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眼看聞亭麗要將譚貴望請進來,黃遠山抬起自己的兩隻胳膊卡在門框上:“不許進!他可是黃金公司如今最得寵的譚大導演,當心我這賤地,髒了他的貴腳!”
面對黃遠山的嘲諷和驅趕,譚貴望不作任何辯駁,隻是低著頭直挺挺地站在門口。
聞亭麗擋在兩人中間,極力勸道:“黃姐,你先別急,好歹給小譚一個解釋的機會,他是您親手帶出來的徒弟,您不相信他的人品,還不相信您自己的眼光嗎?”
“算我當初眼瞎!快讓他滾,以後膽敢再走進我們秀峰的大門一步,我就把他往死裡打!”
推搡間,譚貴望的口袋裡意外掉出來一樣東西,竟是一條雪白雪白的孝布。
譚貴望面色慘白,飛快蹲下去將其撿起來緊緊攥在手心,仍是一言不發。
聞亭麗趁機將譚貴望拉進門,低聲對黃遠山說:“譚貴望的母親上禮拜去世了。”
黃遠山愣了愣。
聞亭麗嘆口氣:“還記得上個月小譚跟你請過一次假回鄉探親嗎,就是那一回,小譚發現自己母親身體出了問題,是一種罕見的慢性病,當地治不了,上海也隻有那幾家西洋醫院能夠做手術,醫藥費高得嚇人,剛巧那一陣黃姐你辭職。”
譚貴望喉結滾動,出聲打斷聞亭麗:“聞小姐,您幫我夠多了,讓我自己跟師父說吧。”
他走上前對著黃遠山深深鞠了一躬:“師父,您罵我吧,我錯了,我私心太重,我擔心跟你出來單幹,接下來會沒有固定的收入給我母親治病,於是我、我做了一回不講義氣的軟骨頭,昨天要不是聞小姐來勸我,我至今沒有勇氣來面對您,可我沒忘記自己這身本領是誰親手教的,不管您怎麼罵我,您都是我的師父,如今她老人家走了,我也沒什麼牽掛了,讓我來秀峰吧,師父,就算您不給我發工錢我也要跟著您幹。”
“你!”黃遠山恨得跺了跺腳,“這些事你為什麼不早說?
“我知道創辦公司需要很多錢,當初您走的時候是同劉夢麟撂過狠話的,我不想在這種關鍵時節拖你的後腿,何況當時我姆媽等不了太久,她需要立刻做手術——”他臉色一黯,迅速回頭擦了把眼角。
聞亭麗觸景生情,鼻根也有些發脹,上前牽緊黃遠山,另一手拉住譚貴望:“好了好了,話開了就好,師徒之間沒有隔夜仇,讓小譚來秀峰幫忙吧。”
黃遠山一肚子的話都化為一聲無奈的嘆息,語氣依舊有些兇:“來可以,工錢是不會高的,還有,伯母的喪事料理好了嗎?你看看你臉色多差,回家好好休息幾天再來正式上班!”
聞亭麗抱著胳膊伏在闌幹上望風景,偶爾回頭看看身後的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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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戶裡,黃遠山興高採烈對著劇本比劃著什麼,譚貴望也差不多,一邊聽,一邊手舞足蹈。
聞亭麗不覺會心一笑,這對師徒又回到了從前的老樣子,談電影的時候,眼睛裡就隻有電影,天塌下來也渾然不知。
“聞小姐。”李鎮走到她身邊打聲招呼,也順著她的視線回頭望了望,“其實你早就想把譚貴望挖過來了對不對?”
聞亭麗但笑不語。
“黃老板這爆炭性子……”李鎮無奈一笑,“虧得你在中間想辦法,不然這誤會還不知何時才能解開。”
“黃姐眼裡揉不得沙子,但她心腸比誰都軟,有些話說開了就好,她最大的優點是從不記仇。”
李鎮回頭很認真地打量聞亭麗。
“怎麼了?”
“我在想,人的外表往往具有欺騙性,幾年前第一次跟遠山打交道時,我以為她是個精明的實幹家,實際上她是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而你,剛見到你時,我以為你是個不諳世事的浪漫主義者,結果你——”
“是個精明現實的實幹家?”
