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顧西穗笑了:“是什麼讓你覺得我是失戀後會碎碎念的人?”
“我哪兒知道?”錢閃閃兩手一攤,說:“我也不確定你是在倫敦那種鬼地方待久了,沾染了一身資本主義的假惺惺,還是真的不在意。不過我說話直,免得不小心傷了你的心,所以提前先跟你打個招呼。”
“噗!”顧西穗都被她逗笑了,道:“你放心,我一個字也不提。還有,你什麼時候學會考慮別人的?”
“一個小時以前。”錢閃閃指了指上午顧西穗拎過來,暫時放在客廳裡的行李箱,道:“你說說你,分個手跟霧都孤兒似的,我都不知道應該先嘲笑還是先同情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善良一點。”
看到她搖頭嘆息的表情,顧西穗又笑了。
其實她大可不必當天就搬出來的,宋子揚那套房子是兩室一廳,她在那裡繼續住著也沒什麼問題,反正他們倆都忙,見面的時間有限。
但顧西穗實在沒辦法再跟他在一個空間內相處,外加東西也少,就拉著一個行李箱直接離開了,剩下的打包,快遞回老家。
也怪她,當初實在找不到合適的房子,就去宋子揚那邊去湊合了,誰知道一住就是兩年。
說是同居也好,合租也行,反正該給的房租她都給了,平常支出四六分,她並不欠他的。
反倒是宋子揚還發了微信給她,說:你搬去哪兒了?有地方住嗎?
有,錢閃閃那邊還有個房間空著。
那就好。他說:有什麼事再聯系我。
好的。
無論如何,她還是慶幸他們分手的過程幹脆又利落,沒有上演什麼狗血內容。她沒問微信的事,他也沒說。他給的分手理由是:“我知道你不準備跟我結婚,但我爸媽年紀大了,我就是想早點有個家而已。”
“可以理解。”
顧西穗當時是這麼說的,看到他閃避的眼神,甚至有點同情他——分個手而已,居然連直視對方的勇氣都沒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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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達錢閃閃家不久,宋子揚又發了一句:我希望你知道,我是愛過你的。
“噗!”
看到那個字,顧西穗就忍不住笑了。禮貌性地回了一句“謝謝”,心裡想的卻是:他哪知道什麼是愛?
她也不知道。
她就跟大多數女孩一樣,對感情的了解都來自於小說和電視劇,上大學時才總算體驗了一把,結果整個人都震驚了:談戀愛怎麼會這麼無聊的?
基於對影視劇的拙劣模仿,她的第一段戀情隻維持了三個月,分手後還被前男友死纏爛打了好久,甚至遭遇過對方喝醉酒後在女生宿舍樓下大鬧的抓馬情節,她嚇得不輕,從此對男生避之不及。
第二次則是讀研究生階段,倫敦那種鬼地方,各種寂寞空虛冷,為了想家時能有個陪著自己,怎麼胡來的都有。顧西穗穩住了神,沒有在花花世界迷失了方向,遇到了一個還算不錯的男生,也是中國人,還是劍橋的文學博士,有種清苦又高貴的氣質。
顧西穗拜倒在了他淵博的知識之下,總算是體會到了一點戀愛的樂趣。誰知道有一天他喝多了幾杯,講起自己的童年時,突然無端端地指責顧西穗:“你們這種滿腦子都隻有逛街和花錢的女人哪懂什麼人間疾苦,一天就知道吃喝玩樂,回頭再找個有錢人嫁了……”
顧西穗皺了皺眉,抓起大衣就走。
從感情的投入和濃度角度來說,那一次才是顧西穗第一次失戀,那時候還太年輕,不懂得反擊,邊快速地往前走著邊生著悶氣,腦子裡想的是:我要是想找有錢人跟你混個屁啊!倫敦什麼時候缺過有錢的留學生了?你這個大傻叉,王八蛋,不要臉……
走著走著,她突然收到他的微信,說:你怎麼突然走了?
又說:還沒買單呢!
