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能不能別讓這些人讓替我洗澡啊?”
他想想都別扭,低聲抱怨,“我自己又不是不能洗。”
女孩的裙裾驟然停在視線裡, 項桓一抬頭, 正見她垂眸,神色平淡地把自己望著,有種不言而喻的態度。
“……”
他於是抿唇說道:“偶爾洗兩回也是可以的……”
宛遙不由得牽了一下嘴角, 很快又正經地斂容,“怎麼洗?知不知道你的腿傷得有多重?”
面對這種話題,項桓隻得自認理虧地沉默無語。
她肅著臉色挨在床沿落座,將外傷的藥膏一字排開,吩咐道:“把手抬起來。”
沐浴完畢,從上到下換了套衣裳,他整個人清清爽爽的,帶著皂角香。宛遙坐上前伸手解開項桓的裡衣,這些日子他瘦了,胸膛和小腹的肉輕減許多,摸著還能碰到骨頭。
半身的肌膚青一塊紫一塊,傷口都愈合結了痂,大大小小的,雖不嚴重,但數量驚人,想是在牢裡遭到過不少報復。
宛遙輕輕嘆了聲,低頭一圈一圈地給他纏上布條。
她做事時眉眼總是很認真,烏黑的青絲掃著下巴,兩手環至腰間後背,有一瞬,項桓張開的雙臂忍不住悄悄地收緊合攏,但最後還是沒能抱她。
他居然也恍惚認識到,這世間也有什麼東西是自己不願去輕易驚擾的。
“你這處的骨頭沒長好,又隔了那麼久,恐怕隻能打斷了重新接。”宛遙收拾好布條和藥膏,守著他喝完粥。
“等你休息幾天,把燒退了,我再找來人給你治腿。”
項桓喝粥的動作一頓,遲疑道:“不是你給我治?”
Advertisement
“我雖學過接骨,但是手勁小,動作不快,可能會讓過程痛苦許多,所以想了想還是找那些有經驗的老大夫比較妥當。”
“……我又不怕疼。”
自己的腿,拿給她折騰,哪怕玩壞了項桓也是沒意見的,但若換了個人,他心裡終究說不出的不踏實。
接骨的當天,來的果然是個有經驗的老大夫,因為他看上去又老又禿,大半個瓢锃光瓦亮,須發銀白如雪。
待瞧過項桓的傷勢,他直截了當地告訴宛遙:“近日雷電交加,引來大火燒山,所以藥草奇缺,接骨怕是沒有升麻湯喝了。”
她果然在遲疑,項桓見狀倒是無所謂:“不喝就不喝。”
在軍中時,缺水缺糧食缺藥草,什麼都缺,一場仗下來少胳膊短腿的人遍地哼哼,別說麻沸湯,有藥草醫治已是萬幸,哪有那麼多可挑。
老大夫提醒道:“小哥,斷骨再續可是很疼的。”
少年的骨頭一向硬,不以為意:“斷都斷過了,還怕你再續?”
既然病人都無所謂,他也就不再堅持。
於是著手開始準備,打開藥箱,其中放置著一柄小銅錘,幾張夾板,布條無數。
宛遙到底還是擔心,緊擰的秀眉一直沒松開,先幫著在他幾處止疼的穴位上施過了針,隨即才捏著軟木,緩緩俯下身。
“不如,還是等採到藥材了再行醫治吧?”