“不不不。”李鎮低頭笑道,“不能這樣說……應該說,聞老板年紀雖輕,卻比許多人都更懂人性,你知道怎樣跟不同的人打交道,有些看上去很棘手的問題,一旦到了你的手裡,即能找到刁鑽的角度去解決,就像這一次,一個華美的於宏傑,一個黃金的譚貴望,老實人再也想不到用這種……用這種挖牆腳的方式來解決問題,聞老板偏偏能想到。”
聞亭麗注意到李鎮對她的稱呼已然發生了變化,她佯作未覺,隻是瞅著他:“李經理這是在誇我呢,還是在損我?”
“當然是誇。”李鎮由衷地說,“實不相瞞,當初遠山來杭州找我,我雖然答應了來幫她,心裡其實一點底都沒有,這幾日看到聞老板的作風,我這顆心才徹底踏實下來,秀峰公司有聞小姐這樣的老板帶領,才能在這樣一個競爭激烈的環境當中站穩腳跟。”
聞亭麗不置可否,把自己的視線抬高一點,遠遠望向遠處幢一排排房子的玻璃窗,在夕陽的照耀下,那排窗戶紅得像著了火似的。
她悠悠然開了腔:“想過沒有,譚貴望也好,你李經理也罷,真正吸引你們來到秀峰的,不是我,而是黃姐。”
李鎮怔了怔。
“大家欽佩她的才華,信賴她的為人,相信她能帶領你們創建一番事業,所以你們來了,這就是黃姐的人格魅力所在,我也是如此。”
她慨然笑道:“生活當中不乏實幹家,而像黃姐這樣的人,卻少之又少。她們可以為了理想破釜沉舟,可以畢生為一個目標勇往無前……這一點很多人都無法做到,所以自打秀峰成立後,我每一天都心懷感激,感激黃姐創建了這樣一個‘理想化’的世界,我也好,將來的玉佩玲也罷,這地方無意間給許多人提供了一條退路,因此,黃姐才是秀峰真正的精神力量所在,我隻是一介俗人,甘願幫她解決前進路上的荊棘罷了。”
李鎮幾乎為這番話酥倒。
“對不住,我前頭的話太片面了,這世上少不了聞老板這樣的能人,更少不了遠山這樣的理想主義者,否則我們的社會就不可能向前推進,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公道話,聞老板絕非一介俗人,您是一位實打實的強者——原諒我可憐的男性自尊心在作祟,從前我很不情願將‘強’這個字眼用在女性身上。”
“李經理倒是夠坦率。”聞亭麗不由得笑起來。
李鎮鄭重其事把手伸向聞亭麗,同她握了握手:“重新介紹一下自己,我叫李鎮,很榮幸與聞老板和黃老板這樣的人物共事,良禽擇木而棲,以後秀峰就是我的家了。”
二人說笑間,注意到顧傑一個人在樓底下吸煙,他大概是看到了樓上兩人握手的這一幕,居然掐滅煙頭,也相當隆重地對樓上做了個握手的手勢。
聞亭麗微微地笑,她很清楚李顧二人這幾日一直在觀察她們是否有能力駕馭秀峰,她又何嘗沒暗中觀察他們。
經過今晚的這番談話,她開始相信自己和黃遠山沒有找錯人,至少他們懂分寸,不自大。
思量間,身後飄來笑聲,原來是曹仁秀同小田提著晚飯從外面回來了,曹仁秀笑哈哈地探出身叫他們:“聞到香味沒,還不快進來吃飯?”
