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怎麼還沒有人說話?莫不是心虛了吧!”
“人呢,司卜到底在不在這裡?”
有人將手放在唇邊,高聲向馬車所在的方向喊道:“讓商憂來給我們解釋——”
另有一人站在遠處巨石之上大聲道:“司卜大人,有人說聆天臺是在故意借此事獻祭百姓。這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寂靜。
玄印監並沒有將澤方郡發生的事全部傳出。
然而越是半遮半掩,百姓便越是好奇,覺得此事一定有鬼。
經過一段時間發酵後,甚至還出現了許多堪稱誇張、離譜的陰謀論。
站在馬車外的巫觋終於忍不住壓低聲音,隔著車簾向商憂道:“司卜大人,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解釋?
可是外界那些傳聞的確與聆天臺有關,且他們還有人證物、證落在玄印監手中。
如今的聆天臺就算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睜著眼睛說瞎話,將此事全盤否定。
可隻解釋一半,豈不是直接坐實了其他的事?
想到這裡,站在烈日下的背後的巫觋突然生出一陣冷汗。
他低著頭用餘光瞄向馬車。
商憂的聲音終於從車內傳了出來:“再等等。”
Advertisement
他來此處是為搏最後的一線生機:假如天子將自己請入仙遊宮,那此事或許還有商量和討價還價的餘地……
“是……是,司卜大人。”巫觋咬牙站定原地。
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馬車內的商憂終於一點一點睜開了眼睛。
他面無表情地垂眸朝手心看去,緩緩用手指蹭過玉件上的裂隙。
沒有人比低調多年的商憂更清楚“張狂”的危險,以及明白此番聆天臺的行為無異於一場豪賭……
然而此時仙遊宮外發生的一切,與百姓們口中的質問,非但沒有令商憂感到後悔,甚至於反令他覺得自己的決定沒有錯。
——大周的百姓,早已對朝廷的話深信不疑。
就算自己不動手,待天子戰勝回朝後,玄印監隨手捏一件類似的事並扔到聆天臺的頭上,他們也難以解釋清楚。
如此看來,倒不如一開始便豪賭一場,這樣還有些勝的可能。
或許是因為小麥、稻谷一年復一年的豐收。
或許是因為足以切斷怡河的火器與震醒整片平原的巨響。
又或許是因為早年的暴雨與洪災……大周的民心已在不知不覺間倒向了朝廷那一邊。
“司卜大人!”
“商憂——”
見聆天臺的人仍沒有反應,圍觀百姓逐漸激動了起來。
他們嘗試著向前衝去,守在最前方的信眾也逐漸無力阻攔。
夏風吹過厚重的窗簾,商憂透過那突然生出的窗縫抬眸看向頭頂的仙遊宮,與身著重甲手持長劍的士兵。
他用力握緊了手中的玉件,碎裂處的薄玉隨之割向他手心,
下一刻,玉件內便沁滿了鮮血。
染紅了他身上那件鉛白色的法衣。
商憂忽然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接著沉沉地笑了起來。
他笑聲越來越大,卻被完全掩在了車外百姓的怒吼聲中。
“商憂,他們說的話到底是真的嗎!”忽有一名百姓衝破阻攔,奮力擠向前去。
他的親友中有不少人在這幾年遷到了北地的澤方郡去。
假如這一次折柔真的成功南下劫掠,那麼他們便是第一批死的人!
想到這裡,眼前原本虔信聆天臺的百姓都不由憤怒了起來。
像他這樣的人並非少數,澤方郡的百姓多是從昭都附近遷移過去的,他們或多或少都有親友留在此處。
突然出現的男子將守在馬車外的巫觋嚇了一跳,他不由一驚並抬手阻攔道:“退回去,退回去!誰準你們驚擾司卜大人了?”