“沒事兒。”項桓語氣隨意地安慰道,“就一點小傷,我撐得過去。”
說完索性一探頭叼住她指尖的軟木,揚眉示意。
宛遙眉眼沉著,卻隻是垂眸而立,並沒有回應。
整個過程大概需要一炷香的時間,從敲骨這一步起,聽到榔頭“砰”的一聲下去,她佯作不露聲色的表情也不禁起了些變化。
小城鎮上的大夫算不上有多高超的醫術,但基本的手藝還是有的,老醫生閱人無數,倒是鮮少看見這麼能忍的年輕人,一時間不由多瞧了項桓幾眼。
他緊緊咬著軟木,鼻中隻急促的呼吸。
鑽心的刺骨之痛能將他大腦疼至暈厥,然而咽下唾沫一轉頭,滿目的汗水裡還是見到宛遙擔憂地蹲在床前,心中便多多少少的感到安慰。
幸好,她也不是全然不在意的。
哪怕身經百戰的人,清醒狀態下要經歷斷骨再接依舊是一番不小的折磨,宛遙看著項桓小臂的肌肉繃緊著,凸起的青筋仿佛刀鋒般的一條。
知道他在獄中被拔去了指甲,這麼用力的攥床板恐怕新生的十指會再次受損,宛遙猶豫了下,緩緩探出手,指尖不過剛剛碰到他手背,便被項桓猛地緊緊握住。
……
半個時辰後,大夫手腳麻利的上好夾板,宛遙幫著他用布條穩穩的捆扎固定好。
“這傷至少得修養三個月,近期切勿沾水。”
“需要換的藥你也都知道了,若有什麼情況不能料理,再來城東尋我吧。”
付過診錢,宛遙坐在床邊,將幹淨的巾布沾水又絞幹,探身替他擦拭額頭上的汗。
項桓疼得面色發青,偏頭把嘴裡咬到幾乎變形的軟木吐出來。
磨牙鑿齒地罵道:“下次再讓我遇到那幫人,絕對把他們剁了喂狗!”
身側的姑娘不著痕跡地瞥了他一眼,抖開床尾的被子,忽然啊了一聲。
“你這腿……”
她秀眉凝重地皺起,眸色裡顯然鋪滿了憂慮,好似看見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項桓有些懵,撐頭問她:“腿……怎麼了嗎?”
宛遙認真盯了半晌,正色地回答道:“不太對勁,好像他接錯了。”
他不可置信地眯眼,差點要跳起來:“什麼?!這都能接錯?”
項桓一時有些無措,他不知道骨頭沒接好有什麼後果,“……那、那現在怎麼辦?”
宛遙一臉地遺憾地搖頭,“別無他法,隻能打斷了再接一次。”
“還要再接?!”媽的,要他命啊!簡直……
項桓仰頭倒回床上,幾乎想就地死亡,“我不行了。”
“你等我緩兩天,緩兩天再說……別再叫那老頭來了,我都說你比他靠譜得多……”
宛遙又輕輕朝他臉上望了望,平靜道:“啊。”
“原來是我看錯了。”
她肯定道:“接得挺好的。”
“……”
宛遙若無其事地把薄被搭在他身上蓋好,走到桌邊提筆鋪紙寫方子。
項桓:“……”
他眼睛還怔怔地瞪著,就看她這麼一副沒事人的樣子開始低頭研墨,愣了半晌又倒回原處。
內心荒涼。
再這麼下去遲早得被她玩死啊……
*
最難熬的幾天都是在客棧裡度過的。
起初是發高燒,後來開始昏迷不醒,第三日反倒是被腿疼醒的,一整宿輾轉反側。足足十來天,項桓的病情才逐漸穩定,雖不至於那麼快就能下地,但日常的飲食已基本可以自理了。
青龍城是處夏季清爽宜人的所在,哪怕盛夏已至,待在房中卻也不覺炎熱。
由於無法動彈,他大半時光皆是在床上發呆消磨,偶爾宛遙會記得帶兩本書來打發闲暇,但她如果不給,項桓也就隻好和發霉的天花板幹瞪眼。
他覺得自己這段時間簡直慫得不像個男人了,果然一經病倒,管你再如何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也唯有在病榻上哼唧的份兒,尊嚴掃地……
不過有時候他甚至覺得。
倘若能讓宛遙高興一點,自己尊嚴掃地一下也無所謂。
項桓若有所思地翻了個身。
畢竟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怎麼笑過了。
住店的花銷其實並不是一個小數目,盡管宛遙臨行前將積蓄全帶上了,但衣食住行再加藥草,總是一筆必不可少的費用。
項桓這病還不知要拖到什麼時候,她盤算了下,幹脆在城中租了間小院,便把客房給退了。
搬家當天倒挺熱鬧的。
他們這一行,一個半道被丟下的囚徒,一個離家出走的小姐,匆匆動身,其實並沒多少東西,但熱情的鄰裡仍前來幫忙,提東西的提東西,攙扶人的攙扶人。
最後還留了些日常用具與家中的果菜酒水來給宛遙。
偏僻的邊城之地,補給並不充裕,可百姓們卻十分淳樸好客。
她傍晚下廚,借鄰居送的三黃雞取材放鍋裡煮,切姜絲、蔥段、蒜剁成茸,以糖、鹽、醋、鮮雞湯調料,做了一道白切雞。
一方面也給項桓改善改善伙食,一方面夏季炎熱正好能夠消暑開胃。
她送去一份給隔壁養雞的嬸嬸,剩下留一份他們自己吃。
項桓如今勉強可以用單腿蹦跶了,一蹦一跳地幫她擺碗筷。
雞肉被煮得尤其鮮嫩,宛遙知道他的口味,於是多放了些辣椒,一口咬下去酸甜微辣,皮爽肉滑,甚是鮮美。
項桓就著一隻雞腿便下了兩大碗飯,腹中三分飽,但猶覺不足。
他心不在焉地扒了口飯,偷偷瞅了一眼宛遙的表情,於是頗為刻意地給她夾了一筷子菜。
“宛遙。”項桓放下碗,坐在對面旁敲側擊,“方才我見那個大叔,送了一小壺酒。”
他試探性的提議:“要不,咱們今天喝一小杯?”
