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兩人並肩向帳外走去,女官抬手拉開帳簾。
將要出門的那一刻,江玉珣終於停下腳步,他笑著朝巧羅國使臣說:“巧羅既如此有誠意,那我大周自然不會辜負。”
今日天空萬裡無雲,整座王庭都曝於烈日之下。
說著,他眯了眯眼睛向半天看去:“時間不早,還請大人快些準備麥種,不要驚動折柔更別誤了我們的行程。”
春風吹起碧色的衣擺,更顯得江玉珣身姿挺拔。
那使臣竟在瞬間生出錯覺——眼前人身上的光亮,似有一剎那壓過了這烈烈白日。
“是,大人——”
巧羅國使臣當即後退一步,無比恭敬地朝江玉珣行了一禮。
他並不像從前那般把手放在胸前,而是如周人一般舉手加額,似已有臣服之意。
※
下午,去往伊延草原打獵的折柔王終於回到了王庭。
或許是知道了自家臣子在周人面前丟人的事,他終於忍不住把江玉珣一行人叫到了王庭外,看樣子是想借“賽馬”來找回場子。
還是個半大小孩的折柔王帶人騎馬走在最前。
使臣與隨行的大周士兵,則跟在他們背後向王庭以西的沙地而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頗為壯觀。
此時大概下午三四點的樣子,正是一天內最熱的時候。
Advertisement
烈日當空照下,曬得人頭皮刺痛。
“江大人,喝水嗎?”士兵把水壺遞來。
江玉珣輕聲道謝,一口氣便將壺裡的水喝了個幹淨。
咽喉間的幹澀,終於得到了緩解。
見折柔人還在向沙地中走,與江玉珣並肩而行的湯一蒙不由皺眉看了江玉珣一眼。
——這群折柔人到底想做什麼啊!
不知何時,折柔王庭已經消失於地平線那一頭。
擔心再向前走會出意外,江玉珣終於忍不住上前問道:“不知折柔王究竟想帶我們去哪裡?”
譯官剛將這句話譯出,走在前面的折柔王就拽緊了馬韁。
見狀,那個會講大周話的折柔官員當即道:“全都停下來吧!”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轉身向江玉珣笑道:“江大人,看到前面那片湖了嗎?讓你們的士兵和我折柔戰士一道賽馬,誰先騎馬到湖邊取到信物再折返便是誰勝。”
說著便用手中馬鞭指了指前方。
最前方的折柔王也在這時笑著朝背後的人看來。
聖湖?
……我怎麼沒聽過相關傳聞?
江玉珣與其他周人一道朝著那人所指的方向看去。
此刻他們正位於戈壁沙地的正中央,四周除了黃沙便是嶙峋的碎石。
這裡的一草一木均寫著“幹旱”二字。
唯獨地平線上有片湖泊正在烈日下泛著粼粼波光。
看到那片湖後,隨行大周士兵立刻整裝,似乎是迫不及待想與折柔人一較高下。
除此之外,隨行幾名精通騎術的使臣也躍躍欲試。
折柔官員放下馬鞭,仰頭喝了一口水不屑道:“現在認輸還來得及。”
“為何要認輸?”湯一蒙道,“大人未免過分自信。”
士兵也紛紛激動了起來。
“就是!比就比——”
“何時開始?”
折柔官員放下水壺,把前路上了開來:“哦?既然不怕,那不如現在——”
“等等!”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江玉珣打斷。
身騎白馬的江玉珣抬眸向前方看去。
停頓幾息後,他忽然蹙眉笑了起來:“湖?敢問大人那‘湖’叫什麼名字,佔地幾何?距我們所在之處又有多遠?”
周遭突然靜了下來。
折柔官員愣了一下:“呃……叫,叫……”
江玉珣拽了拽馬韁,冷笑著向他看去:“你也不知道。對嗎?”