顧西穗吃驚地看著那句話,想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回復,誰知道對面卻急了,說:我銀行卡出了點問題,你能不能先回來幫我結下帳?
想到她送給他的那個錢包,顧西穗突然在倫敦街頭仰頭大笑起來,笑到一半,又開始哭,抽抽噎噎又罵罵咧咧地回公寓,又傻又可憐。
多年後她自己想起那一幕都會忍不住笑,戲稱:“我的眼淚也曾灑滿英格蘭。”
那次之後,她就不怎麼為男人傷心了,不值得。
但是怎麼說呢?談戀愛這件事,就跟買包一樣,既然大家都有,那麼自己好像無論如何也得有一個,才顯得比較合群。
事後才發現男人跟包一樣,並非那麼必要。
第6章 做人都是往前看的,過去能有什麼可想的?
脫掉了外套之後,顧西穗就去廚房跟劉靈一起忙活了起來,又是洗菜又是切菜的。
劉靈特意看了她一眼,才說:“歡迎來到錢閃閃女王教室,請牢記,一,本套房子有且僅有一個主角;二,在任何話題下,錢閃閃都是對的;三,一切解釋權歸錢閃閃所有。”
顧西穗笑了起來,問:“所以我從現在開始就是女僕了嗎?”
“那怎麼可能!你是她的好朋友,好朋友就應該互相幫助——不過在這幢房子裡,指的是你幫助她,她看情況幫不幫你。”劉靈叼著電子煙,手裡拎著刀,跟個屠夫一樣。
顧西穗再次被逗得笑了。
錢閃閃則在外面大叫:“到底什麼時候能吃啊?你們倆是不是又在講我的壞話?”
“好了好了!”顧西穗拆了火鍋底料放進去,說:“我們是在誇你,感謝你收留了我。”
“可不是免費的啊!小臥室歸你,房租我算你便宜一點,兩千塊,水電均攤,物業費按面積算。我不喜歡打掃衛生,所以每周叫一次鍾點工,你那個房間小,這個錢我就不跟你計較了。”錢閃閃斜躺在藍色的絲絨沙發上,猶如貴婦一般,懶洋洋地說:“好姐妹才要明算帳,我雖然富,但該給我的錢一毛錢也不能少的。”
“好的!”顧西穗笑望著她說。
錢閃閃並不是裝富,而是真的富。在一線城市的CBD裡擁有三套高級住宅,足以讓她可以悠哉悠哉地當個小櫃姐。
這個地段的房子,就算是不到十平米的小臥室,兩千塊其實也算便宜的了。距離太初廣場隻有兩站地鐵不說,裝修更是一等一的,柚木地板,華貴的軟裝,電器一應俱全。
拿來自住的房子,終究是不一樣的。錢閃閃在寵愛自己上,從來就不吝嗇。
“對了,你是不是還沒有枕頭和被子?等會兒我拿一套給你先用著。”
“好。”
一提到枕頭和被子,顧西穗才覺得她是真的有點像霧都孤兒了,這大冷天的,她居然忘了考慮枕頭和被子。
“我就想不明白了,為什麼有人非要跟男友同居不可,一周見三次面意思一下就得了,天天見也太恐怖了。”錢閃閃道。
劉靈拿著啤酒和碗碟在茶幾前盤腿坐下,說:“因為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樣,在CBD有一大堆豪宅的,同居可以降低生活成本!”
“連房租都負擔不起還談什麼戀愛啊?幹嘛不好好賺錢?”
錢閃閃翻著白眼,劉靈就打開了手機,面無表情地播放了一段錄音,錢閃閃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我最討厭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了,不過是有幾個臭錢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
顧西穗愣了一下,才哈哈大笑起來。
錢閃閃敲著桌子道:“你為什麼沒把後面那句也錄完?我說的明明是,’不過是有幾個臭錢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誰沒有啊‘?”