實在是有一陣子未碰酒水了,若是沒讓他瞧見還好,可既然知道她收下了,嘴裡就饞得不行。
宛遙沒急著表態,隻停了筷子,抬眸不鹹不淡地瞥向他。
“……”
項桓讓她那眼神一看,自己就先沒了脾氣,悻悻地端起碗,“知道了,不喝就不喝吧……”
見她總算滿意,開始繼續吃菜,項桓才拿筷子戳了幾下碗裡的白飯,替自己打抱不平地嘀咕,“宛遙,我發現你最近越來越兇了。”
第57章
宛遙聞言放緩了咀嚼地動作, 輕咬著竹筷,不經意朝項桓那邊看了一下。
他正在吃飯, 端起湯碗一飲而盡, 又再盛了一盞推到她肘邊。
熱門推薦
第四十九次告白
青梅竹馬的校霸讓我表白五十次,才願意和我在一起。 第 49 次失敗後,我放棄了。 最後一次,我選擇用來愛自己。 角落裡,最近風頭正盛的天才圍棋手賀宴將我圈在懷裡,語氣委屈: 「沫沫,現在可以考慮一下我嗎?」
賀新郎
和閨密一同穿書的第七年。 她帶給我一個好消息:隻要這具身體死亡,我們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她說完這話後,便從高樓一躍而下。 那飛濺的鮮血浸在她夫君的袖上。 上一秒還在指責她演戲的男人目眥欲裂,肝腸寸斷。 而我則越過他,看向了不遠處正摟著他們白月光溫聲哄著的男子。 那人正是我的丈夫,是這天下的君王。 我想,我也該回家了。
反骨不化
為蒼生徵戰的仙子下凡曆劫,上神不忍看愛侶吃苦,欺瞞天 道將我和仙子的命格對調。她圓滿歷經十世,我以凡人之身 受了五百年雷劫。
頂流和龍傲天的團寵妹妹
"宋渺渺有三個大哥,他們不太普通。 大哥酷帥狂霸拽,自從被退婚後幹啥啥都行,第一年成立娛樂帝國,第二年帶著華國科研衝出亞洲,聽說最近在暗中修仙。 二哥頂流巨星,出去溜彎能招惹到一個豪門老男人一個偏執反派一個殘疾大佬,渺渺得小心盯著二哥不被按牆摁著親。 還有三哥,雖然幹啥啥不行,就是莫名其妙有許多清純美艷可愛的大姐姐送上門來想當她的三嫂子……"
又是母慈子孝的一天
我死後,兒子成了整個長安城最紈絝的浪蕩子。他爹從少年 將軍,一路爬到了朱袍宰相。我怒了!隻曉得升官!兒子不 知道管。再睜眼,我穿到十四年後。
許她晨光
為了應付相親,我跟魔頭上司請假。「薛總,我腿摔斷了, 想休假 TAT。」「批。」相親當晚,我望著對面的薛延,面 如死灰。「腿摔斷了?」他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