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替成名

首页 | 分類:腐看天下 | 字數:5331

第40章

書名:一替成名 字數:5331 更新時間:2024-11-27 15:25:30

  ……


  距離第一次拍攝一周後,第二次拍攝開始了。


  何修懿再次站在拍攝地建築物的窗戶後邊,手端著槍,眼貼著狙擊鏡,也再次經歷了冷靜、震驚、慌亂等等極端情緒變化。


  在新修劇本中,“龍骨”基地窗戶很高。出於位置原因齊劍飛隻能看見尹長東頭顱,無法選擇命中其他部位。他聯絡了上級,請教擊斃尹長東的必要性。上級回答:一槍爆頭,否則將對行動十分不利。齊劍飛很明白,假使狙擊失敗,A計劃夭折,打黑小組也有B計劃,還會繼續行動,絕不放過天賜良機。他不能因為自己信任鳳蝶便用全組生命賭博,所以這槍終究、必須要開——對兒時“兄弟”多情,便是對今日“兄弟”的殘忍。隻是,齊劍飛的右手食指發抖,努力良久,最終在時間所剩無幾時,勉強自己開出一槍。結果……那顆子彈果然偏了,擦著長翅鳳蝶眉骨而過。


  開槍之前,面對左然,何修懿的情緒醞釀十分到位。那種猶豫十分真實。旁人隻是看著,便能感覺得到,一向冷靜、強大的打黑組長、神槍手齊劍飛,此時簡直有種毀滅當前一切的瘋狂的衝動——他正在堅持與逃離之間掙扎,理性上提醒自己必須二選一,可感性上卻真的想要做逃兵,從建築裡裡逃出去,從警局裡逃出去,甚至,從世界中逃出去。主人公並沒有失去理性,準備開槍,何修懿再次為人物填充細節——他用自己左手拼命掐著右手,極力制止它的顫抖。左手指尖發白,右手手腕卻被掐得通紅。最後,終於,何修懿在催促聲中,強行開槍。


  子彈射出。何修懿認為,作為一個百步穿楊的神槍手,扣完扳機那一瞬間,齊劍飛一定知道:糟糕了。於是,何修懿閉上眼,低頭抿唇,而後,根本不需要看,便掏出對話機,對劇中“上級”說:“抱歉……沒中。”角色心理,需要花費大量時間揣摩,因為人物個性是在一個一個細節中體現的,這些細節決定成敗。許多演員每天到了片場現背當天臺詞,有人可以立即記住,有人不行——臉皮厚的要求提詞,臉皮薄的便常謊稱身體不適,要求休息,趁機再背,這樣很難演繹經典角色。


  這裡,何修懿再次顯現出最難以表現的,矛盾的情感。一般來說,導演不會要求演員展現矛盾的情感,那簡直是一種不專業。可是,在這幕中,打偏之後,何修懿卻需要演繹既失望又不失望、既自責又不自責、既後悔又不後悔等完全對立的情緒。他的眼神變幻不定——因為知道難演,他又把尹長東想象成了左然。這點不難,因為尹長東本來就是左然飾演的。他假設這不是片場,而是多年之後,他自己,與左然。何修懿將情感傾注進了角色,表演如水一般自然流瀉而出,因為影帝曾經對他說過:“演員不是被動接受角色內涵,而是主動融入自我理解,把自己投映在其中”“偉大的演員之所以令人尊敬,是因為他們有勇氣保持自我,而不是琢磨自己是否正確地演繹了誰。”


  “Cut。”左然聲音傳來,依稀帶著笑意,“很好。”


  ……


  一場結束。


  布景師們恰好也完成了對面建築布景,於是,全劇最後一場大規模的槍戰,開拍。


  左然聲音依然冰涼:“全場禁煙,這一場有爆破操作。”


  一聲“Action”後,苟富貴、吳翔所飾演的警察小弟接到了“狙擊失手,行動繼續,立即進入建築抓人”的死命令,拔出手槍,帶著大約十名警察,衝入建築!與此同時,其他小組也在行動!他們認為,眼見橫空飛來一發子彈,龍骨肯定打算撤離,行動再不開始便會錯失良機。誰知到了二層,他們忽然遭遇伏擊!龍骨一方竟是早有準備、等著警方跳進陷阱!雙方發生激動槍戰,而當齊劍飛趕到現場時,槍戰仍在繼續,齊劍飛也立即開槍,支援小組的同伴們。


