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群死士聚集在城中,同皇城遙望的最高樓兀瀾閣的飛檐之上,像一群聚集在一起被稱為不詳的黑烏鴉。
分別匯報了未見人影之後,修羅想到了一個不可能的可能。
“迅速回府接應!”
雖然他並不能理解九皇子妃的做法,她回到九皇子府內,更是難逃一死。
修羅並沒有將府內的死士都調出來找人,九皇子妃也不是什麼能刺殺人的絕頂高手,再者九皇子自己都是一個殺人功法卓絕的戰士。
他在死士營中名為羅剎鬼,這世間能傷他之人屈指可數。
但若九皇子妃當真聲東擊西地戲耍了所有人,反倒回了九皇子府,那這便是修羅自從出師之後,失手錯判的唯一一次,也是最要命最離譜的一次。
訓練十數載的殺人機器,被個肩不能擔的嬌弱女子耍得滿城亂轉,還丟了大本營,讓“敵軍”衝入主帥的營帳。
他這一次不被剝一層皮拆幾根骨,怕是活不成了。
但是無論他如何的不解,如何的震驚,白榆確實已經回到了九皇子府。
而且走的還不是正門,她鑽的狗洞,沾了一身的土,半湿的衣服混著土,當真是泥濘狼藉,沒有人相。
鑽狗洞當然是為了躲謝玉弓的死士,白榆平日裡闲著沒事時也在府內亂晃,謝玉弓布置把手的人都在哪裡,她並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今夜謝玉弓要殺她,而她不在馬車裡面,必然會引動死士搜尋她。
白榆鑽的就是謝玉弓不會讓死士在這時候把手的後門狗洞。
鑽進來後,白榆稍微喘息了一下,繼續朝著前院跑。
黑夜之中的九皇子府,後院成片的燈都沒有點,今夜任憑惠都的正街如何喧鬧,這裡也像是陽間的背面陰曹,荒涼的空屋矗立在夜色之中看上去極其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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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目不斜視,跑得肺子快炸了。
正街距離九皇子府確實不近,平日裡都是駕馬或者騎馬,白榆現在理解馬為什麼長了四條腿。
媽的兩條根本不夠!
她穿過後院荒蕪的院落,掠過無綠植遮蓋的枯石假山,轉過兩個掉了磚角的月亮門,直接穿過主院,直衝謝玉弓的屋子。
像個炮彈一樣,直接彈射進去。
“九郎!”白榆撕心裂肺地喊道。
謝玉弓站在庭院之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烈焰業火之中煎熬焚燒。
他不能心軟,不可能心軟。
如一尊凝固的神像,入定的魔佛。
察覺到一個黑影從後院竄出來的時候,他隻以為那是回稟的死士,整個人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他突然不想看到她滴血閉目的頭顱,也不想用她的頭顱做提燈用以自省了。
他不想見她。
不想再見她!
隻是那影子越過他衝進屋子,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九郎”,謝玉弓像驟然被從水中撈起,像耳邊蓋著的什麼被撕扯開來。
他陡然從“入定”之中醒來,睜開了一雙浸透了血色的可怖眼睛。
那是他生生殺了自己的渴望,親手撕裂他可恥的軟弱,所爬滿眼眶的血絲。
太可憐了。
如果他謝玉弓要可憐到在一個滿口謊言的騙子那裡,尋一份虛無縹緲的溫軟,他死去的那些親眷娘舅,他滿腦子情愛不得好死的娘親,都會成為他的明天。
成為他黃泉路上的同路人。
可是在那聲“九郎”穿透耳膜刺入心髒,謝玉弓像是疼得發抖一般,整個人都輕微地戰慄起來。
她還活著?
她……怎麼可能還活著回來?
白榆衝進屋子裡面找了一圈,沒能找到人,立刻衝出院子,準備趕緊找個地方藏起來,謝玉弓可能親自出動去殺她這個叛徒了。
那就等謝玉弓來找她,必定得是謝玉弓,不能被其他死士先找到。
這一場“躲貓貓”玩的是命。
但是白榆衝出屋子,餘光捕捉到了一個幽黑的人影,岸立庭院之中大樹之下。
勁瘦高挑,身材火辣,一看就是謝玉弓。
她可是親自上手丈量過的!
謝玉弓顯然也看到她了。
白榆隻猶豫了0.01秒,就立刻像炮彈一樣衝向了謝玉弓。
“九郎!”白榆徑直撞在謝玉弓的懷中,雙臂緊緊抱住了他的腰身。
直把謝玉弓衝得向後兩步,“砰”地一聲悶響,撞在了粗粝的樹幹上。
謝玉弓低下頭,入目就是他等待的頭顱,抬手便能輕而易舉地擰下來。
他等了一夜,但是現在卻仿佛失去了抬手的力氣。
好似她乳燕投林般地那一撞,將他的魂靈擠出了身體,他恍若隔空垂眸,眼帶鄙夷,漠然看著樹下被一雙潮湿泥濘的手臂緊緊擁住的自己,表情扭曲,雙目赤紅,卻……沒有幾分決絕的殺意。
第26章
白榆抱住了謝玉弓,渾身都跟著打了個抖。
分明是她穿著湿衣服又滾了一身泥,但是謝玉弓的身上竟然比她還要僵冷。
像一塊石頭,想來應當是在這樹下,在這漆黑的冷夜之中站了很久。
在等她的項上人頭嗎?
