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她沒有直接去觸碰牧引風放在扶手上面的手指,而是通過震動來將他的注意力,轉到自己身上來。
“吃飽了沒?”霍玉蘭溫聲道,“要是吃飽了,我推你去窗邊看看吧,外面下雨呢,霧蒙蒙的應該很好看。”
雨有什麼好看?
在牧引風的記憶之中,下雨就代表著天色晦暗,代表著萬物潮湿,那種陰冷會從骨子裡透出來。
他把他的媽媽牧元蔓女士送去療養院的那天,就在下雨。
沒完沒了地下雨。
他不害怕,卻有點討厭。
但是他非常好奇,這個幻視的盡頭,到底會走向哪裡。
因為每一次幻視,若是放任其發展,到最後必定會陷入扭曲的噩夢。
霍玉蘭自下而上抬起頭,對上的卻是牧引風沒有聚焦的眼睛。
但是她有的是耐心和時間等待,畢竟最美味的愛情就像是費些力氣才能撬開的蚌肉一樣,總是鮮美多汁。
大概過了足足有十分鍾,在兩個擠在門口偷窺的保姆開始懷疑等會牧引風可能一巴掌要抽到夫人臉上的時候,牧引風第三次抬了抬手,卻又放下了。
他想抬手去攪散這個幻視,他每一次分辨真實和幻覺的時候都隻需要揮揮手。
因為他不能真正碰到他在發病的時候看到的人和物。
那些都是假的。
這些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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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大抵是因為眼前這個人的表情實在是太溫柔,又實在太溫暖。
牧引風甚至覺得這個人根本不是他的妻子慕方懿,不是那個用最下流、最惡毒的話語來詛咒他的女人。
那個女人不可能有這樣溫柔明亮的眼睛,更不可能用這樣溫柔的神情注視他。
這恐怕隻是他臆想出來的一個假人而已。
多麼可悲。
誰會跟一個精神病患者、一個見不得光的他組成一個家庭?
可是幾度要抬手,最終牧引風都沒有真的攪散面前的一切。
他因為沒有吃藥,更容易去遵從內心最真實的渴望。
最後在管家遣散了的保安,湊過來和兩個阿姨擠在一起偷窺的時候,牧引風終於對著他臆想出來的人物,點了點頭。
他渾渾噩噩感知錯位地蒸騰起了一點稀薄的,他已經許久都沒有的期待。
她會帶我去哪呢,會帶我去看什麼?
牧引風看到了蒙蒙細雨。
外面的門燈開著,屋子裡的燈全都關掉了。
霍玉蘭去了一趟廚房,拜託兩個阿姨其中的一個,熱了兩杯牛奶過來。
拉起沙發上的毯子,裹在了牧引風的身上,推著他到了偌大的落地窗前面。
將溫熱的牛奶杯塞在他冰冷的手掌中,站在他身後,手指合著雨點的拍子,輕輕地敲打在輪椅扶手上。
雨絲很細,若隻是看,黑夜之中的雨肉眼根本難以捕捉。
可是被明亮的門廳燈一晃,就不一樣了,細細密密,像漫天炸裂傾覆的煙花。
哪怕在屋子裡聽不到,也顯得那麼熱熱鬧鬧。
而屋子裡有溫暖的毯子、一杯熱牛奶、有節奏的拍擊聲、偶爾輕輕撥動他蓬松顱頂的手指、若有似無的觸碰構建了一個安全的、溫暖的、馨香撲鼻的,不會被風雨侵擾的安全環境。
牧引風第一次在發病的時候沒有狼狽地跌倒,沒有掙扎在黑暗中,也沒有失態地對著虛空辯駁什麼。
他窩在毯子裡面,雙手捧著溫熱的牛奶,手心被燙得有些發疼。
這一切都在提醒著他,這一切有多麼“真實”。
他竟然在幻視幻聽的時候,感知到了痛苦之外其他的情緒,比如溫熱,比如安心。
最後牧引風沉睡在這短暫的、無可抗拒的真實之中。
霍玉蘭在他將牛奶灑在身上之前,從他的手中接過,一口幹了。
然後像這個家裡面真正的女主人一樣,大搖大擺地推著牧引風去了他的臥室。
上電梯之後,牧引風醒過來了,但是他人還陷在幻視幻聽之中,非常聽話地給霍玉蘭指引了他臥室的方向。
霍玉蘭東張西望,記住了主樓的格局,然後一路推著牧引風到了他的臥室門口。
房門打開。
令人意外的是,牧引風的臥室裡面,竟然不是什麼黑白灰單調且壓抑的色彩和線條。
而是非常溫暖和顏色明亮的裝飾。
他的窗簾是淡藍色,地上卻有一個鮮橙色的沙發,看上去格外突兀。
但是床和被子的豐富色彩,很快又讓這屋子裡的裝飾變得極其和諧,像是投入了彩色童話屋。
霍玉蘭克制地收回視線,臥室也是很私密的地方。
她半蹲在牧引風臥室的門口,看著他說:“我就不進去了,等你哪天邀請我進來的時候,我再進來好不好?”
