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壓制的力量松了,江歸一跑向斷壁殘垣,徒手翻開尚有餘溫的石頭木塊,一絲火光倏地鑽進瞳孔,速竄向腦海裡的冰封寂靜之地。
璀璨奪目的水晶球,嘭地開裂爆炸。
那真是奇跡的一幕——
蔚藍海水倒灌回流,旭陽重新從西邊冉冉上升。
明媚陽光,湿鹹海風,還有笑著的她,帧帧放映。
——江烏龜。
——幺幺,我疼。
——別哭了,醜得狠。
——想要你愛我。
——烏龜王子和幺幺公主永遠幸福生活在一起。
——不要討厭我,愛我。
.....
他終於記起失憶的自己如何一見鍾情。
如何重演童年苦痛後抓住救命稻草般懇求她的愛。
如何預知這段美好記憶終有消散之日,拼命抗拒血腥暴力。
以及槍林彈雨中,愛她的記憶一點一滴消失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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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歸一表情空白,捂住胸口,可那裡仿佛有一個巨大的血洞,風吹過,發出轟鳴,經久不息。
他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什麼,但一個字都無法宣之於口,隻有無聲的熱淚源源不斷往下流。
反社會人格難以形成愛,天生負面情緒主宰行為。由黑色心髒,奇跡般從中生長的愛,是枯木逢春。
如今,隱藏的角落竟然還有一方春意盎然。
雙倍的愛。
雙倍的痛苦和絕望。
霎那間,無數把刀子往他身體來回抽動,反復將他凌遲。血不停流不停流,怎麼都止不住。
“二爺!二爺!”
隻為一個人產生的情緒,鋪天蓋地的愛和痛,徹底壓倒了江歸一。
他跪倒在地,脊背彎曲,一隻手扣進泥土,一隻手卡住自己的脖子,全身顫抖不止,痛得窒息了。
.
醒來已是晚上,江歸一躺在病床,周圍圍滿人。他渾身冰涼,嗓音被煙燻得嘶啞,“人找到了嗎?”
“......沒有。”
他側身背對眾人。眼角不斷分泌淚水,強忍數次,最終捂著臉,任由淚水流淌。
“二爺……”
所有人看著江二爺身體劇烈顫抖,肩膀抖動,高大的身軀蜷縮成一團,發出壓抑而痛苦的嗚咽。
一群大老爺們隻覺得驚悚,又不
知道怎麼安慰他們年輕的首領失去心愛的女人,隻能手足無措地杵在原地。
馬伯松半響才慢慢走過去,撫摸江歸一的脊背,低聲道:“歸一。”
誰知到剛剛哭泣的男人一個激靈,自言自語,“肯定跑了......絕對跑了......別讓我找到她......隻要我找到她,我非得把她……剐千刀剁碎了喂狗!”
眾人被這恨意和兇狠驚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馬伯松說:“節哀吧。”
江歸一猛然翻身,眼睛血紅,劈頭蓋臉地罵:“節什麼狗屁哀?幾百個人看不住一個小姑娘!你以為她跟你們一樣蠢!把自己性命賠進去!”
見人還愣著,他起身,一個一個踹,幾乎在吼了,“還不滾!等著老子請你們吃槍子?一群廢物!給我去找!掘地三尺也得把她給我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是骨灰也得從土裡刨出來!”
等人離開房間,江歸一沉默地坐了很久,他壓根不能往陳窈被大火燒死的方面想,隻能當她逃跑,於是親自打電話給南楚交通部門,“但凡在火車站客運站飛機場船運碼頭掃到叫陳窈的女人統統攔下來,身高一米六三,82.5斤,棕色頭發,臉像小愛心,眉毛細彎,顏色很淡,眼睛中等大小眼珠非常黑,表情死人臉,是的,死人臉,他媽的死人臉不能漂亮?”
完了又給警局打電話報案,江歸一覺得失蹤不足以重視,謊稱陳窈詐騙江家八千萬,因為這樣可以為警局衝業績。
接著依次給flex打電話鎖定各種IP,世界各地的黑色家族通報,最後在暗網用300枚比特幣和江家無條件允諾發布了陳窈的懸賞令,備注【完好無損】。
做完所有,江歸一把手機狠狠往地上一摔,掀翻桌子床鋪櫃子,入眼所見的東西全部砸了個稀巴爛。
這麼大動作,護士醫生連忙跑過來生怕怠慢江家新任掌權人,他們剛到門口,聽見從房間傳來的嚎啕大哭。
與其說是哭,不如說咆哮。
憤怒、悲傷、絕望,從中傳遞的情緒復雜而強烈,讓人心頭發酸。
“這是怎麼了?”護士小聲問。
“這你都不知道?哎,南楚傳遍了啊,江二爺的心尖尖被火燒死了。”
.
