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韓缃葉從屏風上抓下衣衫,“二郎真君的神像褪色了,住持和各位族老請你立即過去。”
宣芝聽到她前面一句,殘留的那點睡意頓時蕩然無存,一個挺身坐起來,抓起衣裳往身上套,不解道:“褪色?”
“神像作成之後,殿中一直都有童子侍奉香火,起初看不出什麼來,但現在三個時辰過去,神像上的顏色已經褪得黯淡無光,的的確確不復最初鮮亮。”
韓缃葉一邊說,一邊幫她系好衣衫。神廟之中禁止御空,兩人隻得小跑著往前山去。
現下已經是傍晚時分,斜陽正掛在祈神山背後那座高山巔上,將整個久黎城都籠罩在黃昏霞光中。
待來到神殿中一看,那副二郎真君像的確跟最初作成時大不一樣,真君身上鮮亮黃袍褪成了枯草一般的土色,銀甲也黯淡無光,整幅畫卷就如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濾鏡。
她一出現,便被眾人擁上前來,宣父緊皺著眉,代眾人問道:“我兒,這是怎麼回事?莫不是神君有何不滿之處?”
“阿爹莫急,先等我看看。”宣芝先拜了三拜,才走近神龛,細細看過上面畫像,轉頭問在旁的繪師,“繪制神像用的是什麼顏料?”
就算顏料氧化也不會這麼快啊?
“你是說這些彩墨?”繪師轉身指向桌面上所擺放的顏料瓷罐,顯然在她來之前,眾人已經檢查過,不過他還是一一跟宣芝解釋畫上用到的顏色,“像上赤色乃是朱砂,黃色是雌黃石粉,白色為雲母粉……”
他最後補充道:“繪制神像用的都是上等的石色,所用錦帛也是專用於神像繪畫,又會刷上一層靈石粉保護,不該這麼快褪色的。”
顏料沒問題,畫布沒問題,神龛香爐也經過檢查,都沒問題。那就隻能是像上的神君有問題了。
宣芝心裡隱約有猜想。難道是因為她實際上根本沒能請來二郎神,所以神君畫像才會存不住?
如果是這樣的話,哮天犬總該能保留下來。隻不過哮天犬是白色的,褪沒褪色一時也看不太出來。
第16章
一時片刻,宣芝也沒辦法斷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隻能先觀望看看。她斟酌了個說辭,讓各位族老少安毋躁,給她些許時間叩問神君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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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黎城這些族老倒也沒難為她,就連宣父都沒有拉著她刨根問底,隻是臨走之前,叮囑了她一句,叫她盡快找出緣由。
宣芝點頭應下,目送眾人離開,隻剩她和繪師,以及兩個侍奉香火的道童留在神殿內。
聖昭殿外,宣父從神殿出來,一眼便見到在外等候他的各位族老。
九黎城中才遭遇過一場神靈隕落,雕像崩裂,畫像消失的經歷,現如今準備迎接的新神,才剛剛繪下畫像,都還未請神入主,就遇上畫像褪色一事,這可不是個吉兆。
“親家,這件事咱們怕是還要好好商量一下。”蘇家族長越過眾人走上前來,宣蘇兩家有姻親關系,比旁人走得近些,自然知道的內情也多些,“久黎城偌大城池,數萬人口,可萬萬不能有失。”
宣父頷首,拍拍他的肩膀:“我當然知曉。”
能站在這裡的人,哪一個不是這城裡大戶,身家和基業都在這城裡。久黎城雖處在兩國邊境,經過幾十年的發展,收攏周邊城鎮,已經是兩國往來中轉之地,處在一條重要的商線上,否則大家也不必苦守在這偏遠之地,不願離開了。
“令愛到底年歲還小,修為薄弱,雖說繼承了宣老神符,可難免力有不逮。若是能請來神靈當然再好不過,若是請不來,倒也、倒也說得過去。”說話之人頓了頓,繼續道,“隻是還得有一二預備之策才好。”
“劉兄說得對。”眾人點頭,又有人道,“說來,那‘二郎真君’的確有幾分神威,不過未列入神譜,怕是也及不上宣老供奉的天微星君。”
“哎,天微星君這一殒,不止是久黎城失去神佑,好多在星君執掌下的地界都要生亂,說不準還影響了仙界其他星君。”
“都這麼幾日了,也不見星遙門派修士前來,多半是顧不上咱們久黎。”
那姓劉的族長聞言笑了聲,搖搖頭道:“我看未必是這個原因。”
眾人的議論聲停了停,都朝劉族長看去,宣父也不解道,“劉兄此話怎講?”
“禮文兄,事關全城我也就有話直說了,你莫要見怪。”劉姓族長先施一禮表達歉意,而後才侃侃而談道,“久黎不止向星遙門一個玄門求助,但現在卻都沒有回音,咱們久黎雖不是什麼大城,可規模也不算小,這麼多人的安危,哪能說不顧就不顧的。”
“久黎城能有今日,是託了宣老的福,你們和雲家的親事不單單隻是關系著你們兩家,還關系著整個久黎城。雲宣兩家聯姻便意味著,雲家接管咱們久黎城,我想當初宣老最終選擇雲家,也是有這番考量的。”
“雲二公子乃是裘大宗師親傳弟子,東周國內玄門不看雲家的面子,也得顧及大宗師不是?若是雲家不發話,又有哪個宗門願意來趟這趟渾水呢?”