“我沒有!”顧西穗也無所謂地說:“當時實在找不到合適的房子了,才搬過去的。”
“我不是說你,我是說那些上趕著送上門的女孩子——”
劉靈又打開了手機,點擊播放:“同居當然很重要了,男人為了求偶什麼事都幹得出來,非得一起住過,才能知道,就算是天蓬元帥,終究也是一頭豬!”
最後那幾個字擲地有聲,顧西穗笑得肚子都疼了,錢閃閃則白著眼睛看了天花板半天,之後才舉手投降:“好吧,今天先放過你們好了,一個失戀,一個失婚,我們家被搞得跟渣男犧牲品俱樂部似的,慘!”
顧西穗和劉靈默契地道歉:“對不起,我的錯。”
錢閃閃這才滿意了,斜睨著點了點下巴。
若說這房子裡真的有人遇到過真愛的話,那麼大概就是劉靈了。
在2019年以前,劉靈還是個一生一世一心人的美好樣板,跟前夫是青梅竹馬,從校園到婚紗,白手起家,和睦美滿。誰知道孩子還沒開始上學,就發現前夫出軌,被劉靈逮了個正著。
發現丈夫出軌時劉靈已經三十二了,所有人都勸和不勸離,唯獨顧西穗和錢閃閃一致支持離婚。
她那位丈夫知道此事後還特地來鬧過一場,彼時錢閃閃剛下班,拎著包在馬路邊破口大罵:“你老婆要跟你離婚關我屁事啊?害你離婚的人是你自己,又不是我!你脫褲子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婚姻來之不易?還有孩子要養?自己不要臉,好意思怪別人?”
她罵了半天,被路人拍下了視頻,傳到了網上,結果當天網上就謠言四起,那段視頻的題目基本都是:《如今的小三能有多囂張》、《奸夫淫婦當街對峙》……
錢閃閃看到那些視頻時間叫了一聲:“媽的,誰要給這種垃圾當小三,他求著我我都不會多看他一眼,也不照照鏡子……”
顧西穗用胳膊肘戳了戳錢閃閃,錢閃閃才勉為其難地閉上嘴巴,站起來道:“我還要一杯,還有誰要?”
“我要一杯生啤。”顧西穗說。
等錢閃閃走了,劉靈才抬頭,感激地看了顧西穗一眼。顧西穗則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聲道:“錢閃閃沒惡意的。”
“我知道。”劉靈說。
錢閃閃罵起人來是絲毫不會顧忌別人的感受的,心髒弱一點都受不了。
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倒是真的善良了一點。火鍋吃到一半,就伸了個懶腰回房間了,說:“明天還要早起,我先去睡了。”
劉靈喝顧西穗都是會心一笑,知道她是憋不住了。
她人一走,顧西穗和劉靈就關掉了電火鍋,開始收拾殘局:鍋碗瓢盆該洗的洗,剩下的食物該收納的收納,垃圾該扔的往外扔。
顧西穗收拾了半天垃圾,問:“垃圾仍哪裡?”
“走廊盡頭的垃圾箱裡。”
扔了垃圾回去,顧西穗去廚房幫忙,劉靈才小聲地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還行。”顧西穗低頭洗著抹布,道:“就是好久沒經歷過失戀了,有點不習慣。總感覺應該禮貌性地傷傷心,但思來想去,都找不到值得傷心的點;但如果不傷心吧,又覺得太冷酷了。”
若說今天有什麼高興的,那麼就是劉靈的存在了。顧西穗當然愛錢閃閃,但錢閃閃畢竟離普通人太遠——她是個天生的浪女,注定是來遊戲人間的。
“既然不傷心,剛才為什麼不說話?”
“就是對自己挺失望的吧。”顧西穗望著水龍頭的流水,忍不住嘆了口氣,道:“我都二十八歲了,對感情好像還是一無所知,自己都想不明白是怎麼跟宋子揚在一起了兩年的,說是喜歡吧,好像也沒那麼喜歡;說不喜歡吧,他有時候也有討人喜歡的地方……然後就覺得自己都那麼大了,居然還在思考男男女女這些事,就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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