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天黑後的那種自然天色，而是像她之前在楚家古宅時那樣，每去過一個房間後，就會往下陰沉一個度。

　　“原來那個時候，他們也在這裡搞儀式嗎？”姜洄用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軟泥肉山出現後，將消滅所有留在楚家古宅的客人……所以那時候我們才會受到攻擊。”

　　事到如今，差不多已經都串起來了，現在隻要耐心等待汙染源出現就行了。

　　姜洄仔細觀察著那個儀式法陣，上面的圖案紛繁復雜，是她看不懂也無法描述或者復制出的紋路，雖然她在很努力地去記憶，然而卻是一無所獲。

　　就像是她手指下的那個圖案，明明是按照儀式法陣中某一部分繪制的，但當姜洄低頭去看時，卻隻能看到一團蚊香樣的圖案。

　　而當姜洄抬頭去法陣上尋找原圖時，卻發現無論怎麼看，都無法找到自己之前看的那部分。

　　於是，在知道這玩意兒不是她能記憶和理解的之後，姜洄徹底死心，並不再關注法陣，而將注意力集中到接下來的儀式步驟上。

　　其實也沒什麼步驟，隻有楚家幼女跪伏在法陣中間，用一把銀色匕首割開自己的掌心，鮮紅的血液以她為中心，沿著法陣上圖案的紋路，快速蔓延著。

　　祠堂內不知何時響起了空靈幽怨的鋼琴聲，具現化的音符螺旋一樣圍著法陣盤旋而上，四周點燃的蠟燭火苗開始明明滅滅的忽閃不停，空氣中那股令人作嘔的黏膩惡意越來越重。

　　<*窸窸窣窣*>

　　姜洄凝神靜聽，仿佛有許許多多的東西在爬行。

　　<*窸窸窣窣*>

　　黑雲籠罩了整個楚家古宅，遮蔽了天空中所有的光，無數比黑夜還要黑的影子從不知名的藏身處鑽出來，舞動著它們的觸須，從四面八方朝著楚家古宅奔湧而來。

　　<*窸窸窣窣*>

　　法陣中，楚家幼女怪異地站了起來，準確一點，她飄了起來。

　　仿佛被放光了全身血液的少女肌膚慘白，四肢自然垂下，她低垂著頭，將脆弱的脖頸暴露出來，既像完美的祭品，又像是待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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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緩緩向上飄著、飄著、直到與側面的窗戶平齊時，楚家幼女倏然抬頭，眼睛直勾勾盯著窗外。

　　卡在幾秒之前收回腦袋的姜洄貼在牆上，盡量放緩呼吸，她不確定這時候是不是應該衝進去，還是要再等一等。

　　就在姜洄思索間，忽然感到有人戳自己，她低頭一看，發現果果正在對她比劃口型。

　　[儀式，結束了。]

　　果果隱藏任務中的“觀看儀式”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是選擇題。

　　就在這時，窗戶內突然爆發出極大的閃光，緊接著就是光是聽都會讓人毛骨悚然的悽厲喊叫。

　　姜洄顧不得許多，立刻趴在窗戶上往裡看去，然而楚家幼女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噴濺得四處都是的鮮血，以及淋了楚老爺滿身的肉塊和肉末。