“禮文兄,我們是不知貴府與雲家的婚事究竟出了什麼差池,但恕我直言,令愛能不能請來那所謂的‘二郎真君’並不重要。我們雖然地處邊境,到底歸屬於東周,久黎不僅要渡過此次的難關,還要為將來的發展考慮。”
“如今最穩妥的辦法,當然還是請求雲家送來元崇天君像,那可是司掌禮儀教化的正神,是東周國供奉的主神君,不是別的神靈可比擬的。”
他說得句句在理,在場諸人心中都有思量,就是宣禮文之前其實也想到過這一層面。他揉了揉眉心,回頭看一眼神殿,“罷了,我們回城細說。”
……
聖昭殿內,宣芝並不知道外面的討論,她很仔細地研究著畫像,觀察顏色的變化。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道童在殿內點了許多蠟燭,燭光將大殿照得極為亮堂,形同白晝。繪師對顏色要比宣芝敏銳得多,他指著哮天犬纖細的腰身處,道:“宣姑娘,神犬也在褪色了。”
宣芝立即趴過去細看,雲母粉實際上並不是那種雪白的顏色,而是微微米白,在燭火下應該有些暖黃,但圖上的哮天犬現在看上去卻有些發灰。
“就連勾勒形體線條的墨跡都變得淺淡了幾分。”繪師望一眼殿外天幕,以此估摸時辰,說道,“若是不補筆的話,到明日午時畫像大概就會徹底消失。”
宣芝神識立即潛入神符,往湖上的神廟而去,符內神龛上玉雕的哮天犬好端端地坐在那,依然是揚首望向神光的姿勢。
她捻了一柱香點上,玉石神犬的眼珠一轉,哮天犬歡快地從神龛上跳下來。
——所以畫像褪色消失,跟她請沒請來神靈沒有關系。
神符外,哮天犬自半空現身,輕巧地落在供桌上,繪師和殿內道童都陡然一驚,隨後驚喜地圍上前來。
一名小童子叫道:“哮天神犬果然和圖上一模一樣。”
哮天犬轉過頭看向畫像,見到像上主人,高興地撲上去,就要對著二郎神的臉一通舔。宣芝急忙抱住狗屁股將它拉下神龛——要真被它舔上一口,二郎神的臉怕是要糊成一團。
哮天犬被她抱著,伸長脖子,揚起鼻子對著畫像嗅聞片刻,許是認出來那畫像上並沒有主人的氣息,它噴出一口鼻息,失去了興趣。
宣芝見它這種反應,遲疑地放開了它。
哮天犬立即化作一條自由的野犬,旋風似的在神殿內外刮進刮出,殿內的燭火在它帶起的風中不住搖晃。
殿內四人目光追著那抹白影轉,頭都快轉暈了。
宣芝幹巴巴地笑道:“……獵犬,精力比較旺盛。”
哮天犬瘋跑夠了跳上供桌,叼了一顆果子抱著啃。
兩個小道童眼巴巴地跟在它屁股後面,雙眼亮晶晶地望著供桌上的白犬,他們還是第一次見著神靈顯影,還如此活靈活現,就和真的一樣。兩人滿臉都寫著“好想摸一摸”。
但那是神犬,要是摸一摸的話,那不就是在褻瀆神靈了?
“我半生繪神,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形。”繪師溫潤的聲音傳入耳中,宣芝偏頭看去,見他神情悵然地望著二郎真君像,但那目光落處似乎又不在畫像上,他道,“若神靈隕落,世間與之相關的神像圖騰皆會消失,可如今哮天犬猶在,為何畫像卻留存不住?”
繪師想了想,“一定是我哪裡出了差錯,容我回去再多試幾種筆墨,多繪幾幅畫像。”他說完朝著宣芝拱手致禮,動作迅速地收撿好東西,快步離開了神殿。
供桌上多是果子和面食作成的貢品,哮天犬啃一半吐一半,並不喜歡,那兩個道童機靈得很,伸手拽拽宣芝的袖擺,脆生生道:“道友在這裡守著,我們去給神犬取一些肉食來。”
哮天犬聽到肉食,高興得直搖尾巴。
宣芝噗嗤笑了下,點點頭,“有勞你們了。”
兩個小道童高興地蹦走了。
大殿裡隻剩下一人一狗,和滿殿搖曳的燭火。
宣芝摸了摸哮天犬,再次看向畫像,那像上顏色越發灰敗,筆墨似乎又淺淡了一些,線條都暈染開了。
哮天犬趴在桌上,正好到她腰間,狗鼻子對著她腰上荷包嗅了嗅,很嫌棄地一連打了數個噴鼻。不理解她為什麼要把那滿是陰戾氣息的家伙帶在身上。
宣芝被它拱了兩下,退開半步,抓起腰間的荷包。她搓揉著荷包裡的灰燼,一縷黑煙從荷包口噴出來,像是被她擠出來一般。
申屠桃從黑煙中看一眼神龛上畫像,幸災樂禍道:“你這位神靈似乎也沒有那麼神通廣大。”
哮天犬立即站起來,對著他龇牙低吼。不過它還記得上次被黑灰撲進鼻子裡的難受,也明白眼前隻不是一縷媒介,所以沒有輕舉妄動。
“反正比你……”宣芝張口想要反駁,但看到申屠桃,她突然想起他們之前的對話,宣芝沉吟片刻,喃喃道,“你說過我隻能在這裡存在一時,死了就徹底消失,不能輪回,也無法留下子嗣後代。”
她屬於外來魂魄,所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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