  在這場中,何修懿扮演的“齊劍飛”會身中兩槍。因此,在拍攝中槍畫面之前,爆破師為何修懿穿上了爆破服。爆破服上有兩個血袋,連著爆破裝置,衣服後面拖著根線,不過並不會被拍到——劇組一般不用無線遙控,因為機器太多,很容易被幹擾。至於血袋,爆破師使用了最常見的“道具”來制作——安全套。拍攝戰爭等題材的劇組都會團購安全套,有時一天就用上幾千隻。


  何修懿“中槍”,表情痛苦,捂住“傷口”,踉踉跄跄地。


  “停,”左然將視頻播放速度放慢幾百倍,“修懿表情出現早了,當時還沒‘中槍’,早了大約十分之一秒。”

Advertisement


  何修懿點點頭:“好的。”他沒有說左然吹毛求疵。


  “還有,”左然叫來了爆破師,“血量不夠,效果不好。他警服顏色深,要比平常用量更多一些。”為了模擬真實效果,劇組請的刑警大隊隊長顧問詳細地講解過人中槍時,血花飛濺的角度和範圍。


  “啊?還不夠?”爆破師說,“之前您說不夠,已經買了最大號的安全套。”


  聽見“已經買了最大號的”幾個字,左然明顯愣了一下,走到片場角落桌子前邊,伸手拿起一個血包,似乎感到十分不可思議,“這個,最大號的?”


  “是啊……”


  左然又是確認了遍:“這個就是最大號的?”


  “是啊……”爆破師道,“您以為能有多大號啊……”


  左然沉默不語。


  最後,爆破師強塞了更多血進去,總算達到了一個比較震撼的效果。


  左然要求極高,紅色的血水當中竟然還混著些黃色的組織液,材料並不僅僅是食用紅色素等物。血包爆炸之後,何修懿胸前被炸出一片血花,不論他走到哪,地面上都會留下湿漉漉的紅腳印,但他代入了“齊劍飛”,咬牙堅持。


  一場槍戰,足足拍了一個上午。幾十個扮演警察和黑幫的演員上蹿下跳幾小時,累得不行。


  ……


  下午,在“龍骨基地”深處那場重要的戲中,左然再次親自披掛上陣。他要演的,是一槍不中後,龍骨、長翅鳳蝶、龍骨手下人的反應。


  在新修劇本中,齊劍飛狙擊尹長東失敗。尹長東眼睜睜看見子彈擦著眉骨經過,電光石火之間,千萬思緒湧上心頭:自己為什麼會遭到狙擊?!而且,龍骨似乎早有預料?子彈落地,龍骨並未驚慌逃竄,而是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尹長東想:答案隻有一個——他的臥底身份被發現了,龍骨想要殺他。自己向來謹慎,那麼,最有可能的是……警局內部有人反水,將自己“背叛”的消息泄露給了龍骨。這樣一想,齊劍飛便……非常危險,這次行動對於警方來說很有可能隻是一個騙局。


  尹長東看見,滿屋子的組織高手,已經準備出發、參與伏擊警察。


  就在那一剎那,尹長東突然拔槍就射!


  龍骨從未將“利用警方的神槍手幹掉叛徒尹長東”的計劃透露給任何人,因此,組織三號、四號、五號人物做夢也沒想到,長翅鳳蝶會突然向自己開槍。在被擊中心髒的一瞬間,他們臉上還全是不可思議的表情。尹長東,借著狙擊不中後的幾秒,連著幹掉了組織三號、四號、五號等八個人。不過,龍骨看見對方沒死,立即移動,躲在三號身後,同時伸手拔槍,沒被擊中致死部位。


  最初震驚過後,龍骨手下紛紛連射子彈。幾秒種後,尹長東全身變被打成了一個篩子,身上上下多了幾十個淌著血的黑洞。尹長東感覺,像有一柄大錘砸在胸口,他整個人已被砸碎,接著又被置於一個磨坊,碎塊又被碾成血肉粉末。


  鮮血不斷地往外噴,尹長東滿身是汙濁,液體湧進他的肺部,他開始猛烈地咳嗽。他周圍的鮮血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好像一朵一朵鮮紅的朱瑾花,每一朵都正在花期,又大又豔。


  然而,因為龍骨完全沒有料到齊劍飛打不中,頃刻之間折損八員大將——畢竟,那個齊劍飛從未失手過。趕往伏擊地點的人少了八人,警方壓力減輕,齊劍飛雖然身中兩三槍,命卻沒丟,而且還一路跑到四層龍骨的地點。


  齊劍飛的一槍不中,是龍骨最大的失誤。


  一看見尹長東,齊劍飛全身的血液全都像是被抽幹了。齊劍飛怕看見鮮血,尤其是從友人身體中流出的帶著溫的鮮血。他頭一次知道,人能有那麼多的血,仿佛可以染紅天地。夕陽的餘暉照射在窗上,倒映著火紅的血的顏色,玻璃因此顯得流光溢彩。


