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什麼都有可能背離,唯獨知識不會,可當沒什麼可以追逐卻又無法停下來的時候,人的心裡總是會不免產生倦怠與厭煩感。
這種情緒並不針對什麼事物或者什麼人,又或者說它針對一切事物與人。
如今林織已經習慣這種什麼也不做卻也很安然的狀態,因為時間軸被拉長,他在戚禾身邊停留了很久,久到他在戚禾身邊已經足夠懈怠。
畢竟這不是九日也不是九月的光陰,而是九年,快要十年。
“時間過的可真快。”
低嘆聲從林織的唇齒間溢出,在這溫柔夜色中生了幾絲現實與幻夢交織的迷蒙。
戚禾揉按的動作輕柔,道:“身處其中,確實叫人不知不覺,想到與師父的初次會面,場景恍然如昨。”
戚禾還記得他們在苗寨住的那間屋子,記得潮熱的瘴林,記得彌漫著血腥味的蟲罐,記得年年歲歲的練習。
他也記得高低不一的木樁,錯落的山峰,陡峭的崖壁與松動的山石,記得院落內的桃花與總是自創招式的先生,時常囑咐他多吃一些的霍夫人、
因事情絆著,他們還沒能回去看時日無多的霍先生與霍夫人,他的另外兩位先生,一位已經長眠於苗寨土坡裡,一位前不久被他埋在地下。
戚禾的手一頓,莫名有些齒冷,並不是為這人間無可奈何的離別,而是升騰起一種令他骨髓生寒的擔憂。
他的聲音有些艱澀,道:“若是那日有什麼變故,師父記得護好自己。”
即使這樣說了,戚禾也不放心,渾然未覺這師徒身份顛倒之景。
世間師者,多為徒弟彈盡竭慮,舍身相護,如師如父之人,怎會棄小輩於不顧。
戚禾焦慮了一會兒,又安定下來,無論發生什麼事,他總會在師父身前。
林織聽出了他話語裡的憂慮,有些好笑地抬頭說:“不放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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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禾的指尖因林織的動作而微動,青絲滑動觸感如錦緞,他笑答:“在我心中師父的能力世間無二,自是放心。”
“師父,今晚我可否與你同眠,有師父在我身邊,我心總安定些。”
戚禾毫不掩飾依賴之情,話語中並未有太多過界意味,如同孩童時的訴求。
可他早已不是稚童,少年的眉目疏朗,攜著清風明月,這般低喃,帶著些情意繾綣,那般全身心的依賴,藏匿了鋒芒,恰似圓潤冷玉,讓人生不出拒絕之心。
林織心知肚明,戚禾哪裡會因為即將要發生的事情而心裡不安定,可偏偏戚禾高超之處就在此,哪怕他的理智如此分析著,情感上卻傾向了戚禾,忍不住覺得他仍是少年,年幼失怙又雙眼有疾,血海深仇即將得報,他心緒不定自然正常,加上他一向依賴他,想和他一起睡好安心也合情合理。
瞧瞧,多可怕,情感背離了理智,自顧自地將武力高超的劍客,當成柔弱不能自理需要呵護的模樣。
林織端起來桌上的茶盞,啜飲了一口雨前龍井,新葉特有的清苦香味從舌尖蔓延,好茶。
“可以。”
林織允了,畢竟是自己養出來的情人,總是要寬待些。
戚禾笑眼彎彎,一副十分滿足的模樣。
時隔多年又能和師父睡在一張榻上,戚禾卻沒有多餘的心。
那些關於欲的蠢蠢欲動的心與和師父相擁而眠的熱切相比顯然有些不值一提,心被陣陣熱意填滿,戚禾嗅聞著師父身上傳來的甜香氣味,墜入了夢中,唇角始終帶著笑。
林織次日睡醒,戚禾的睡姿還是和小時候那樣,側著擁著他,明明身量已經比他高,卻還是垂首靠在他的肩上,緊緊地貼在他身上,顯得又乖又溫馴,可握著他腰的手卻帶著不容他掙脫的意味。
林織一動,戚禾便跟著醒了,蹭了蹭他的肩,才喚了聲師父。
剛剛睡醒的少年聲音低啞,呼吸落在耳旁,朝著耳朵裡鑽。
林織應聲,從床上坐了起來,戚禾同樣起身,動作顯得有些遲疑,但這異樣轉瞬即逝,林織背對著他並未發現。
戚禾穿好鞋,轉頭望向了窗子的方向,緩慢地眨了眨眼。
他好像能看到一點光亮了?