李鎮和聞亭麗笑應一聲,夜風有點涼意,聞亭麗進屋時順手關上落地窗,再一次,她抬頭眺望遠處那排玻璃窗,紅紅的窗戶不見了,銀色的月光流水般映在那一排排窗上。
真是個靜謐而可愛的世界,對於明天、對於秀峰,她的心頭,就如面前這輪明月一般籠罩著柔和的光輝,靜靜地升起無限希望。
第90章
譚貴望和於鴻傑這一來, 黃遠山如虎添翼,沒多久便敲定了開機日期——八月五號。
聞亭麗常常從早忙到晚,可她絲毫不覺得疲憊, 而是亢奮得不得了。
新片一開機, 就意味著秀峰這艘「新船」將正式起航,而她的人生也將隨之邁上新的臺階,這讓她每天都覺得身上的血液似在燃燒,渾身上下充滿了幹勁。
這期間也出現過一些意想不到的波折,有技術上的問題,也有人事上的麻煩,前者交給黃遠山來做巧妙的解決,後者, 則被聞亭麗一一化解。
她和黃遠山配合越來越默契,彼此間的信任越來越深,這份默契和融洽,也深深感染了李鎮顧傑等人,公司從上到下空前團結, 全都卯足了勁為開機做準備。
鑑於《春風吹又生》大部分是夜間戲, 對於棚內燈光比一般的戲要求更高, 黃遠山決定再向美國公司那邊緊急訂購一臺最新式的貝爾浩攝影機、兩臺四達通錄音機、膠卷及30餘盞供夜間照明的炭精燈等。
考慮到成片效果以及長遠的發展,大家都贊成這個決定。這是大手筆, 公司賬上的錢一下子少了一多半,不過好在聞亭麗手頭還有不少積蓄,加之《時間的沙》的票房分紅已到賬, 維持日常運營不成問題。
再過一些日子, 她們收到了美國公司寄來的運單, 一查, 原來設備已經順利運到日本某港口,再過一個禮拜就能抵達上海了。
聞亭麗便同黃遠山商量,先保證《雙珠》開機,《春風吹又生》不妨等設備都到齊了再開拍。
同時,她還建議在開機之前舉辦一個隆重點的招待宴會。
一來,可以借此機會讓她們的新片提前收獲更多關注度。
同時,也可以在社會各界面前展現秀峰的實力。
辦得好的話,秀峰便會順理成章成為上海灘的一張社交名片,將來拉贊助也好,與人合作也罷,都有了更多人脈和話語權。
黃遠山舉雙手贊成,聞亭麗便動身去《民樂晚報》找丁衡君商量發布會的細節,一切都出乎尋常地順利,宴會日期定在了開機前晚。
這天一早,曹仁秀有點好笑地拿著幾張請帖走進來:“聞老板,你瞧瞧這是什麼?黃老板上車時掉下來的,我在後頭喊了好幾聲她也沒聽見,開著車一溜煙跑了。”
“我瞧瞧,噢,這是請帖。”聞亭麗莞爾,“今天得全部送出去,估計黃姐走的時候太著急了,給我吧。”
三張請帖面上沾了不少灰塵,聞亭麗用湿毛巾將它們一一擦幹淨,不用打開也知道帖子裡都是秀峰的貴客,否則黃姐也不會親自去送。
剛好她準備去上海電影協會找翁副會長談點事情,便順手將其放進自己的包裡。
聞亭麗所料不差,請帖前兩張都是老熟人。一個是欣欣百貨的掌事人董沁芳,另一個是月照雲,聞亭麗將請帖一一送上門。
燕珍珍居然也在月照雲處,看到聞亭麗進來,煞有介事要把什麼東西藏進抽屜裡。
“我偏要看!”聞亭麗搶到手裡。
竟是燕珍珍寫的新小說,早在務實中學念書時,燕珍珍就對文學充滿興趣,可惜她家裡人認為那是不務正業,堅持反對她這個,念大學之後,燕珍珍並沒有放棄這一愛好,經常背地裡寫些小故事,最近大概是寫到了不通的地方,而她的偶像月照雲剛好暫寓在上海,於是帶著稿子前來討教。
聞亭麗一邊躲閃,一邊匆匆讀著,由衷地說:“咦,這開頭比上次那篇更好了!”
“你少打趣我。”燕珍珍好不容易才手稿搶回手中。
“我說的可是真心話,不信你問問月姐。”
燕珍珍用手稿擋著自己的臉,然而忍不住露出自己的眼睛,滿眼期待地瞄向月照雲。
“小聞說得對,確實是寫得好,來,快把稿子給我,我迫不及待向往下看呢。”
這話對燕珍珍無疑是莫大的鼓勵,她興衝衝把手稿交還給月照雲,搬一把凳子挨著自己的偶像坐下。
聞亭麗同她們說了一晌話才出來。正值晌午時分,馬路上熱浪滾滾,她熱得暈頭轉向,上車打開最後一張請帖,上頭寫著孟麒光的名字。
黃姐跟孟麒光有些親戚關系,而且以孟麒光如今在上海灘的人脈和影響力,請他來捧場也不意外。
她發車去往孟公館,下車走到門前的紫薇樹下按門鈴,頭頂的烈日幾乎要將她融化,她一邊擦汗一邊往裡看,很快就有人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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