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林子裡面還有其他的一些花,有一些已經凋落,白榆每天巡視地盤的時候,還會給其中比較突出的一些花取名字編號。
四號小紫這兩天就要凋落了,白榆拍了拍小紫的腦袋說道:“人生何處不相逢……不對,應該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們來年春天再見。”
一場秋雨之後,連續兩三天都沒開晴,氣溫也開始驟降。
白榆開始在自己的袍子裡面添衣服,晚上睡覺的時候被子也是蓋得嚴嚴實實的,有的時候還會覺得稍微有一點涼。
每天要喝熱乎乎的水,幸好這幾天風都很大。
不過徹底入了深秋,再晚一些就需要生火來取暖,至少要燒上一盆炭,或者是燒一些水灌兩個湯婆子。
不過婁娘準備東西的時候是夏天,炭火的數量不夠多,白榆需要找個時間下山去買炭。
而且白榆的幹糧還沒有消耗空,但是白榆有一些想吃新鮮的肉還有魚。
隻不過打算要下山的這件事情,打算了好幾天始終沒有付諸行動。
因為白榆又晃蕩得離小屋子更遠一些,發現不遠處有一條小溪。
溪水源頭不可追溯,但是白榆發現小溪裡面有一些非常小的魚!
小魚稍微放一些油和鹽,把肚子擠一下就能煎著吃,都不用刮鱗!
白榆看著這些小東西流口水,就開始琢磨著怎麼去捕獲。
回到了小木屋裡,她把自己的一條紗裙子撕開,又找了兩棵樹枝,彎成了弓箭的那個樣子,然後把裙子的紗纏在了上面。
是一個非常簡易的撈網。
撈網並不算好用,但是白榆做了一個簡易的陷阱,犧牲了一條肉幹,把肉幹搗爛之後放進水中的撈網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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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晚上的時候再去看,撈網裡面就已經有了足足一捧的小魚。
白榆大快朵頤了一頓,這是入山以來除了野菜之外唯一一頓新鮮的東西。
而且白榆又升級了一下撈網,把擠出來的小魚腸子什麼的都留了下來。
第二天用這些魚腸子重新又做了一個陷阱,然後就又得到了一堆小魚。
白榆抓魚抓得有些上癮。
一連好幾天,她收獲頗豐,甚至開始烤小魚幹了。
日子每天都讓人樂此不疲。
白榆並沒有刻意地去記日子,但是她獨自生活在這山林之中,應當也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其實是一個月零十五天。
整整四十五天,白榆不記得,但是謝玉弓記得清清楚楚。
十月二十三,謝玉弓已經黑白顛倒了不知道多久,整個人肉眼可見地瘦了好幾圈。
他回到了惠都皇城之後,一面想盡辦法地尋找自己王妃的蹤跡,一面還要和皇宮裡面的太子鬥法。
兩個人之前都是藏著掖著,如今真正開始正面交鋒。謝玉弓這才發現,太子坐穩如今的這個位置倒也並非是完全靠著母族強大。
他雖然之前從不過手任何腌臜之事,可是當真耍弄起來那些九轉十八彎的心眼,就連謝玉弓也感覺到有些棘手。
朝堂上以朝臣為棋子的幾番推拉,謝玉弓有輸有贏,隻不過太子就算是上一次宮中自刎保住了性命,身體卻始終恢復得不太好。
具體表現為他不能說話了。
