
這哪兒像是不辭辛勞,長途跋涉去進貨的?
完全就是冠冕堂皇公費出遊。
不過我猜依他的脾氣,多半是報喜不報憂,路上真有什麼難處苦處,也不會告給我們。
發財爹聽完信,連聲道:「好崽子,好崽子,合著這崽子自己去享福,不要他老子去!」
這老爺子,一直為著發財不讓他同去生著悶氣。
阿爹阿娘就笑,笑他小氣,笑他不理解後輩的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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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信後,十日不到,發財就回來了。
我們大家都去城門口接他,恨不能給他營造出英雄凱旋、夾道歡迎的氛圍出來。
小康給大人們打扮得幹幹淨淨,手裡塞了截半青不黃的柳樹枝,乖乖牽著小孟的手。
馬車沉重的咕嚕聲由遠及近,過了城門官兵查驗,慢慢進城來。
吳發財單手拽著兩匹馬的韁繩,大剌剌坐在馬車前。
他黑了很多,倒是沒怎麼瘦。
瞧見我,他咧開一口白牙,笑著從馬車上跳下來。
小孟說:「小康!看到你發財叔了嗎?去,去給他洗塵去。」
兩歲的小康放開了娘的手,咿咿呀呀地念叨著另一個國度的語言。
顫顫巍巍地攥著那截柳枝,走到發財腳邊,四肢不協調地揮動柳枝鞭打他的小腿。
大家笑成一團,小康全當沒聽見,一邊流著透亮的口水嘰裡咕嚕地念叨,一邊揮舞柳枝給發財「洗塵」。
發財哈哈笑著將他抱了起來,託在臂彎裡,擦幹淨他下巴上的口水,用滿是胡茬的臉去刺他稚嫩的小臉。
「小康,叫叔。叫大點兒聲,叔才給你糖吃。」
小康傻傻地笑,縮著脖子不讓他扎臉,含糊地說:「樹。」
「是叔,叔叔……」發財繼續教他。
小康又說:「豬。」
「嘿呦,這小屁孩兒!怎麼說話呢?」吳發財吊起眉毛,「比你老子膽子大多了,你老子可都不敢罵我是豬!」
小孟忙上去接了小康入懷,嗔怪地看發財一眼,柔柔地斥責他。
「發財哥,你吼他幹嗎,小孩子懂什麼。」
發財於是將周身的口袋都掏空了,掏出一堆各色的糖塊和小玩意兒,一股腦兒塞到小康懷裡,說:「小家伙,叫叔,叫了都是你的。」
小康說:「豬。」
範大哥笑得要死,捶著馬車木板:「吳發財你也有今天,我看你就是報應,誰讓你小時候老欺負範小。」
發財裝作不高興的樣子,作勢又要去搶回那些給了小康的玩意兒。
小孟手腳利落地抱著孩子跑遠了,一路上叮叮當當地掉糖塊,我心疼糖,隻好跟在後面撿。
她說:「童叟無欺,你給了我們家小康的,哪兒有收回去的道理。」
發財賠了糖塊又被罵,委屈巴巴地回來在我這裡找安慰。
我掸去他肩膀上的灰塵,說:「你自己進的貨,不緊著搬去店裡,還想幹嗎?」
發財嘆了口氣,手指勾著我長長的發尾:「你讓我抱一會兒再去。」
我說:「爹娘可都在呢。」
他說:「那你陪我去上貨,路上抱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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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大哥去安頓那幾個打手,花兒趕車,我陪著發財去東市店裡上貨。
因為他說能帶回來物美價廉的布匹和繡品,店裡的伙計好些日子都沒上新貨,生意都冷落了些。
刺繡的帕子和腰帶一類的成品,有我這個繡娘來分類擺放,發財和花兒負責搬運擺放那些半成品布匹。
「盤亮條順的放顯眼點兒,別弄髒了。」發財指揮著花兒忙碌,自己走到我這裡來,單手環住了我的腰。
他說:「李寶兒,你是不是胖了啊?你夫君在外勞碌,你背著我長膘?」
我翻了個白眼,頭都沒回,踩了他一腳:「你給我滾一邊兒去。」
「不滾,我想你了。」
我臉有點紅了,耳根發燙。
吳發財其實極少說這些情啊愛啊,想啊念啊之類的話。
乍一聽見,十分的不適應。
「花兒一個人搬那麼多,你不去幫忙?」我用手肘拐了下他的手,受不了他大庭廣眾的膩膩歪歪。
他撤了手,又從懷裡取出一塊平平無奇的手帕給我。
「你不是一直想學最頂級的刺繡嗎?江南那些頂有名的刺繡大家我可請不來,我買了一塊真品,你看能不能用。」
我聚精會神看那巴掌大的小手帕,看著上頭巧奪天工的草木蟲蝶。
驚呼道:「我的天……這得多貴!比你買回來這一籮筐刺繡都貴吧?你說你花這個錢幹什麼?這一趟賺的錢夠得上填這個缺嗎?咱們日子是好過了,可是不能不攢錢啊……」
花兒忽然從外頭進來,說:「發財哥,有個大人要買布,你出來看看吧。」
我小心翼翼收了那帕子,貼身放在裡衣夾袋裡,隨著發財一起出去招呼客人。
那人回過頭來,精ṭűₔ利的目光落在我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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