她笑得像這世上最體貼的人。
牧引風有些疑惑地看向霍玉蘭,似乎是沒有想過這個幻視,竟然不需要他驅趕和以疼痛來終結,就自行退散了。
霍玉蘭拍了牧引風的輪椅一下,像一個親密的朋友在催促玩耍時間結束的同伴快點回家一樣。
她最後說道:“早點睡,明天見。”
之後關上了牧引風的房門,然後又乘坐電梯,在別墅裡面到處逛了逛。
那個年輕的管家像個賊一樣,悄悄跟了上來。
管家叫劉虎,雖然不知道目前這是什麼狀況,但是老板交代過,不能讓人跑了。
劉虎知道自己的僱主恐怕有點毛病,不然也不會在一眾各種經驗漂亮的行業翹楚裡面,選了自己這麼個青瓜蛋子來管家。
劉虎甚至連自己的團隊都沒有,兩個大媽的根底都是他蹲菜市場聽八卦的時候摸透的,去商量工作的時候,人家還以為他是騙子,要把她們騙去緬北嘎腰子。
但是劉虎也不可能把牧引風朝著精神疾病的方向去想。
因為牧引風大多時間都很“正常”,他把工作和生活也分得很開,工作日的時候專門有工作司機來接。
平時也有個助理過來,告訴他們都怎麼做。
平時劉虎隻需要管一管別墅裡的一切,按老板的助理交代辦事就好。
偶爾老板在家休息的時候,調車送他去一下城郊的牧氏療養院。
至於這個被關了好幾天,現在突然和老板貌似和好,堂而皇之地在別墅裡面亂轉的夫人,劉虎仍持觀望態度。
畢竟人家是真夫妻,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
結婚照沒掛,但是庫房裡面的那些照片劉虎見過。
雖然說眼前這個夫人和庫房裡那個不太像吧,但是結婚照都不像本人啊。
劉虎一直跟在霍玉蘭後面,等到霍玉蘭終於回了自己的屋子,劉虎才松了一口
氣。
而後又吩咐這別墅的保安做好防範,萬一夫人半夜要逃跑,他們該阻攔還是要阻攔的。
畢竟大家都是卑微打工人啊。
好在霍玉蘭這位“夫人”,沒有為難打工人的意思。
進門之後,哼著歌該洗漱洗漱,該睡覺睡覺。
她睡覺不喜歡拉窗簾,躺在蓬松柔軟的大床上,一個夢也沒有做,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清晨,愜意的仿佛沒有任何瀕臨死亡的危機感,賴到了第一縷陽光溫柔地拂過她的臉,才醒過來。
系統從昨天霍玉蘭沒跑,還把牧引風弄到桌子邊上一起吃飯開始,就再也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早上霍玉蘭刷牙的時候想到了系統,在腦中問:“統子,統子?”
系統:“……我在。”
“在就好,沒事吧?”
系統:“沒事。”你沒事吧,今天牧引風可吃藥了!
系統以為霍玉蘭洗漱完了還要像昨天一樣故技重施,裝個賢妻良母,但是誰料霍玉蘭洗漱之後,根本沒有像昨天一樣下樓。
開玩笑,她什麼樣難搞的刺頭沒有遇見過?
霍玉蘭深諳打一槍換個地方的道理,尤其是在對方沒有心動的前提下。頻繁的出現隻會惹人厭煩。
她不能給人造成負擔感,但是又要不斷搔刮他的神經,讓他一直奇怪為什麼。
她為什麼來了,為什麼又不來了?她為什麼笑?為什麼不跑?
好奇,就是撬動一個人的槓杆。
劇情裡的牧引風也不知道是出於相互折磨,還是什麼自虐心理,把原身慕方懿關起來後,每一天都會來她的屋子裡坐著。
聽慕方懿各種辱罵他,要不是慕方懿罵到激動的時候,會動手打人,還跑出去和人私會,要一起跑出國,牧引風也不會把她鎖起來。
霍玉蘭昨天穿越的時候,正是慕方懿剛罵完牧引風的時候。
解釋是沒法解釋的,她現在就是“慕方懿”,她沒有姐妹當中四妹妹那種能把黑扭成白的的能力,但是問題也不大。
因為愛情從來不講邏輯和道理。
她先不見牧引風,等他自己來找她。
“哎對了統子,你們這原身哪去了?不會是直接消消樂了吧?”
系統:“我們沒有那麼兇殘,隻是將他們的數據,抽調到其他的世界去了。”三千世界,總有合適一個人的地方。
霍玉蘭聞言點頭:“也對,你們連精神有問題的人都徵用,三千世界肯定破破爛爛,需要很多人縫縫補補,理解理解。”
系統自閉了。
它無比懷念上個世界的白榆。
那種“我不出現,你自己幹”的快樂,還會有嗎?
而就如霍玉蘭預料的那樣,牧引風早上起來就吃了藥,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是幻覺,雖然表情依舊稀缺,但是眼中流轉的情緒實在萬分精彩。
隻可惜今天是工作日,他那雙淺淡的眸子,沒人敢盯著看,自然也就看不出那其中像萬花筒一樣漂亮轉動的驚疑。
霍玉蘭站在二樓的陽臺上,看著牧引風的車子走了。
牧引風走之前不知道交代了什麼,總而言之沒有人來把霍玉蘭重新栓起來。
霍玉蘭看著自己自由的手腕,抬手原地做了個伸展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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