戚禾閉了閉眼又睜開,更加仔細地感受到了明暗的差別,按下心中的激動與喜悅。
他還是看不見東西,隻是眼裡的灰蒙變得明暗不一,他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林織,怕讓師父和他一塊空歡喜。
等到他能瞧見的時候,再告知師父。
洗漱好後,師徒二人用過早膳,站在甲板上看江景。
這是一艘商船,船上的人不少,但都沒露面,隻有寥寥幾人守在重要的位置上,以免有人從水下潛入。
為了避開赤羽門耳目,林織和海燁約好在船上見面,因此不用中途泊船。
東江是這一片的主支流,若幹河流順著水匯聚於此,沿路船隻眾多,有烏篷小船緩緩過,亦有華美船隻香風透,更有些灑脫的人,乘坐竹筏順流而下。
林織看見了不遠處的竹筏上站著的一男一女,瞧著有些眼熟,但距離太遠,有些看不太清。
竹筏上女子運起輕功,手裡短劍釘在了船的桅杆上,絲線在陽光下仿若透明,女子借力飛起,翻身落在了甲板上。
林織微微抬手,阻止了手下現身。
“林大哥!果然是你們,這也太巧了,居然又遇見了!”
嚴亦萱穿著身玄色衣衫,對著林織和戚禾露出笑容。
林織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嚴亦萱立刻對著竹筏上的人招手,大喊:“曲梓珩!快過來!”
曲梓珩衣不帶水,上了船板。
林織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們兩個,幾日沒見,曲梓珩和嚴亦萱訴說著見聞,讓他明白了緣由。
幾日前他們倆順著姜彥的方向追尋,但沒有得到結果,聽聞欽鶴谷召開洗劍會,便從港口出行,他們出發的晚,竹筏速度不比船隻,所以此刻正好遇見。
嚴亦萱開心一笑:“說明我們就是有緣分!”
戚禾頷首:“的確。”
不過若是可以,他其實並不想遇見他們,甚至不希望他們出現在洗劍大會,此行古怪兇險,戚禾並不希望相識之人牽扯其中,尤其曲梓珩和嚴亦萱都是心思純善又純粹的人。
曲梓珩打了招呼後有些欲言又止,但還是看著林織說了出來。
“林大哥,這幾日我們聽到了一些關於你們的不好的傳言,不過我們相信林大哥你們不是那種奸惡之輩。”
嚴亦萱想到這些風言風語就生氣,冷哼道:“那些人根本也沒有和你們相處過,就把你們說的多麼不堪,氣的我和傻瓜劍跟他們吵了幾架,什麼亂七八糟的屎盆子都往你們身上扣,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你和我們待在一塊的時候,上哪兒去殺他朋友。”
曲梓珩抱劍道:“林大哥,小禾,你們放心,我們為知交好友,自然不會因風言風語而心生罅隙。”
“關於我們的傳言確實有很多不實,但有些也不是空穴來風,如你們所聽聞的那般,我確實是苗疆之人,也是所謂的蠱教聖子,但我自認並未濫殺無辜,小禾和蠱教更是沒有關聯,他並未碰過蠱。”
林織看著兩位朋友道,這些事瞞不住,也沒必要瞞,都快走到尾聲,不必遮掩。
曲梓珩和嚴亦萱嘴唇微張,顯然沒想到這居然是事實,他們的朋友是傳聞中無惡不作的邪門歪道中人。
看他們因不知所措而有些怔愣的模樣,林織貼心地給了他們反應的時間。
“我們相信。”
曲梓珩和嚴亦萱幾乎是同一時間說出這句話,對著彼此笑笑,又對林織和戚禾展顏。
“旁人說的哪有我們親自看的感覺的可靠,反正我們門派名聲也沒好到哪裡去。”
嚴女俠爽朗道,她出身亦正亦邪的清影派,門派中的叔伯們也不是沒有和魔教中人交好,與朋友交,不亦樂乎,殊途同歸即可。
“我雖是名門正派弟子,但師父教導過,交朋友不應該看出身,朋友間投緣最重要,我自始至終相信林大哥和小禾不是傳言中兇惡之輩,但若有一日我們分道揚鑣,刀劍相向時無需手下留情。”
曲梓珩知道自己的武藝不如戚禾,但他亦有名門弟子的驕傲,不說自己不手軟,隻讓他們別留情。
“怎麼就說到這裡了,呸呸呸,不吉利!”