雖然已經回到了朝堂之上,站在廣隆大殿之中聽政,可是他的脖子上一直都圍著白紗,全程一句話也不會說,安和帝更不會問他什麼。
他的白紗下面是猙獰的,如同將頭顱斬斷又重新縫合的恐怖傷痕。
到如今他和謝玉弓徹底像兩頭近身搏殺過後的野獸,一頭被毀去了面容,一頭被撕開了喉嚨。
朝堂之上的風起雲湧,也讓安和帝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再加上謝玉弓致力於給太子和安和帝之間使絆子,太子和安和帝之間終究是不一樣了。
謝玉山當時為了贏回安和帝的心,利用安和帝最疼愛的十二皇子被割斷頭顱死去這件事,當著安和帝的面自刎自證。
雖說讓安和帝在被逼迫的狀況之下轉移了舐犢之情,將十二皇子那一份驚痛轉到了謝玉山的身上。
可是等到所有人都冷靜下來,把一切細節仔細地推敲過後,安和帝與太子之間終是有了難以逾越和彌合的鴻溝。
畢竟太子當時私自調動了城防營來對抗禁衛軍的這件事情根本沒有辦法解釋,不是抹一個脖子就能夠消彌的。
安和帝恢復過後把城防營和禁衛軍甚至是皇城的護衛軍全部都清查了一番,就足以看出他對太子已經喪失了信任。
而且太子即便是回朝聽政,手中所有的事情都因為他現在有傷在身,被安和帝轉交給他人。
而且安和帝原本是要謝玉弓還有十皇子謝玉竹去西嶺就封徹查,結果兩個人在博運河上險些丟了性命。
那滿河的浮屍,終究是讓謝玉弓找到了能夠和太子的人勾連在一起的證據。
雖然皇帝沒有真的因此發作太子,但對他的嫌隙自然是越來越深。
況且他床頭的花土還未換,隻要太子面見君王,安和帝就會頭痛欲裂。
因此幾番明爭暗鬥,謝玉弓依舊是穩穩佔據上風。
隻是他始終找不到他的王妃,這讓謝玉弓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變得十分焦灼,像是一塊燒起多時的炭火,隻剩下了最後一點稀薄的紅光。
白榆離開的時間每多一日,謝玉弓心裡的恐懼就更多一分。
時間是一把最好的尺子,也是一把最鋒利的剔骨刀。
它能衡量人心中最珍視的東西,也能剔除所有的謊言和粉飾,讓人意識到骨子裡面最渴望的到底是什麼,讓人明白真相到底是什麼。
謝玉弓把那兩天裡面發生的所有事情,在自己的腦海中不斷地循環往復了無數回。
他終於意識到,他的恭王妃恐怕是被他自己給嚇走的。
謝玉弓無比後悔,他應該早早就和她說明一切,充斥著謊言的開始並不一定會釀成惡果,他們之間就非常甜蜜不是嗎?
謝玉弓甚至開始惱怒自己的粗心,他竟然是沒有發現他的王妃一直在因為那些謊言而惶恐。
她竟然是把一切都壓抑藏起,籌謀著離開自己,最後果然無影無蹤。
而且謝玉弓反復回憶當日的一切的時候,意識到是自己拋出去的刀把她給嚇到,震驚的同時又覺得不可理喻。
他的恭王妃分明和他一樣,是一個把腦袋擰下來別在腰上的狂徒,當著皇帝的面都敢舌燦蓮花冤害太子對抗皇後。
在皇帝面前撒謊的危險程度,基本上是把三族全部都摁在刑場上面等待铡刀。
區區一把刀,還隻是他的刀背敲在了她的手臂上……竟然把她嚇著了?
謝玉弓像一頭因為聞嗅薔薇,突然不小心把花朵揪下來的猛虎,整個人都透著一種慌張的無措。
而這種慌張無措隨著白榆始終杳無音訊,變成了像被架在烈火上炙烤的痛苦。
最開始謝玉弓想著,如果他找到了自己的王妃,他一定要狠狠地質問她——為什麼騙人的是她,既然已經騙了為什麼不騙一輩子?要半路上跑掉!
