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後來阿砚的性子變得越來越冷漠,我這當母親的責無旁貸。” 韓茵目光露出了愧色,“當初我同陸進宗離婚離開北城的時候,你都是怎麼聽說的?是不是說我生病了,要離開北城養病?”
江瑟握住茶杯,抬眸看了看韓茵,“嗯”一聲。
韓茵放下茶杯,笑說:“看來還真是這麼說的呢,我那時也算是病了,心病。”
她卷起左手的袖子,露出手腕那一片觸目驚心的舊疤。
“看到了嗎?最深的那一道是我自殺那日割的,其餘的傷疤是抑鬱症最嚴重的時候沒忍住留下的。我自殺那日,是阿砚踩著一地血水把我救了回來。”韓茵輕輕嘆一聲,“他那時也就十一歲,進來浴室時嘴巴一張一合地同我說話,我那時已經快沒知覺了,便騙自己,我沒聽到他說的話。”
但那日,她穿著婚紗躺在浴缸的那日,她其實聽清了小少年對她說的每一個字。
“可他說的話我從來沒忘記過,他問我是不是他做得還不夠好?問我為什麼可以為了陸進宗死,卻不可以為了他活?還問我,他是不是就是一件說拋棄就能拋棄的東西?”
韓茵的眼睛已經泛起了眼花,“你不知道他跟你在一起時有多開心,瑟瑟,假如我們阿砚做了什麼叫你生氣的事,我替你說他好不好?我讓他給你道歉,你別生他氣了好嗎?他雖然不說,但我知道他現在過得不好。”
江瑟靜了片刻,而後輕輕一搖頭:“他沒做錯什麼,也沒惹我生氣。韓姨——”
她握緊了手裡的茶杯,問道:“陸懷砚是不是正在過來?”
韓茵淚盈於睫:“我沒同阿砚說你在這裡,但是——”
江瑟一聽這話便立即放下手裡的茶杯,豁然站起身,同韓茵道:“我先告辭了韓姨,有機會我再去南觀音山探望您。”
她現在不能見他。
她很清楚,她現在不能見他。
江瑟快步離開茶室,步履匆匆地往外走。
管家見她出來,以為她是和韓茵敘完了話,連忙說:“江小姐,我給您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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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就停在果嶺附近的停車場,江瑟是識得路的,可她此刻心緒繁雜,耳邊不斷回想著韓茵說的那句——
“他問我,他是不是就是一件說拋棄就能拋棄的東西?”
管家見她沒應話,便主動走在前面引路。
快到停車場時,迎頭碰見正在從裡頭出來的人,連忙頓住腳,喚了聲:“大少爺。”
江瑟腳步一緩,抬起眼看過去。
陸懷砚就站在停車場的入口處,靜靜看著她。
江瑟腳步沒停,邊錯開眼邊繼續往前走。
午後的風和煦溫暖,從兩人身側徐徐吹過。
一縷若有似無的沉香氣息彌漫在風裡。
陸懷砚眨了下眼,在她擦身而過的時候,猛地扣住她手腕,“是沒看見我,還是想裝作不認識?”
男人的聲嗓低沉磁性,帶著不易察覺的沙啞。
江瑟平靜道:“陸懷砚,韓姨在裡面等著你。”
那點熟悉的香氣在她停下腳步後漸漸清晰,不再是若有若無的一縷。
香氣是從她身上飄過來的。
陸懷砚側過臉,目光緩緩掃過她低垂的眼睫,隨即掀眸看向她身後的管家,說:“勞煩你同母親說一聲,我臨時有事,明天再過來看她。”
管家一看這陣仗就知陸懷砚是有事要同江瑟說,連忙應下,風風火火一轉身,腳步帶風地離開了。
陸懷砚握住江瑟的手腕,二話不說就往回走。
江瑟卻不肯跟他走:“我還有事,沒時間和你敘舊。”
“沒想和你敘舊,”陸懷砚頭都沒回,隻沉著嗓問,“要我像小時候那樣扛著你走嗎?”
他的手扣得很緊,江瑟甩了幾下沒甩開,便冷下聲音說:“你敢你就扛。”
她穿的裙子,她才不信他會像小時候那樣將她扛在肩膀走。
這話一落,陸懷砚猛地止住腳步,回過身看她。
下一瞬,他松開她手腕,直接上前箍住她膝蓋窩,單手抱起她。
這動作堪稱一氣呵成。
他從前總喜歡這樣抱她,抱她的同時,還能騰出一隻手解身上的襯衣扣子。
江瑟愣怔片刻,等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他塞入副駕駛座。
她身體帶著慣性,手掌沒忍住往後一抻,結結實實按住一個方方正正的紙盒以及擱在紙盒上的金屬塊。
江瑟眼睫一頓,挪開手,低眸看一眼。
是一盒煙和一個黑色的金屬打火器。
第72章 “陸懷砚,是你非要招惹我的。”
黑色邁巴赫疾馳出莊園, 往臨江的別墅開去。
車廂裡漫著淡淡的煙味,陸懷砚降下車窗,散去殘留在車廂的煙味後才升起車窗。
兩人一路上都沒說話。
江瑟別著頭看車外的景, 陸懷砚目視前頭的路。
車子抵達別墅,陸懷砚直接將車開入車庫,卷簾門緩慢下降。
江瑟解開安全帶, 正要去開副駕的車門,忽然“咔”的一聲, 車子落了鎖。
江瑟抬到一半的手隻好又落回去。
她扭頭去看陸懷砚:“開鎖, 我要下車。”
陸懷砚側頭對上她視線,淡淡道:“終於願意看我了?”