嚴亦萱拍著曲梓珩,不希望氣氛太緊張。
戚禾彎唇:“曲大哥向來磊落,如此坦誠我們都放心,無論未來如何,但求問心無愧。”
曲梓珩朗笑:“便是如此,但求問心無愧!”
氣氛便又松快下來,林織讓他們在房內落座,讓人上茶。
談話間,他們又不免說到了姜彥。
“我們沒能找到他,雖然不知道他為何這樣,但想來連我們也是不想見的,如此便算了。”
曲梓珩嘆氣,神色間有些苦悶。
嚴亦萱也有些愁緒,說:“他傷的那麼重,別說不能習武,恐怕要完全好起來都難,他又躲著我們,以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碰上。”
戚禾作為最後碰到姜彥並且還斷了他一指的人,絲毫不見異樣,隻是隨著他們嘆息了一聲。
他並沒有打算把事情告訴曲梓珩和嚴亦萱,他們的身份和心性都注定了他們不適合摻和進這件事,姜彥的身份特殊,是赤羽門的叛棋也是西域聖教的人,他們二人知道了除了徒增煩惱外,也沒什麼作用,起碼在眼下是如此。
如果告知了他們真相,他們不僅不會離開欽鶴谷這個是非之地,反而更往裡鑽。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林織聲音平靜,也算是勸慰。
嚴亦萱看著椅子上坐著的美麗青年,同他們初遇時相比,林織並未有太大的變化,如今更是平添幾分她說不出的韻味,十分迷人眼。
嚴亦萱看的入神,惹得曲梓珩猛地咳嗽了幾聲。
他這動靜不小,惹得嚴亦萱去看他,拍著他的背說:“怎麼了,你被口水嗆著了?”
“你以為我是你那麼笨嗎?”
“你說誰笨,你皮痒了是吧?”
兩人沒說幾句就掐了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有朝氣。
戚禾雖然看不見,但也能推測幾分,在桌下握住了林織的手,將計劃提上日程。
離抵達欽鶴谷還早,曲梓珩和嚴亦萱畢竟男女有別,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待在一塊,戚禾挨個和他們談心。
在嚴亦萱面前以談笑口吻道:“曲大哥離開後還有女俠追到我們這邊問他的去向,託我問曲大哥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嚴姐姐你看見曲大哥去哪兒了嗎,我好找他。”
嚴亦萱的短刃出鞘,咬牙切齒道:“我怎麼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和我又有什麼幹系,喜歡仙女都不關我的事!”
好一會兒嚴亦萱才反應過來戚禾並不是問她,語氣生硬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兒,誰和他似的天天跑來跑去,招蜂引蝶!”
戚禾故作迷茫地打算告辭,還沒走出去就被嚴亦萱叫住。
身後傳來嚴亦萱帶著些別扭的聲音:“小禾若是你問到了,就知會我一下,我就是好奇,再說了身為朋友,我知道了也好幫他物色物色。”
戚禾點頭,到了曲梓珩跟前卻不是這麼說的,隻是叮囑曲梓珩好好照看嚴亦萱。
曲梓珩立刻緊張地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有誰要害她?”
“卻也不是,我隻是聽見有人放言說要娶她,又聽見一些不懷好意的人的汙言穢語。”
戚禾措辭委婉,曲梓珩卻聽明白了,不僅有人對嚴亦萱勢在必得,還有人用齷齪想法臆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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