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江衍鶴姿勢帥而利落。
側身勾手,抬指放箭,百步傳揚。
在絕對自信中,帶著笑意射過去。
青碧色的翎羽與空氣摩擦,發出勢如劈竹的啪嗒聲。
江衍鶴緩睜開半眯一隻的眼,等著被誇獎的剎那。
沒有誇獎。
隻聽到一聲絕望的犬類哀嚎。
對面不是白色鴿子,是他養了四年的狗。
江衍鶴向來貪樂頑劣,給這隻陪伴他幾年的大型犬取名:“白無常。”
狗是白色的杜高犬,外公康刿送他的。
被撿屍的手下帶回來的時候,大狗的前腦被它的主人射了一個對穿。
如今,杜高犬真的被白無常勾走了魂魄。
江衍鶴看著地上抽搐的狗,心髒粉碎,幾乎驟停。
這條狗,陪他在舊金山轉機到渥太華機場。
它忠誠,溫和,幾乎把他當成它的一切。
江衍鶴向來喜歡,這種感情裡的絕對篤定。
Advertisement
永遠牢牢操控,無需擔憂背叛。
非常滿足他的掌控欲。
隻有他,才知道這條蠢斃了的狗。
多離不開他,多害怕被他拋棄。
有次飛機晚點,它在渥太華機場等到姍姍來遲的主人,眼睛溢出了多少淚。
淚都是別的一切事物或者人,在和他告別的時候流。
江衍鶴從不流淚。
白無常卻抽搐著,想他上前摸摸他。
它微動著舌頭,想最後舔一下它愛了一輩子的主人的手。
江衍鶴沒任由它舔,他抬起眼,一滴淚也沒落。
他嗓音生硬地問,“老師,為什麼。”
“前幾天,他玩耍時咬傷了你的手腕,所以它該死。”
Phallus肅穆地說。
白無常並不是咬傷他的手腕。
而是它過度興奮,犬齒控制不住力道,勾傷了主人喂食的手。
這實在太正常不過,甚至江衍鶴根本沒放在心裡去。
但是有佣人傳到Phallus那裡去了。
“我很厭惡小鶴會有心疼這種情緒存在。”Phallus補充道:“你不會吧?我的孩子。”
江衍鶴認真端詳了青翠金邊雀尾羽的箭。
“這把箭,怎麼得來的呢?”
江衍鶴攥緊拳頭,骨節青白,他努力讓聲音平靜又寡涼。
恩師答:“前幾天本家領回幾隻活體孔雀,你貪玩,要下去喂養他們。給你布置的數競題,完成得心不在焉,我就拔掉它們誘惑你的羽毛,送給你。”
那幾隻美輪美奂的孔雀。
就因為他一時垂愛,被人扒光了毛。
“我很自責。”
江衍鶴深吸了一口氣:“老師,我的言行會決定這些生物的生死嗎,憑什麼?”
Phallus冷酷無情地答:“因為小鶴是食物鏈頂端的人,是上位的掌權者。不光是這些生物,老師會給你其他的,更優厚的資本。”
“嗷嗚,嗚——”
杜高犬抽搐著。
它腦袋上的箭羽微微地顫動,漂亮的羽毛在空氣裡撲稜。
白色,血色,混著青翠金邊羽毛。
美得讓人屏住呼吸。
也痛得讓人屏住呼吸。
江衍鶴最後撫摸它。
是痛不欲生地替它撫上湿潤的眼睛。
他的指節最後一次感受它的眼淚。
他生命裡遇到的所有一切,都愛他愛得要死,所以要死。
Phallus問:“你年紀也不小了,青春躁動。你媽媽康珮幗和我講,你執拗地不去京王府或者京附讀書,要去德威英,是因為那裡有你喜歡的女生嗎?”
杜高犬的血浸沒到江衍鶴的腳畔。
他舍不得往後退一步,任由血液浸湿。
江衍鶴垂著眼。
他聽見自己說,老師,我從來沒有過喜歡的女生。
Phallus半跪下來,替矜貴的少年,溫情脈脈地搽幹淨腳上的血漬。
瞧見他並沒有絲毫受驚的樣子,滿意笑了:“這樣就對了,老師為了你背負了很多血債呢,做個好孩子,把京域一切的資源攥緊,海關那條線一開,往後十年,讓莫家和顧家沒辦法翻身,別讓老師失望。”
江衍鶴閉上眼睛,良久才說:“我明白的。”
他聲線微啞,已經沒有絲毫的稚。
他再也不笑了,或者說,再也不在乎輸贏了。
他還沒滿十六歲,才剛剛步入肆意張狂的變聲期。
已經不得不背負起了,一個即將步入花甲之年的老人,一生的謀劃和熱望。
江衍鶴回過神。
已經五年過去了。
杜高犬白無常死後火化的焰火,不斷飛騰躍升的樣子,他現在還記得。
他手指尖的火苗,竄出來被冬風熄滅。
金屬片微燙,就像箭羽摩挲弓弦的溫度。
就像《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所言。
宇宙在爆裂,每個微粒彼此遠離,我們被拋入黑暗與寂寞的空間,把我們永遠地撕開……胎兒離開母體,朋友和朋友分別,每個人彼此分離,踏上自己的道路,邁向孤獨死亡的目標。
他孤獨地,靜默地,不要任何事物陪伴地長大了。
遠處積雪消融,霜天地凍。
他再也見不到對面山頭那汪白。
江衍鶴失落的收回眼睛,眸光寂滅,爬升的幽藍煙霧,被風吹得融在指節間。
他垂眼,厭惡地瞧了一下自己夾著煙的手指。
驟然間,他的身體,忽然被暖融融的白色抱住了。
警覺如此,他也對她沒有絲毫防備。
“在想什麼。”禮汀擁抱地特別緊,像是要把她全部的溫度悉數饋贈給他:“不要想其他的,想我。”
“別撒嬌,我還在生氣呢,哄不好。”
他掐了煙,弓身,把腦袋支稜在她頭頂,溫柔地微閉上眼。
禮汀幫他扔掉了手裡的煙。
她把他的手指拉起來,虔誠地吻了一下:“不可以抽煙了哦。”
她的吻,讓那人稍微喜歡了半秒鍾自己的手:“好。”
禮汀揚起臉,軟軟地和他講起話。
“紅薯一點都不好吃,怪不得是最後一個,好苦哦,你嘗嘗。”
禮汀從他懷裡掙脫出來,獻寶一樣,遞上最中心的紅薯芯。
她的手指被紅薯皮染著一點焦黑,眼睛盼望似地眨了眨,摸摸鼻尖的細汗。
很快,小巧的鼻頭也被染黑了。
“傻。”
江衍鶴就著她的手,嘗了一口,香甜可口,熱度恰到好處。
他深知,是她把最好吃的部位剝皮,給他吃。
還要用小貓的八百個心眼,千回百轉地想出一堆理由。
兩人坐在vip的觀察臺上。
禮汀被他抱在腿上,專心地一點點喂他吃了大半個。
江衍鶴真好看,吃東西也好看。
小貓看得目不轉睛,呆呆地注視著他進食的樣子。
她眼睫微湿,凝住眼淚細細看他英俊輪廓。
她真的好喜歡他,一點都不做作驕橫。
那人放著弓箭場,贈送的黑珍珠和牛套餐不吃,陪她躲在觀察臺,吃她買的便宜紅薯。
他真的是,全世界她的認知裡,最好最好的男人。
江衍鶴細嚼慢咽,就著她的手指吃完了。
欲言又止,想說些什麼。
他心想提醒了,她又得臉紅。
於是聲音淺淡地,在她耳畔說:“嗯,苦死了,我吃完,你就不會苦了。”
他在逗她,明知道這是她給予他的所有。
這個溫熱的烤紅薯,是她實在舍不得吃,讓給他暖胃的。
“苦嗎?”
禮汀才反應過來,她盯著那人看得太久,眼睫酸澀,眨得很快。
她還沒有完全回過神。
江衍鶴就死死扣住她的後頸,吻了上來。
兩人之間沒有旖旎和欲求,就是世界上最相愛的情侶交換呼吸。
禮汀手指顫抖著,因為髒兮兮地不敢勾住他的衣角,擔心把那人蹭髒。
她把紅薯的塑料包裝,弄得窸窸窣窣地響動,慌亂地往下伏低。
哪裡苦了。
甜甜的。
他的吻也是甜的。
她嗅著那人身上好聞的氣息,眼波柔柔地顫動著。
分開的時候。
察覺到他剛才情緒波動的小貓,努力蹭了蹭他的脖頸。
在他頸窩裡,她一字一頓地再次強調:“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江衍鶴用日本和弓,給她炫耀了一下射箭的技巧。
和弓是竹條制成,接近兩米,通體深黑。
他戴好弓道手套,射箭瞄準的時候。
氣場孤絕,抬手肩膀衣料鼓起穿堂風的形狀,瀟灑射中,比洋面帆船還利落。
禮汀含著笑欣賞著。
他射中的哪裡是靶心,是她的一顆春心。
真的好帥。
她噠噠地跑到靶場對面,檢查他的準確程度。
她也穿著一抹白。
江衍鶴射中靶心後,安靜地等待她跑回來報喜。
女生興高採烈地邊跑,邊誇他全世界第一厲害。
她永遠不知道。
那人鼻尖微澀。
看著她跑回來,撲進自己懷裡的身影。
熱門推薦