  其他警察再次與人展開槍戰,又是十分精彩。龍骨垂死掙扎。他跑出了四樓,看見警方叛徒張局,仿佛見到救星,綻開扭曲笑容:“快,快把我藏起來!你說往左跑了,他們絕不會往右追的!”然而……對面張局卻舉起槍,一顆被刻著公安編號的子彈正中龍骨眉心。末了,張局慘笑一聲:“龍骨,你以為,我會放過綁架我的女兒,以及逼迫我向劉局下手的人嗎?”說完這句,張局吞槍自殺。龍骨死了,家人不會再受威脅,張局也終於得以解脫了——


  而齊劍飛,則跪在尹長東身邊,伸手去按那些彈孔,然而不行,毫無用處,鮮血如噴泉一般地溢出,齊劍飛眼瞳中倒映著滿滿的血色。


  “尹長東!”齊劍飛用顫抖著的聲音問,“為什麼啊?!你對龍骨下手,肯定會死的啊?!”


  尹長東用毫無焦點的目光努力地捕捉已經十二年沒有親眼見過的人,本能般大口大口喘著氣,發出了嘶嘶的聲響,聲音也不再有往日的優雅:“那一槍是……你打的嗎。”


  齊劍飛點點頭。


  尹長東又問道:“那……?”


  齊劍飛答:“我……不相信。除非親眼見到、親耳聽到,我不相信……尹長東他……無所不為、無惡不作,他……不是個那樣的人。”


  尹長東的目光開始重新放空,注視著遠處的夕陽:“那……就對了,我沒白死。”他當然很清楚,那個時候開槍殺人,肯定會死的。故作無辜或者下跪哀求,都有可能得到一條生路。


  “尹長東……!!!”


  尹長東的目光當中倒映著最美的夕陽:“劍飛,不是……有一句古話嗎,你我都很喜歡,叫作……‘士為知己者死’。”他曾經描述過刑滿出獄後的美好圖景,隻是,終究是無法達到了。


  “尹長東……”


  “所謂‘兄弟’,便是……生死之交。劍飛,到了這時,你還肯叫我聲‘大哥’嗎。”


  “當然。”齊劍飛臉上全是淚,哽咽著道,“大……”“大哥”二字沒有講完,尹長東便失去意識。


  接著便是原本劇本上尹長東死時那一段——他過去的人生一幕幕地出現,順序就是時間,好像做夢一樣,從頭到尾都有齊劍飛的影子。尹長東依稀看見兄弟站在一道亮光裡,可是有道大門正在阻止著它。尹長東走過去,打開了那扇門。


  尹長東死了。


  ……


  拍攝開始。


  何修懿捂著“傷”,緩慢、但卻堅定地走進了位於四層的空曠場地。左然建築出身,選了一個十分有美感的片場——周圍全是灰色,隻有梁柱為紅。左然說,國內許多導演對“主色調”的運用十分機械,如果主色調是紅,鏡頭內便鋪天蓋地全都是紅,然而其實,隻需如此點綴幾下,變成呈現出來——主色調是紅色。在這裡,紅色的主色調,將由梁柱、還有鮮血,共同組成。可想而知,鮮血將會十分震撼。


  隻一眼,何修懿便看見了左然。


  左然即使全身是血,發絲凌亂,衣服破敗,也依然是優雅的。他靠牆坐著,面目平靜,一動不動,與方才演“連殺八人”時的霸氣不大相似。


  也不知怎麼了,一看見左然瀕死的樣子,雖然明知是假裝的,何修懿的眼睛還是瞬間就模糊了。


  他恨自己的沒出息。


  是隻因為入戲,代入了齊劍飛,還有……摻雜著別的情感呢?


  怎麼……竟然哭了?!


  要知道,從有記憶以來,他便隻有在母親最後階段因疼痛而徹夜輾轉、呻吟的那陣因為心疼而流過淚,性子一向十分淡然。不論遇到什麼委屈,他都可以做到雲淡風輕。


  這眼前一模糊,讓何修懿覺得不可思議。


  在淚光中,他跑向了左然。


第45章 《萬裡龍沙》(十)


  何修懿大步地跑到左然身邊,跪在“血汙”當中, 喉嚨發緊, 聲音發顫,念出臺詞:“為什麼啊?!你對龍骨下手, 肯定會死的啊?!”