傲慢了一輩子的巫觋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話裡有什麼問題,甚至語氣仍是慣有的不屑。
他的狂妄徹底激怒了眼前的百姓。
若說上一刻來人心中還有疑慮的話,那麼此時巫觋的表現便是明擺著告訴眾人——聆天臺的確將自己視作蝼蟻。
“驚擾?”擠上前的男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等後面的人去拉,那人忽然高高抬起了手來。
此刻眾人才發現他不知何時撿了一塊石頭拿在手中!
“攔住他——”
巫觋的話音還未落下,站在馬車前的男子已經用盡全力將手中的石塊擲了出去。
並隨著“咚”的一聲巨響重重地砸在了商憂所坐的馬車之上。
馬車劇烈搖晃起來,木質的車壁隨之凹陷。
仙遊宮外的空地上徹底亂成一團。
笑容終於自商憂的臉上落了下去。
他慢慢地抬起沾滿鮮血的手,貼在了凹陷的車壁上。
“走……”商憂緩緩開口。
他的聲音被車外的吵鬧聲壓了下去。
商憂一點點用力,似乎是想要將車壁壓平。
血液順著他的手指砸在了地上,沉默幾息後他咬緊牙關,頭一回有些失態地提高音量道:“我說,走——”
商憂的聲音傳至車外。
守在這裡的巫觋不由對視一眼,末了深吸一口氣,拽著馬匹穿過層層人海向官道而去……
※
應長川並不著急處理聆天臺。
甚至如忘記了他們似的將這群人暫扔到了一邊。
但卻在商憂等人離開仙遊宮的第三日,於昭都西南隅的刑場將那幾名奸細凌遲示眾。
午時將至,脖子、手、腳上了橫木與三械的囚犯,被帶出詔獄押上刑場。
他們背後還插著一塊木板,上用朱筆寫了姓名、籍貫以及所犯罪行。
木板上的字雖細密,可仍在短時間內被傳遍了整片刑場。
——此前的流言果然是真!
這幾人或是收了聆天臺的好處,或是得到了聆天臺的許諾,接著便向折柔人泄露了大周的村鎮、糧倉,與駐地、辎重。
“那不是項延馬嗎?”
“……還有樊徵也在!”
此前百姓隻知其事不識其人。
如今親眼看到那幾個渾身血汙、背負木板的囚犯,便有人一眼將他們的身份認了出來。
“果然是他們幾個!”
聞言,有一緊鄰刑場的百姓沉痛道:“據我所知,樊徵是聆天臺的虔誠信眾。他前兩年還曾偷偷找巫觋做過法事,像他這樣的人絕對不會配合朝廷做戲……”
“樊徵後面那人,去年舉家搬離昭都的時候,還將全部家當都上貢給了聆天臺!”
這幾個人的出現徹底摧毀了昭都附近百姓對聆天臺的最後一點信任。
聆天臺找的這幾個人,都是他們最虔誠的信眾。
這些人當年在昭都的時候,遇到聆天臺有活動便會在第一時間參加。
久而久之,竟在百姓之中有了些許的名氣。
朝廷無論如何也無法買通他們來做這場戲……
“午時到——”
閃著寒光的小刀緩緩貼在了囚犯的身上。
下一刻,哀嚎之聲傳遍刑場。
濃重的血腥味被風到了眾人的鼻間。
然而圍觀百姓卻沒有一人面露不忍,甚至無人應因此而離開刑場。
此刻,他們眼中隻有濃濃的恨意與不屑……
-
一個時辰後,紫檀木制成的馬車迅速駛過昭都城郊,向月鞘山上而去。
車上坐的人正是大周的天子與尚書江玉珣。
盛夏時節本就炎熱,今日空氣中又多了幾份莫名的躁意。
臨窗而坐的江玉珣抬手撩開車簾,朝著窗外看去。
此時馬車已經行至月鞘山下。
乍一眼看去,高聳的山巒似乎仍與往日一樣隱沒於濃霧之中。
然仔細便能發現,今日縈繞在月鞘山半山腰的並非什麼雲霧,而是滾滾的濃煙!
