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再然後,他並未在房內停留,而是迅速退了出去。
就聽管事在外頭小聲說:“叫醒了就好,這又哭又喊的最損耗神志了……好好,我馬上把吃的端上來。”
聞亭麗木呆呆聽著,方才那一幕究竟是怎麼回事?陸世澄怎會出現在她的床邊……
她做噩夢了?夢中的光景歷歷在目,夢中那些話也句句在心。
她哭了多久?鬧了多久?聽管事那意思,陸世澄大約是聽到不對勁才過來察看。
想到剛才自己抓著陸世澄不放的光景,她再也躺不下去了,強撐著推開被子,一下地,驚覺身上衣裳裡裡外外都是湿的,這樣湿……她扶著床架呆呆想,許是吃過退燒藥的緣故,她究竟昏睡了多久,窗外天色已暗,起碼也是黃昏了。
一轉頭,才發現床尾疊著一套幹淨衣裳,那正是她早上換下來的那套,這會兒已經被人洗過和熨過了。
她朝外屋投去感激的一瞥,抱起衣裳挪進旁邊的盥洗室,盥洗室裡有一面鵝蛋形的西洋鏡,一照之下,她被自己的模樣嚇了一大跳,面色慘白如紙,烏黑的湿發一縷縷黏在額上,滿臉都是淚痕,眼睛更是紅腫得像桃子。
陸世澄方才看她的眼神那樣古怪,大約也是因為被她這副鬼樣子嚇到了。按她平日的性子,非得好好梳洗一番才肯出去見人,可她現在實在沒力氣再盥洗。
“咚咚咚。”僕人突然在外面輕輕敲了幾下門,“聞小姐,您沒事吧,您高燒剛退,眼下不宜馬上洗頭洗澡,以免再次暈倒。”
聞亭麗忙應道:“好”。心裡卻疑惑管事怎麼知道她正琢磨著盥洗,掬一把水將臉洗淨,又拿肥皂洗了下額發,對著鏡子左看右看,自覺清爽許多,這才換衣裳出屋。
餓了一整天,走在地上,她感到雙腳猶如踩在棉花上,好不容易挪到外屋,卻沒看見陸世澄。
老管事一個人在桌上擺飯食。
“聞小姐剛才做噩夢了吧?先喝碗寧神湯。”管事含笑端過一碗熱氣騰騰的湯,看聞亭麗怔怔的,隻當她疑惑這湯的由來,便笑道,“鄺先生有位小輩幼時經常發夢魘,魘起來就跟聞小姐方才的情形一模一樣,為這個,家裡常備著幾味安神的藥材,本來這東西已經好些年不太用得著了,沒想到今天倒派上用場了。”
聞亭麗暗想,鄺先生的這位所謂“子侄”多半就是陸世澄,不然家裡不會大費周章常年預備著。
陸世澄幼時經常夢魘麼?也是因為思念姆媽的緣故?他不像常人能哭能喊,一旦發夢魘隻能自己熬著,這樣反而更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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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自胡思亂想,忽瞟見管事在一旁好奇地打量自己,聞亭麗早疑心管事瞧見了房裡的那一幕,不免有些不自在,厚著臉皮坐到桌邊,氣若遊絲地說:“謝謝。”
這回不是裝的,她是真沒力氣,桌上擺了不少吃食,樣樣都是細軟好消化之物,八寶粥換成了更清淡的蓮子粥,粥裡另外加了糖,吃起來比中午那一碗還要香甜。
她本就愛吃甜食,這下更合胃口了,幾樣東西一下肚,力氣恢復了八成,精神頭一好,心思便重新活絡起來,笑吟吟抬頭望向管事,琢磨著說點什麼,這時,一個人突然從外頭走了進來,對管事點點頭示意他退下。
“陸小先生。”聞亭麗有些無措地直起身。