白榆心底森寒地斷定。
跑回來找謝玉弓必然是九死一生,但是也比她跑到其他地方,不知該藏在哪裡的十死無生,要多一線生機。
白榆抱著謝玉弓的腰身片刻後松開手,又從他僵硬的手臂摸到了他的肩膀上,最後捧住了他的臉。
踮起腳尖,胡亂地在上面落下了幾個吻。
她總覺得謝玉弓面上的傷痕太可怕了,她自問沒敢仔細看過。
但是今日見了太子,近距離看過後,太子確實是玉樹芝蘭,猶似玉人復活,可他的側臉,或者說某些角度的半張臉,和謝玉弓戴上面具後露出的完好一面對比,竟然是略顯寡淡的。
白榆這才意識到,她不是沒有仔細看過謝玉弓,她竟記得非常清楚,她甚至能根據太子的臉,細數出謝玉弓比他弧度流暢精美和高挺的地方。
謝玉弓半張豔烈完好的模樣,那雙彎月般狹長流暢的眼睛,足以讓容顏完好的太子失色。
白榆甚至在和太子對峙的時候,都忍不住發散了一下思想,若是謝玉弓完好無缺,與太子坐在一處,旁人投過來的第一眼,絕對不會注意到太子。
白梅固然高潔出塵,但是紅花烈日之下,誰人不被奪目。
而謝玉弓原本在她摸到自己肩頭的時候,也抬起了手,準備鉗制住她。
白榆聽不到,感知不到,但他卻能感覺到甚至是聽到,他派出去的死士紛紛在院落附近落地的聲音。
幽冥利刃在黑夜之中並不反光,但是那些斬殺了無數頭顱的冷鐵,出鞘之時的森寒足以令人汗毛倒豎。
而且謝玉弓也自小食鷹眼,夜視非常人可比。
他看到那些死士圍攏在他們周圍,呈現包圍之勢,一個個將刀弓橫在胸前,但凡這個和主上緊緊貼在一起的女人,有半點要攻擊的意思,這些隱匿在暗處的死士,便會一哄而上,如同群狼狩獵般,將這個戲耍了他們繞滿全城的女子,撕成碎片。
但是他們躬身前傾,刀鋒向前平推之時,等來了那個女子抬手,卻見她捧住了主上的下顎,踮腳親得主上動手的手勢凝滯在半空。
夜色濃重,謝玉弓被捧住面頰,感受到了裹挾著混亂熱流的柔軟,貼在他唇邊鼻梁,最後停在了他被毀去的面頰之上。
他像是被人一把扯出了神魂,變為了一個無法再自主行動的木偶,僵硬地站在那裡,被她勾著後頸低下頭來。
白榆親了好幾十下。
小雞啄米一樣,混亂的親吻之中伴隨著她急促的呼吸,漸漸地也帶上了一些顫抖和哭腔。
隱匿在各處的死士們:……相互之間對視了一眼,不知道該上還是不該上。
為首的修羅用黑沉的刀刃,壓住了衝動要蹿出去的小鬼,緊緊地盯著謝玉弓打了一半的手勢。
直到這手勢伴隨著白榆的一聲帶著顫抖的:“小九兒……”緩緩落下。
他們才像是一群被從人間拉回地獄的惡鬼,悄無聲息地又重新後退,隱匿回黑暗中。
“小九兒……你怎麼在外面?”白榆捧著他的臉,手慌亂地在他渾身上下摸索著,“有沒有受傷?嗯?”
白榆摸的時候也趁機確認了,謝玉弓身上沒有帶著什麼利器。
至少說明他沒打算親自動手。
“伺候的人都去哪裡了?是不是我一歸家,他們都在偷懶,沒有好好照顧你?!”
“這群眼高手低的奴才!定是仗著你不能告狀才偷懶,明日,明日我便將他們全都發賣了!”
白榆拉著謝玉弓的手腕,身體貼著他,哄勸道:“我們進屋好不好?你晚飯有沒有吃,我……我一個人回來的,我待會給你找點點心吃。”
“小九兒?”白榆拉著站在樹下不動的謝玉弓,輕晃了一下他的身體說,“入夜外面涼,我帶你回屋子吧。”
她方才聲嘶力竭地喊他九郎,是真的撕心裂肺,畢竟關乎小命,現在嗓子有輕微嘶啞,這樣放軟了聲音說話,像鋸齒一樣,吱嘎吱嘎地在人的神經上拉扯著。
她得趕緊把謝玉弓弄到屋子裡,才能開始表演,不然一會兒那些死士找過來,要是看到她的一點影子,恐怕她話沒說完,就人頭落地了。
謝玉弓最終還是和白榆走了,因為白榆本能地在焦躁的時候會搓東西,謝玉弓的虎口被她搓得發熱,他已經無法忍受。
而且這熱度還有順著手臂傳遍全身的趨勢。
他邁開了腿。
被白榆拉著朝著屋子的方向走去。
各處蟄伏的幽冥惡鬼們,在目送著謝玉弓進門的時候,終於等到了他們主上的手勢。
暫且蟄伏等待。
而白榆將謝玉弓拉進屋子裡後,將房門一關,並沒有去點燈。
點了燈,他們之間的一些劍拔弩張和她眼中的戒備,包括謝玉弓眼中的殺意就全都藏不住了。
因此白榆關上門之後,又轉過身,再度湊近了謝玉弓。
謝玉弓就站在門口,幾乎是背靠著門口的,白榆一靠近,他本能後退一些,就靠在了門上。
白榆先是笑了一下,似乎還想裝著平靜一般,但是很快她就哭了起來。
哭到一半又笑起來,這一連串的聲音,去給鬼片配音都不用後期。
而謝玉弓垂眸目視黑夜,亦能無礙見她悲痛欲絕的神色。
他面上無悲無喜,全無觸動。
他恍然想起,第一次他上當的時候,她也是這般聲情並茂,比登臺的戲子還會煽動人心。
謝玉弓靠在門上,突然厭煩起來,連一句話都不想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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