江瑟轉過頭不說話, 等了半晌見他沒開車鎖, 又看過去, 喚一聲:“陸懷砚。”
車庫沒亮燈, 也就卷簾門底下漏進一隙光,叫這密閉的空間不至於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半明半昧間,陸懷砚突然問:“最近用沒用過我給你的沉香?”
江瑟愣了下。
陸家慣用的沉香香氣霸道, 沾上一點便能留存許久。
車廂散去煙味後,她身上的香氣擾人得很,他坐在駕駛座上都聞得到。
這樣密閉的一個狹小空間, 叫這點沉香氣息愈發難以忽略。
江瑟咬著唇不說話,忽然身體一動,左手撐上中控臺, 就要親自去開車鎖。
她半個身子橫在陸懷砚身前, 頭發從肩上滑下時還被帶起的風在他脖頸撩了幾下。
陸懷砚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側臉, 喉結緩緩一沉, 倏然握住她腰窩, 跟拔蘿卜似的將她整個人一把撈到腿上。
江瑟背狠狠抵上方向盤,車子“嗶”地響了一聲。
她看他一眼便要開車鎖準備從駕駛座下去。
陸懷砚眸色一暗,徑直握住她手與她十指緊扣,牢牢將人禁錮在腿上。
江瑟終於來了氣:“陸懷砚!”
陸懷砚八風不動,目光沉沉看她:“怎麼不回答?你用沒用過我給你的沉香?不是早就戒了嗎?”
那香給了她那麼久,她從來沒用過。
臥室裡的官皮箱陸懷砚看過,裡頭的香餅完完整整從未開封過。
目光膠著片刻。
江瑟將頭扭向一邊不看他。
陸懷砚盯著她耳下那塊被他不知含弄過多少次的軟肉,胸口猛然竄起一股火又被他死死壓住。
“我在樓下等了你兩個小時,你一步都沒追來。還挺能狠得下心,說斷就斷,偏偏我連一步都舍不得逼你追。”
上趕著的買賣不是買賣。
他現在就是上趕著的那個人。
廉價得不值錢。
窗玻璃的倒影裡,江瑟眸光晃了晃,眼睫卻始終一動不動。
“陸懷砚,我們已經結束了。”
“結束什麼?”陸懷砚輕輕笑一聲,眉眼冷凝,“我從來沒答應過要結束,你一條信息過來就要分手,你覺得我能接受?”
他松開一隻手將她頭掰過來,一字一頓道:“江瑟,我們散不了。”
好聚好散用在他們身上本就是個笑話,他們散不了。
江瑟終於抬眼正視他:“是你找人查鄭歡的嗎?”
“是。”陸懷砚語氣很淡,“我總要找出你非要分手的原因。鄭歡是給你查案的人,你發完信便去桐城接走張玥,帶她去見了鄭歡。為什麼?因為七年前的案子?”
他說到這,想到什麼,又說:“朱茗璃最近找沒找過你麻煩?”
聽他提起朱茗璃,江瑟猛然間想起昨晚朱茗璃問她的那句:“陸懷砚是你的後手嗎?”
江瑟眸光微動:“朱茗璃找過你?她同你說什麼了?”
陸懷砚沒瞞她:“在梅菲爾偶然遇見,她過來‘提醒’我小心被人利用。”
他說著又似笑非笑道一聲:“我可沒同她在旋轉餐廳吃飯看日落。”
知他在翻那日她同傅韫吃飯的賬,江瑟便要別開臉,偏他手還扶著她臉頰,臉剛扭過去便又被他掰了回來。
“躲什麼?又不是在跟你興師問罪。”陸懷砚說,“傅韫喜歡你看出來沒?”
江瑟神色一頓,看了他一眼。
陸懷砚笑了:“知道他喜歡你?”
江瑟不想再和他說下去,落下眼睫,聲音冷淡道:“談完了嗎?談完我要下去了。”
她眉眼一冷起來,骨子裡的那些尖銳的稜角便又一根根冒出來,硌得人疼。
陸懷砚窩火得又想抽煙。
抬手把她下颌往上一抬,逼她看他,同時脖骨往前一壓,盯著她眼,問她:“香的事你不想說就不說,你跟我說一下為什麼要分手?你清楚你搪塞不了我。”
本來她不說他也會查到底,也沒想要再從她嘴裡掏出什麼話,他知道這姑娘逼不得。
可他忍不住了,看到她從裡面走出來,身上沾著他曾經有過的氣息。
所有理智和耐心在那一剎那徹底告罄。
兩人靠得很近,他的氣息從四面八方侵入。
那種赤.裸.裸的侵入感順著他的目光他的呼吸他皮膚上的體溫一點點滲透。
他的唇分明沒碰她,可那些唇齒勾纏的湿糯已經有了具象感。
他問她用沒用過沉香,就跟問她想沒想他一樣。
都是同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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