陸世澄看著管事把東西撤下去,這才轉眸望向她。
【好點了麼?】
“我好多了。”聞亭麗忙點頭,“還沒來得及謝謝陸先生,因為這場病叨擾了您一整天。對了,剛才的粥點真好吃,說來奇怪,每回我生病或是難過的時候,吃點甜的馬上就會好一大半。”
她急於說些闲話來化解先前那一幕的尷尬,陸世澄卻徑直走到她面前,借著頭頂那盞綠璎珞西洋燈的光線,異常專注地端詳她的眼睛。
聞亭麗呼吸一滯。兩個人頭一次站得這樣近,近得可以看見他瞳孔的顏色,她們一家人都是深茶色的眼珠,他的眼瞳卻極黑,她看見了他眼珠裡的自己,小小的兩團影子,像兩片漂浮在水裡的淺色葉子,伴隨著輕緩的呼吸,微微蕩漾著。
她的臉莫名開始發燙,下意識後退一步:“陸先生……”
陸世澄未動,隻舉了舉手裡的一樣東西示意她接過去。
那是小小的鐵盒,盒子底下還附著一張紙,紙上寫著幾行字。
【路易斯回診所接診另一位危重病人去了,走前交代我,等你醒來之後先看看你的眼白,發黃的話,可能感染了肝炎,必須立即通知他。】
此話一出,聞亭麗馬上忘了剛才那種異樣的感覺,非常緊張地問:“那麼我的眼白是黃的嗎?”
陸世澄垂眸掩去了眼中的笑意,對她搖搖頭,沒有打電話,而是坐到一旁的沙發上,聞亭麗松了口氣,旋即又有些訕訕的,她也真是的,居然誤以為陸世澄要佔她便宜,趕忙轉移話題,指了指鐵盒:“這又是什麼?”
陸世澄指指紙條示意她自己往下看。
【如果你醒來後還在發燒,也需盡快幫你通知路易斯。體溫,你自己量。】
聞亭麗捧著鐵盒回臥室,其實不必測她也知道自己退燒了,因為腦袋不再疼痛欲裂。
往衣服裡塞體溫計的時候,她悄悄望一眼門外,陸世澄大概是有話要問她,並沒有馬上離開。
屋裡屋外都相當安靜,這種不遠不近的距離卻莫名有安全感。
陸世澄常常給人這種感覺,他不說話,待人也不特別熱絡,可他身上總有一種魔力,可以讓每一個跟他相處的人都輕松自在。這一點,就連不諳世事的小桃子也察覺到了。
可是,陸世澄性格再謙和,也架不住被她一再打攪,她在他這兒一賴就是一整天,他心裡說不定早就煩得要死,她要是夠識相的話,待會測好體溫,就應該麻溜地滾蛋。
當然,她今天的目的算是達成了,可惜白日裡一直在昏睡,也沒機會探知陸世澄是不是已經開始排兵布陣,更不清楚朱紫荷有沒有採取進一步的舉動……
思索一番,她取出體溫計出去對陸世澄說:“我不發燒了,謝謝陸先生,我也該走了。”
陸世澄望一眼她手裡的鐵盒,聞亭麗笑著解釋說:“我整天待在慈心醫院,體溫計我早就會看了。”
他又望望她的臉,這次看得比較久。
聞亭麗拘謹地咳嗽一聲,出來前她特地照過鏡子,她的臉色比剛醒來那一陣好多了。
終於,他指指她身旁的沙發。
【先坐。】
坐下後,聞亭麗自然而然轉移話題:“正好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同陸先生說,今早為了趕走邱凌雲,我——”
她赧然一笑:“故意搬出陸先生和鄺先生的名頭嚇唬他,他卻說陸先生‘威風不了多久了’,我說他吹牛,他就說要我‘走著瞧’。我再問,他死活不肯把話說明白,這對父子的德行我再清楚不過了,邱大鵬陰狠狡詐,邱凌雲卻是個藏不住話的戇度,今天他突然知道收斂性子,沒準白龍幫真在盤算什麼大陰謀。”
說完這話,她小心翼翼地望著陸世澄:“陸先生最近是不是得罪過白龍幫?我聽說那位曹幫主最會背地裡害人,您可千萬要當心。”