等到後來謝玉弓的想法就變了,隻要能找到他的恭王妃,哪怕是要他求她,要他如何溫柔小意曲意逢迎都沒有關系。
他根本無法適應白榆不在身邊的日子,她明明就那麼小的一坨,也不見得多麼溫熱,身上總是冰冰涼涼,需要謝玉弓來溫暖她。
可是她不在身邊,謝玉弓覺得整個天地都冷了下來,晚上睡覺被窩空空蕩蕩,早晨吃飯的時候桌子邊上也是空空蕩蕩。
分明不算寬敞的屋子,空寂得仿佛說話都有了回聲。
他的腿傷反反復復感染,加上休息不好高燒不退,沒有人會關心他的死活。
當然了這話明顯就有失偏頗了,他府內的人每一個都關心他,包括蹲在房梁上面的那些死士。
可是不會有一個人會像白榆那樣摸著他的傷,問他疼不疼,甚至調侃他壯得像一頭牛。
謝玉弓就好像在冰天雪地之中,突然被人搶走了懷中抱著的火光,不僅溫暖被人剝奪,就連光亮也被人奪走。
他像是重新回到了曾經摸黑在冰雪叢林踽踽獨行的時候。
他依舊可以戰勝周圍射過來的霜刀冰刃,可是他卻覺得黑暗和無法看清的前路變得難以忍受。
他必須盡快找到他的恭王妃。
謝玉弓甚至調離了大部分的死士,以博運河為中心,朝著四外不斷地擴散推進,布下蛛網一樣搜尋。
當然他也沒有忘了對白榆曾經的身邊人入手調查,希望從中尋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隻是婁娘那裡一共撬開了三次嘴,每一次她說白榆逃跑的方向都不一樣。
謝玉弓簡直快要被這個老婆子給氣死了。
但是謝玉弓也沒有真的把她如何,畢竟她是自己的王妃最貼身體己的人。
而且謝玉弓也有一點佩服這個老嬤嬤,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是一個絕對忠心的僕人。
謝玉弓隻能把她重新帶回恭王府,免得她落到旁人的手中再被人給害了性命。
隻不過和謝玉弓想的不同,婁娘不是一個忠心的“僕人”,她隻是一個世間最平平無奇的“娘親”,做的一切都在維護自己的女兒罷了。
奶娘也是娘。
婁娘的維護滴水不漏,白榆的日子過得自然也是如魚得水。
天氣徹底變得寒冷,不生火不行,而且白榆急需炭火,隻不過她決定下山好久,最終還是沒有付諸行動。
也已經不需要付諸行動了,因為有人賣給她炭火。
是進山砍柴的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大概也就十二三歲,打扮得像個小子一樣,而且顯然是專門偽裝成男子模樣。
傍晚的時候才會進山,砍完柴之後又急匆匆地回家。
白榆在山中看到過“他”好幾次,其中有一次兩個人對上了視線,這小姑娘顯然比白榆還要害怕,像一隻看到了老虎的兔子嗖地一下就沒有影了。
砍柴的柴刀扔在那裡都沒有拿。
白榆不客氣地把柴拖回來自己用了。
然後兩個人就像兩隻蝸牛一樣,雖然知道了彼此的存在,但是一直沒有正面相見,偶爾瞥見彼此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小姑娘是為了什麼白榆不知道,但是白榆是為了安全。
不過就這樣過了十天左右,天氣徹底冷下來之後,兩個人終於在某一天“狹路相逢”之後,開始說話了。
主要是白榆冷得實在受不了,創造了一個機會,開始向小姑娘買柴。
然後漸漸地,買了幾次之後,因為柴火遠遠高於市場價格,所以那個小姑娘有一些心中愧疚,她開始和白榆攀談,甚至給白榆帶一些吃食過來。
白榆給自己編造了一個犯了錯誤,被前面那個尼姑庵給趕出來的尼姑身份。
小姑娘的身份不出意外,有點悽慘。
父親死了,家裡沒有勞力,“她”和母親逃荒到這裡被好心人收留,偽裝成一個小子,幹一些苦活照顧她的母親。
母親病重了。
“他”偽裝成男孩子的樣子確實是有一些粗糙,但是白榆沒有戳穿對方是小姑娘的身份。
因為“他”長得實在瘦小而且年紀還小,也幹不了什麼太重的活。有的時候去城裡打一些短工。
有的時候甚至會去行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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