說話間,忽有一隻老鷹鳴叫著從眾人頭頂飛過。
江玉珣的聲音並不大,卻滿是迫人之意。
見那折柔官員真的答不上來,大周的使臣與士兵們不由竊竊私語:
“這是怎麼回事……”
“折柔人怎能不知他們聖湖的名字?”
江玉珣回頭看了隨行的譯官一眼,接著壓低了聲音道:“恕我直言,前方壓根沒有什麼湖泊。遠處的水面不過是蜃景罷了!”
這番話在同一時間被譯官翻成折柔的語言,高聲說了出去。
兩道聲音伴著頭頂的鷹啼,一遍一遍地在沙地上回蕩。
在場眾人均目瞪口呆定在了原地。
江玉珣雖然在笑,心中卻是無比的憤怒。
“海市蜃樓”這一自然現象分為“上現蜃景”“下現蜃景”還有“復雜蜃景”這三類。*
眼前地“湖泊”便是最最常見的下現蜃景之一。
天氣晴好時,沙漠與柏油馬路上幾乎隨處可見。
……這群折柔人絕對知道遠處的湖泊永不可抵達。
他們故意這樣做,就是為了坑死生活在昭都,不曾見過蜃景的士兵,讓他們追著虛影命喪於荒漠之中!
到時候還能反咬一口,說大周士兵愚鈍,連湖泊都找不到。
“什,什麼‘蜃景’?江大人莫要開玩笑!”折柔人還在嘴硬。
江玉珣沒有搭理那名官員,而是直接騎馬向折柔王而去。
他一邊走一邊說:“史書早有記載‘海旁蜃氣象樓臺,廣野氣成宮闕然’*,怎麼?折柔人真以為隻有你們見過蜃景嗎?”
江玉珣的聲音中隱含怒意,他越說語速越快,壓迫感在這一瞬向每個人逼來。
明明是正午,眾人心間竟生出了一陣寒意。
明白折柔人的意圖之後,湯一蒙等人面上瞬間失了血色。
他們雖也看過史書,記得這段描寫。
可是從未親眼見過海市蜃樓的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遠處那片湖泊便是書中的“蜃”!
大周的譯官顫抖著將這句話譯了出來。
折柔隊伍瞬間噤聲。
江玉珣緩緩停在了折柔王的面前。
他看著對方的眼睛,幾乎一字一頓道:“若折柔人堅稱前方就是你們的聖湖,那不如王親自帶我們去聖湖祭拜一番?”
折柔王胯下的黑鬃烈馬忽在此刻不安地打起了響鼻。
它肌肉抽動,猛地向後退了一大步,並在原地踢踏了起來。
意識到自己落於下風的折柔王當即開口:“你——”
可江玉珣完全沒有留給他說話的時間:“兩國交戰,尚不斬來使。吾等千裡迢迢來到折柔,這片‘聖湖’便是王展示給我大周的誠意?不知您此舉,折柔三王可曾知曉?”
江玉珣的話由譯官清清楚楚地譯到了每個人的耳邊。
折柔王手下隻有幾千親兵。
這裡真正說得上話的,是遠在草原深處的“三王”。
如今“三王”尚不敢對大周宣戰,可他卻按捺不住做出這種事來。
這事傳到三王耳朵裡,王庭或許就要換主人了。
之前還不可一世的折柔王瞬間定在原地。
隨他一到來的貴族也緊閉著嘴,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走!”
江玉珣直接騎馬轉身,帶著所有周使朝反方向行去,頭也不回地把折柔人甩在了原地。
“是,江大人——”
馬蹄聲頃刻間響徹大漠。
黃沙被高高揚起朝折柔人撲去。
陽光自半空落下,如匕首般刺在了身上。
直到江玉珣一行人走遠,折柔人方才狼狽地抓緊韁繩向前而去。
-
“聖湖”之事過後,折柔終於消停了下來。
江玉珣也待在帷帳內不再出去。
就在他收到連儀公主傳話,得知麥種已經備好的當天,原定離開這裡的時間也到了。
此時黃沙又起,剎那間飛沙走礫、暗無天日。
使臣的行程不能因此而耽擱。
天還沒有大亮,江玉珣一行人便離開王庭向著南方而去。
起初他們還勉強能辨清腳下的路,但走到大周與折柔之間的狹長沙地時,便出現了意外。
“咳咳……江大人,前方的好像有龍卷風,”士兵一邊咳嗽一邊說,“地上的車轍印也被風沙淹沒了!”