找了整整一個星期,沒有任何陳窈的消息,她就像人間蒸發般消失了。
無論別人怎麼說,江歸一都不信陳窈喪命於大火,但夜深人靜時,他有時懷疑她是否真的存在過,可房間的衣服,還有殘留的氣息確實證明他們曾經躺在一張床擁抱親吻。
隨時間的流逝,思念、愛欲變成刺進他心窩的利器,變成密密麻麻的蛛網,將他攏入回憶,他開始產生幻覺,認為陳窈從沒離開一直在房間等他回來。
江歸一經常伏在窗臺對藤蔓說話,坐在沙發對抱枕說話,坐在廚房的小吧臺對空無一人的凳子說話。
最開始沒人發現,第二個星期,聞確發現江歸一有次下車時竟然做了個俯身抱人的動作,那瞬間他脊背發毛,連忙把這事跟馬伯松說,勸江歸一接受心理治療。但他堅信自己沒病,就像堅信當初自己有副人格。
他們不知道江歸一的幻覺在他俯身抱人的時候就消失了,因為他每天給幻覺裡的陳窈投喂很多食物,她尖尖的臉頰長了點肉,但他俯身抱她的重量停留在最後一次的重量。
而就在幻覺消失的那天,江歸一翻開了陳窈留下的筆記本,第一頁墨汁淋漓的七個“殺”字,第二頁是她的計劃,翻到第八頁第七個殺字,赫然寫著江歸一。
他氣憤地把筆記本往地上砸,盯著看了很久,又撿起來撫平褶皺放進木盒。
那天晚上,江歸一坐在陳窈經常坐的窗臺,打開了窗戶,鵝毛大雪飄進房間,寒冷刺骨,他眼神空妄地解開捆在刀刃的繃帶,往自己胸口刺。
出血的瞬間,刺痛把瀕臨絕境的江歸一喚醒,他摸著腹部的刺青,呆呆坐了一晚上。第一抹晨曦映入瞳孔時,眼淚奪眶而出,他痛哭出聲。
困獸猶鬥,他本就是站在懸崖邊的人,骨子裡的貪婪頑固,救不了自己。
但他更難以接受,如果她沒死屬於別人。
.
第二天江歸一恢復正常人的生活,江之賢病重的消息以一種毫無預兆的方式紛沓而來。
江歸一趕到醫院時,那位雄鷹般的男人已面色灰敗。急救結束後,江之賢讓其他人出去,獨留江歸一。
父子二人相對無言,日落時,江之賢深深嘆息,“你母親還是不願意見我最後一面。”
江歸一玩著腕部的天珠,“見了又如何,難道還能冰釋前嫌?”
江之賢閉眼,良久,語聲疲憊無力,“我曾經以為得了權利似乎就得到了一切,但隻有參與權利遊戲後明白,一旦參與,就必須一直玩下去,無論是為自己還是為身後之人,無論想不想累不累,直到失敗或死亡。”
“我得到了很多,同時失去更多。以為她喪命於大火時,日夜煎熬和折磨讓我簡直發瘋,所以做了很多錯事。”
“歸一啊,這是我付出的代價,走上這條路就再也不能回頭。”
這漫長歲月的棋局,沒有真正的執棋人,每個人皆是王座之下的棋子。
他憎恨那麼久,勾心鬥角那麼年,琢磨每個人的心理,總算結束了。
江之賢大笑,笑著笑著,眼淚流到一日蒼老的臉,“而我終於可以休息了。”
他閉眼,想起很多年少時光,想起自己最意氣風發的時候。
最愛的人,最好的兄弟都在身邊。
悔嗎?
他仿佛看見戲臺之上的青衣,那雙丹鳳眼真是顧盼生輝啊,美得他一瞬間就停止了呼吸。
滴——滴——
“電擊準備!”
醫生護士衝進來,被保鏢攔在外面的仇舒悅跌跌撞撞撲到江之賢身上,哭得聲嘶力竭,那簡直是悽厲的哀鳴。
“患者已失去生命特徵,請您節哀。”
仇舒悅怔了一瞬,抓起床頭櫃的水果刀決絕地刺向自己脖子的動脈。
她刺得那樣深那樣快,誰都沒反應過來。
護士驚聲尖叫,頓時病房轟鬧喧雜,哭聲一串接著一串。
江歸一什麼都聽不見了,也沒有掉一滴眼淚,沉默地走出病房。如同當年走出火場,如同這麼多年走過荊棘。
他似乎看見了匆匆趕來的甄佩文,或是穿著戲服的郦沛白,也許沒有,他不記得自已怎麼回到榆寧,怎麼和曾經的江之賢一樣站在最高處,眺望江家那棵百年大樹。
恨的人都死了,不恨的人也死了。
具具屍體堆積,無名的,有名的。
到頭來隻有自己一個人。
原來這位置這麼孤單。
大雪封山,沉重的白色皑皑。最後一群飛鳥離開高牆,飛向遠方綿延的萬水千山。
而他被束之高閣,困在這一隅。
唯一想留住的人,眉眼在心裡越來越清晰,成為不滅的幻影,無法割舍無法遺忘。
.
江之賢死後,葬禮空前絕後的盛大,國內、全世界的黑色家族趕來南楚,街道圍堵得水泄不通,一束一束的花哀悼或祭奠,讓人分不清虛情假意。
江歸一操辦大局,全程面無表情。眾人都說江二爺涼薄到極致,果真天生壞種。
江歸一無所謂,他的眼神越來越冷,裡面的冰霜終年不化。
之後挑起十五個系的重擔,帶著屬下瘋狂擴張勢力斂財,手段異常殘暴。
在某天夜裡,他做了一個新的夢,穿著青衣的女
人降臨在身邊,問他:“我好看嗎?”
他看著她不語。
她又說:“若想我留下,就要把我的心吃掉。”
他剛想擁抱,周圍所有景色隕落,生靈覆滅,大火燒毀一切。
夢醒江歸一開始恨陳窈,恨她把自己變成沉迷情愛的蠢貨,恨她踐踏他的心,毫不留情拋棄他。
他發誓隻要找到她,一定毀了她,一定殺了她。
隻要找到她。
.
三個月後郵輪酒店開張,絲綢之路敲定設計圖紙,南楚CBD的高樓初具雛形。
半年後縱橫資本集團以江歸一第一個收復的系別為明面產業,其他十四個系分別以子公司的形式存在。
八個月後縱橫資本集團正式改名Gallop娛樂資本,以每股285.6元,市贏率達到356倍,成為年內最貴的新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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