不見卿
"我攻略祁熠多年未果,被系統抹殺,死在了他最厭惡我的那一年。 我的屍體也被他的白月光下令丟到了亂葬崗,不見蹤跡。"

愛意遲暮
"老公是大學教授。 人前,他開明知禮。 對我,斤斤計較。 我不僅每月的退休金要上交,就連出門買菜都要精確到幾毛。 他說我是農村婦女,錢在我身上發揮不了用處。 直到我得癌需要醫治,他卻一臉冷漠。 「你已經這把年紀,花幾十萬給你治病沒有價值,你自己找個地方等死吧。」 轉頭,他就拿我的救命錢給白月光買包。 我孤零零的在醫院病死。 重活一世,我不幹了。"

年輕妻子嫌我有老人味
"男大學生給老婆發了個貓咪表情包配字「在嗎?看看腿」。 老婆回了個「貓貓害羞」。 我瞬間明白,我的老婆戀愛了。 這次是比她小幾歲的男大學生。 明明她曾經對我說,她喜歡我年紀比她大七歲,覺得我穩重會照顧人。"

一張工資條引發的退婚
"婆婆看錯了工資條,以為我妹妹月入二十萬。 小年夜,她帶著男友來提親。 卻指名要妹妹嫁入他們家。"

我和哥哥的碩導在一起了
和哥哥的碩導在一起了。被抓包當天,我正拽著陳崧的衛衣帶子踮腳

忠犬男的死鬼女友
我在地府開了個小商店。 地府沒有貨源,我隻能託夢給我陽間的男朋友,請他幫我燒點下來。 一個月之後,我男朋友怒了。 「死了之後你在下面玩兒的挺嗨啊,這些玩意兒,活著的時候怎麼沒想過跟我試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