  左然雙眼平日十分明亮, 此刻卻是失去光澤,胸膛劇烈起伏, 吐字有些含糊:“那一槍是……你打的嗎。”在得到了“我不相信——除非親眼見到、親耳聽到,我不相信尹長東他無所不為、無惡不作”的回答後,又道, “劍飛, 不是……有一句古話嗎, 你我都很喜歡, 叫作……‘士為知己者死’。”


  空曠的片場中, 灰色的牆與地透著一股死亡氣息, 充斥著悲愴的氣氛,“鮮血”已經成河,令人滿目都是極刺目的血色。其實, 死亡是一瞬間的事,死亡也是永恆的事。長翅鳳蝶遊於黑白之間——對於黑道來講,他是一個可恥叛徒,對於白道來講,他背負著無數人名。假如“長翅鳳蝶”死了,龍骨手下、打黑小組, 人人都會舉杯相慶,而不論那個人曾經做出什麼樣的犧牲。隻有齊劍飛,認識的人不是“長翅鳳蝶”,而是尹長東,那個陪伴了他整個兒時、青春的純真的少年。


  最後,全部臺詞結束之後,左然雙眼眼皮無力地合上了,並且臨時加了一句:“忽然……感覺有點困了。”


  何修懿瞬間便明白左然意思,柔聲哄道:“睡吧,一切都會好的,再醒就在醫院裡了。”在齊劍飛心目當中,尹長東的意識已經逐漸遠去、無法明白自己是個將死之人,他便輕聲安慰。


  左然闔上眼簾,隔了幾秒,輕聲說道:“劍飛……那麼,這輩子就不再見了。”他的聲音十分高遠,好像教堂當中極空靈的聖音。何修懿的眼睛猛地睜大,似在驚訝:尹長東死前仍是清醒的——清醒地知道,自己快死了。這段對話、表情全是即興發揮,何修懿很喜歡兩人間的默契。接著,左然像是失去知覺,並模仿著人類死亡前的樣子,眼角劃下兩滴眼淚。這是死亡過程當中失去意識後的反應,淚管先於淚腺關閉,眼淚無處排放,便會流出眼眶。人哭著來,又哭著走,在人世間體會一把悲歡離合。


  何修懿撲在左然身上,緊緊抱住對方,演繹著齊劍飛親眼見到結拜兄弟死亡後的不舍。他摟住了左然脖子,兩眼通紅通紅,靈魂仿佛都被抽空。過去人說,兄弟仿佛手足,失去就如截肢那般痛苦,然而,過於入戲、將這一幕想象成了幾十年後的左然與自己的何修懿卻覺得,不是的——他並不是失去了某一個部位,而是丟了主體,剩下的全是破碎的和貧瘠的。


  左然緊閉雙眸,身體一動不動,血液似已真的不再奔騰,令何修懿有徹骨的恐懼,全身上下微微戰慄。何修懿感到,手指、腳趾上的血液被帶走了,湧向心髒——手指腳趾變得冰涼,心髒卻是通通地跳;有些頭暈眼花,時間似乎已經定格、流動極慢——一直沒人喊“cut”,自己心理上卻即將堅持不住。何修懿感到很狼狽,幾乎就要維持不住演戲所必須的體面。


  攝影機運轉著。


  這個擁抱鏡頭,會從身後拍攝。左然靠著牆坐,何修懿摟住他,而攝影師凱文則會拍攝“尹長東”定格的面容,以及“齊劍飛”孤獨的背影,畫面將會很有美感。

熱門推薦

霸總的怨種醫生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搖歌

未婚夫和庶妹聯手給我灌下啞藥,將我送到老太監榻上。我 自毀右手,拼了命出逃。瀕死之際,撞上兇名在外、卻生得 貌美至極的景侯。

他是小白花

我把少年時期的男主當小白花養。他成 了我溫順的忠犬。後來家族面臨危機,他暴露本性,侵略性極強地掐住我的

烙在心上的白月光

綜藝直播,主持人拿著我的手機隨機連線。 通訊錄裡有個備注是「老婆」。 我想阻攔電話卻已撥通。 影後清冷的聲音在直播間響起。「怎麼,想我了嗎?」 可,可我們隻是契約夫妻啊!

我不做太子妃

我自小被父親送給太子,兢兢業業和太子過家家談戀愛。 直到成年後父親把我接回,要為我說媒。 一向對我諸多挑剔的太子趁夜黑風高把我綁了回去。 「阿寧,騙了我的心怎能全身而退?」

甄假千金

"我被富豪生父帶回家那天,假千金鎖了大門,「姐姐在小山村長大,從後門進應該更習慣些。」 我笑笑,「不用那麼麻煩。」 「大門鎖了,撞開就是。」 於是,富豪老劉的大門那天被我硬生生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