……
聆天臺的建造前後共花費百餘年時間,其間投入了無數人力物力。
規模足有三分之二座仙遊宮那麼大。
然而此刻,小半個聆天臺均已隱沒在了烈火之中。
聆天臺南側的那座小院中。
身著鉛白色法衣的商憂一手握著匕首,一手輕持玉壺。
他邁著不疾不徐的腳步,一邊用匕首劈砍花園中的名貴花木,一邊傾灑著玉壺內的液體。
不過多時,濃重的桐油味便徹底淹沒了花香。
商憂終於停下腳步,笑著回頭看向花園,與花園背後的濃濃烈火。
同時側耳聽起了從不遠處傳來的巫觋的求救聲與哀嚎。
不遠處——自各地運來的奇珍異獸正一邊嘶吼,一邊倉皇逃命。
它們憑借本能衝進了未著火的花園裡。
然而下一刻,商憂便隨手丟下了一火折。
伴隨著“轟”地一聲悶響。
烈火在剎那之間吞噬了盛放於夏日的花木,灼向滿是驚恐的羚羊。
野獸黑圓的眼眸中,生出了大滴大滴的淚水。
然而還未滾落大地,便被烈火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
商憂笑了一下,如沒看到眼前的慘狀一般拿著玉壺繼續前行。
此時,他已走到了聆天臺的邊緣。
-
“皇帝駕到——”
在聽到太監通報聲的那一刻,不斷傾灑著桐油的商憂終於停下了腳步。
下一刻,他的耳邊傳來一聲巨響。
隨天子一道來到此處的玄印監用長刀劈開了被他鎖緊的院門。
商憂下意識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下一刻便隔著數十丈的距離,看到了率人來到此處的應長川和江玉珣。
剛才還面無表情的商憂,突然大聲笑了起來,末了如鬼魅一般向前而去。
“咳咳……”此地雖位於上風頭,但如今整座月鞘山已被濃煙所包裹。
江玉珣剛來到聆天臺外,便被這濃煙嗆得咳了起來。
聆天臺的大火已燃了將近一個時辰。
伴隨著一聲轟響,遠處最先著火的大殿第一個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陛下,江大人,二位是來看我是不是真的死了的吧。”商憂的聲音穿過重響,落在了江玉珣的耳邊。
他一邊說一邊繼續傾灑著手裡的玉壺,待桐油耗盡商憂終於重重甩手將玉壺摔碎在了地上。
站在江玉珣身邊的天子始至終未多看商憂一眼,反倒是伸出手去輕輕拍了拍江玉珣的肩背。
江玉珣壓低了聲音說:“我沒事,陛下。”
話音落下之後,他又再次抬頭看向商憂所在的方向。
熱門推薦
霸總的怨種醫生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搖歌
未婚夫和庶妹聯手給我灌下啞藥,將我送到老太監榻上。我 自毀右手,拼了命出逃。瀕死之際,撞上兇名在外、卻生得 貌美至極的景侯。
他是小白花
我把少年時期的男主當小白花養。他成 了我溫順的忠犬。後來家族面臨危機,他暴露本性,侵略性極強地掐住我的
烙在心上的白月光
綜藝直播,主持人拿著我的手機隨機連線。 通訊錄裡有個備注是「老婆」。 我想阻攔電話卻已撥通。 影後清冷的聲音在直播間響起。「怎麼,想我了嗎?」 可,可我們隻是契約夫妻啊!
我不做太子妃
我自小被父親送給太子,兢兢業業和太子過家家談戀愛。 直到成年後父親把我接回,要為我說媒。 一向對我諸多挑剔的太子趁夜黑風高把我綁了回去。 「阿寧,騙了我的心怎能全身而退?」
甄假千金
"我被富豪生父帶回家那天,假千金鎖了大門,「姐姐在小山村長大,從後門進應該更習慣些。」 我笑笑,「不用那麼麻煩。」 「大門鎖了,撞開就是。」 於是,富豪老劉的大門那天被我硬生生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