江玉珣的心當即懸了起來。
他頂著狂風從馬車裡走了出來:“通知所有人不要向前,再把車、馬全部聚集在一起。”
“是!”
說話間湯一蒙也從馬車內走了出來:“江大人先進去等等吧!”
江玉珣搖頭問他:“今日會有人來接應我們嗎?”
湯一蒙臉色有些難看,風沙中他大聲喊道:“咳咳……往年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好,我知道了。”江玉珣的心情愈發沉重。
這樣的天氣無法前行。
若是放在往常,連儀公主定會將一行人再留幾天,等風沙停後再放他們走。
但今年發生了些意外……
擔心折柔人再發難,以及麥種被人發現,他們必須盡早離開王庭。
見江玉珣下車,又有幾名使臣跟著聚了過來。
今日的天氣太過異常。
他們心情也隨之忐忑沮喪:“車轍印沒了,也不知道這黃沙還要吹幾天。若是無人接應的話,我們該怎麼辦啊?”
“依我看這風沙還要再大,不如我們先走吧,千萬不要停在這裡被徹底困在沙地上啊!”
“是啊江大人,不管什麼方向,先向前走吧。”
江玉珣突然搖頭轉身向眾人道:“不會的。”
湯一蒙隨之一愣:“什麼不會?”
江玉珣用力攥緊了手心:“陛下不會丟下我們的。”
“江大人,我也知道陛下不會這麼做,”那名使臣忍不住說,“但萬一他以為我們還在王庭沒有走呢?”
“沒有萬一,”江玉珣狠狠咬牙道,“使臣如同陛下親兵,陛下什麼時候在戰時拋棄過親兵?”
看過史書的他,對應長川這點信任還是有的。
“可——”
風沙突然大了起來,江玉珣憑借著記憶尋找著南方。
他一邊咳嗽一邊大聲對所有人說:“全部原地待命不動。上車不許亂跑,等待援軍!”
周圍幾人終是不情不願地對視一眼:“是……”
末了艱難地頂著黃沙向馬車而去。
狂風在他耳邊呼嘯,世界一片昏黃。
“咳咳咳……”獨自留在沙地上的江玉珣一點點閉上眼睛。
熱門推薦
霸總的怨種醫生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搖歌
未婚夫和庶妹聯手給我灌下啞藥,將我送到老太監榻上。我 自毀右手,拼了命出逃。瀕死之際,撞上兇名在外、卻生得 貌美至極的景侯。
他是小白花
我把少年時期的男主當小白花養。他成 了我溫順的忠犬。後來家族面臨危機,他暴露本性,侵略性極強地掐住我的
烙在心上的白月光
綜藝直播,主持人拿著我的手機隨機連線。 通訊錄裡有個備注是「老婆」。 我想阻攔電話卻已撥通。 影後清冷的聲音在直播間響起。「怎麼,想我了嗎?」 可,可我們隻是契約夫妻啊!
我不做太子妃
我自小被父親送給太子,兢兢業業和太子過家家談戀愛。 直到成年後父親把我接回,要為我說媒。 一向對我諸多挑剔的太子趁夜黑風高把我綁了回去。 「阿寧,騙了我的心怎能全身而退?」
甄假千金
"我被富豪生父帶回家那天,假千金鎖了大門,「姐姐在小山村長大,從後門進應該更習慣些。」 我笑笑,「不用那麼麻煩。」 「大門鎖了,撞開就是。」 於是,富豪老劉的大門那天被我硬生生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