　　楚老爺的臉色很難看，這表示儀式失敗了，而且他所信奉的神明在用這種殘酷的方式拒絕了他。

　　姜洄眨眨眼，這走向有點看不懂了，儀式失敗肯定跟她沒關系，她什麼都沒幹呢，所以……這汙染源，還會出來嗎？

　　還是說，隻要現在下去幹掉楚老爺等人，就算解決了汙染源？

　　姜洄抬頭瞅了眼沒什麼變化的天氣，又支稜起耳朵聽了一會，確定那些“窸窸窣窣”的聲音還在，而且越來越近後，才決定靜觀其變，再等等。

　　楚零可還沒出現呢，那個需要別人留門的人也沒出現，姜洄猜測現在進程可能剛過半，距離真正的高潮應該還有段距離。

　　姜洄的決定是正確的，因為僅僅過了幾分鍾，祠堂裡的情況就跟之前截然不同了。

　　先是章管家拎著兩個桶從甬道裡走出來，像姜洄之前幹的那樣，從容地繞著整間屋子澆了個遍。

　　姜洄：嘖嘖，看這熟練度，老縱火犯了。

　　緊接著，一道棗核狀的裂縫憑空出現在祠堂之內，穿著白T短褲人字拖的楚零，就這麼大大咧咧地從裂縫裡鑽了出來。

　　順帶一提，她的白色T恤上新加了一行“楚家必死”的黑字，是剛才姜洄都沒看到過的新款。

　　姜洄：真的越來越刺激了。

　　楚零的出現打了楚老爺一個措手不及，姜洄隔得太遠，又有窗戶阻攔，耳邊還充斥著窸窸窣窣的聲音，根本聽不清下面在說什麼，隻能從楚零步步緊逼，楚老爺步步後退中看出，這大概父女對峙的場面。

　　……或者說，是仇人相見更準確一些。

　　祠堂內，楚零臉上的裂縫中已經長滿了一層又一層外露的牙齒，舌頭也仿若蛇類，朝著楚老爺“嘶嘶”吐著芯子。

　　即便每過一段時間，就要上演一出復仇的戲碼，楚零依舊樂此不疲，畢竟她那“絕世好爹”對她所做的一切，是不管報復多少次都不夠償還的。

　　從75年前她開始復仇的那天開始，楚家古宅的世界就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循環，復仇——僵持——復仇——然後再僵持。

　　然後，在一次又一次的僵持期間，楚零也在尋找破解的方法，或者說，直接將楚老爺徹底汙染的方法。

　　每次都是隻能罵他一頓，然後在想要弄死他時，被汙染源阻止，接下來就是她和汙染源之間的戰鬥，而章管家則要在放火之後，和她的那些弟弟妹妹們一起，對抗汙染源帶來的“窸窸窣窣”大軍們。

　　至今，楚零都不知道那些滿地亂爬的黑影到底是什麼東西，雖然她可以抓一隻近距離看看，但怎麼說呢……有點惡心。

　　從姜洄的視角來看，現在下面精彩極了，章管家已經點著了火，然後隔著這堆火，和楚二、楚三、楚四以及楚夫人一起，對抗著所有的“窸窸窣窣”。

　　祠堂裡，楚零已經對楚老爺動手了，然而對方是邪神信徒，還是最早被汙染的那個，自然也有幾分本領，雖然被楚零壓著打，但也不至於立刻落敗。

　　姜洄有點搞不明白楚家人的立場，不過無所謂，那不重要，她慢慢調整重心，活動身體，摩拳擦掌準備衝下去了。

　　“我下去，你隨意。”

　　姜洄這樣對果果說著，然後放大自己的迷你小巴車，坐上去後穩穩抓住扶手，而後在一陣轟鳴聲中，撞碎玻璃直接從天而降。

　　好巧不巧的，姜洄直接撞到了楚老爺的身上，並且沿著腿、軀幹、腦袋這一條路直直地壓了過去。

　　“對不起，我沒注意！”

　　姜洄趕緊道歉，操控著小巴車倒了回去，等到她正對著楚老爺那張疼到扭曲的臉後，才做出一副恍然的表情。

　　“哦哦哦——原來撞得是你啊？那沒事了，我收回我的道歉。”