陸世澄隻在那裡想事,聞亭麗等了一等,清清嗓子說:“我要說的就是這件事了。”
【多謝你,我會留神的。】
“不客氣,前後麻煩過陸先生好幾次,我早已將陸先生視作朋友了,往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陸先生隻需招呼一聲即可。”聞亭麗拍拍自己的胸脯。
陸世澄卻沒有給聞亭麗繼續套近乎的機會,隻是看看牆角的西洋鍾。
聞亭麗隻當他要下逐客令,正色欠了欠身:“今天多謝陸先生關照,不然我恐怕沒辦法參加明天欣欣百貨的比賽了,我聽高筱文說,這次逸菲林因為請來了朱紫荷小姐,一下子引來了許多廣告商,董小姐為了不被逸菲林蓋過風頭,特地找了許多記者報道明天的初賽,我要是表現得很糟糕,就要在全上海的報紙上丟臉了。”
說到最後,她粲然一笑:“對了,早上聽見陸先生要去鄒校長家赴約,那麼您今天一定見著朱紫荷小姐了,也不知朱小姐為明天的比賽準備了什麼節目,陸先生方不方便向我透露一二。兩邊選手同類型的節目一定會被放在一起對比的,假如提前知道朱小姐會準備什麼類別的表演,我也就不獻醜了。”
陸世澄沒接茬,隻垂眸喝了口茶。
聞亭麗眨眨眼,氛圍似乎一下子變得有點奇怪。
她趕忙在腦海裡回想一番剛才的話。
應該沒說錯話,因為即便陸世澄察覺她別有意圖也所謂。她和朱紫荷分別是兩家的熱門選手,倘若欣欣這邊的比賽沒人看,後續的獎金和機會也會驟減的,她由此在他面前表現出對朱紫荷的在意再合理不過。
糟糕!陸世澄該不會誤會她拐彎抹角想探知他跟朱紫荷的關系吧。她懊惱地咬了咬唇。回想今天發生的一切,的確很難不引起一些誤會。
他會不會以為她是因為吃醋才再三在他面前打探那位朱紫荷小姐。
正自亂想,陸世澄放下茶杯,取出衣兜裡的筆寫道:
【我今天沒有見過這位朱紫荷小姐。】
聞亭麗紅著臉望著面前這行字。
他在照顧她的面子,他在主動給她臺階下。
一時間,她心裡說不出是高興還是輕松,隻知道自己現在非常窘,窘到必須馬上結束這個話題,於是大方地笑了兩聲說:“我聽說欣欣百貨準備了不少精彩的暖場節目,假如陸先生明晚有空,不妨到欣欣百貨觀看比賽。”
陸世澄沒應聲,聞亭麗再次咬唇。
好在這時候管事找上來了。
“澄少爺,那邊找你。”
聞亭麗無心再纏磨,趁機告辭下樓。
管事卻不放過她,抱著一堆東西追上來。
“聞小姐,路易斯大夫給你開了幾瓶藥,這有說明,你按照紙上的指示服用即可,其中一味藥是每隔八個鍾頭服用,不能早,也不能晚,聞小姐上一頓是中午十一點半服用的,現在正好可以服用第二頓了。”
聞亭麗一看鍾點,果然七點半了。
再看那張紙,清清楚楚記錄了她今日服藥的次數和對應時辰。
這份仔細和耐心,絲毫不遜於慈心醫院那幫工作認真的護士們。
聞亭麗感激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您真是太細心了。”
管事欲言又止,隻用耐人尋味的目光端詳聞亭麗,又扭頭看看樓上,末了笑呵呵說:“司機已經在外頭等著了,聞小姐上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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