　　說完，姜洄又一次碾著楚老爺的臉，把迷你小巴車開了過去。

　　如果這是在現實世界裡，這麼開車的人絕對缺了大德，並且會因違反規則直接被格式化。

　　但在楚家古宅的汙染區裡嘛……

　　姜洄覺得，她仿佛能看到自己頭頂上有金色的“功德+1000”、“功德+1000”的字樣在不斷跳動呢。

　　：）

第171章 楚家古宅的邀請（10）

　　撞倒楚老爺, 並不表示能結束戰鬥，那個老東西根本不是汙染源。

　　楚零都震驚了，她雖然知道今天可能是個破解僵局的契機, 畢竟章管家請了外援, 但她也沒想到這個外援這麼猛。

　　竟然直接開車從那個老東西的臉上碾過去了, 不得不說，看得人連毛孔都舒暢了。

　　“他快死的時候，那東西就要出來了。”楚零警告姜洄, “很強, 你小心點。”

　　姜洄剛才那一通操作, 擺明了站在汙染源的對面, 楚零當然要提醒自己人。

　　姜洄一邊倒車，一邊對楚零豎起拇指：“沒問題, 等的就是那混蛋！上次坑了我，我就是來報仇的！”

　　至於好不好打，姜洄覺得問題不大，她現在早就不是當年隻能跑的小菜雞了，自身體質增加，精神力增加，還有迷你小巴車這個武器，怎麼都能拼一次。

　　再加上楚零也不可能袖手旁觀, 而對方之前就能和汙染源打個平手，現在又加上自己幫忙, 贏面很大。

　　至於果果, 姜洄沒見過對方真正的實力, 幹脆就沒把她算進來。

　　“說起來，你家那些人是怎麼回事？”姜洄朝門口努努嘴, “章管家我還能理解，他們呢，不是都轉化完畢了嗎？”

　　“既然都到這個節點了，之前必須說的那些糊弄人的話也就不用提了。”楚零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似乎在進行什麼轉變，或者在做戰前準備，“楚二跟我感情挺好的，沒法接受自己的姐姐被父親變成了怪物，然而他沒法掙脫那老東西的控制，就隻能也被轉化了。”

　　“楚三是老東西的好女兒，我出事的時候她還小，楚二的事也沒告訴她——以楚二出門讀書的借口，隔離開他們，楚三就沒怎麼見過楚二，所以沒什麼感情，等後來被老東西獻祭的時候，才知道真相。楚四和楚五都是從小被洗腦，區別在於楚四轉化成功，楚五失敗。”

　　姜洄不解：“那楚四沒反抗你們？”

　　楚零嗤笑一聲：“最初幾個循環裡反抗了，但後來發現所謂的邪神也就那麼回事，沒他想象中的那麼強大，信仰崩塌之後，就破罐子破摔了唄……不用擔心他反水，我安排他們在外面處理雜兵是有道理的。”

　　姜洄比劃了一個爬的手勢：“那些窸窸窣窣？”

　　楚零點頭：“那東西是無差別攻擊，隻聽汙染源自己的，信徒在它們眼裡也是食物，之前楚四還想借它們的力量幫邪神呢，結果被咬爛了幾次之後，就學乖了。”

　　姜洄“嘖嘖”出聲：“還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啊……那，楚夫人呢？”

　　在沒有確認對方惡行之前，姜洄謹慎地選了個不那麼刺激的名詞，萬一楚零不想認媽呢？

　　“我媽……”楚零有些感傷，“她在發現我死了之後就病了，等到楚二和楚三也被獻祭後，她忍無可忍去刺殺老東西……她現在隻剩下了軀殼，靈魂已經被世界收走了。”

　　姜洄不知道該說什麼，感覺說“節哀”有些太蒼白了，但她又不能一直沉默下去，最終隻能倉促地轉換話題。

　　“……這老東西怎麼那麼抗揍，這半天了，還沒瀕死呢？””

　　楚零收回打在楚老爺鼻子上的拳頭，很有經驗地看了一眼：“快了，最多再打2分鍾……這老東西的能力就是抗揍，而且每輪回一次硬度就加一點，不然章管家也不會著急尋找外援，再多循環幾次，我都擔心破不了這老東西的防了。”

　　姜洄撇嘴：“我可沒看出他哪裡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