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項桓就在她不遠的地方,他休息時也習慣用餘光留意四周,隻見前一眼宛遙還在視線中,後一眼人竟乍然憑空消失。
他腦子裡一片空白,身體的速度卻比思緒要快上數倍,幾乎是在宛遙掉下去的瞬間,人已朝前猛撲,將將扯住她衣袖!
“表小姐!”婢女驚呼出聲。
一半是由於關切,還有一半想必是被地上憑空出現的一個洞給嚇到的。
在衣衫扯碎前,項桓已飛快握住了她的手臂。除了一條胳膊,宛遙整個人幾乎都是懸在半空晃動,洞中深不見底,一股陰冷的寒氣順著洞口直往上冒,這種腳尖觸不到地面的感覺著實令人生出無盡惶恐。
察覺到她身子在掙扎之下而不住搖晃,項桓往前挪了挪,咬牙吼道:“沒事兒的宛遙。”
“你相信我!”
聽到動靜的淮生和宇文鈞接連趕了過來。
“這洞口還很松,小桓你往後退一點,當心別掉下去!”
“我知道!”
他臉頰的肌肉緊繃,青筋隱隱抽動,有那麼一瞬,覺得自己掌心裡的手腕柔弱無骨,纖細又脆弱,仿佛稍一用力就會擰斷。
項桓額頭出了些汗,而洞邊脆弱的碎石尚在簌簌往下掉,他一咬牙,猛地把宛遙向上一提。
少女嬌小的身軀正撞在懷中,盡管不重,兩人還是因慣性齊齊往後倒去。項桓攬著她的腰,好懸才護著她的頭沒磕到地上。
總算人無大礙,在場的都松了口氣。
這麼一踩空宛遙著實是心有餘悸,她是真的嚇壞了,一觸地,整個人便抱著他不敢撒手,簡直四肢發軟。
“好了,好了,沒事了……”項桓掌心隔著衣袍難得安慰似的拍了拍兩下,順勢將人扶起來,前後打量,“沒傷著哪兒吧?”
Advertisement
宛遙坐在地上揉手臂,借著黑燈瞎火瞧了一會兒,才搖頭,“隻擦破了點皮。”
“破哪兒了?我看看。”
他作勢把人拉到跟前,興許是知曉長輩在附近,她稍稍抗拒了一下,把胳膊抽回,低聲說:“不用了……不要緊的。”
好在項桓也沒堅持。
說完,兩人都轉頭望著洞口的方向,項桓松手把她放在安全之處,“在這兒等會兒。”
那一尺見方的地面興許是由於石壁頂上漏雨的緣故,被浸泡得非常松軟,他們將這大洞附近松散的石土清理幹淨,不多時,就露出一個兩人來寬的不規則深洞來。
項桓和宇文鈞單膝跪地,蹲在一旁探頭觀察,但由於未曾攜帶火把,目之所及隻是黑黝黝的一片,他將手伸下去,能感受到有冰涼的寒意與淡淡的,陳腐的味道。
項桓在身側挑了一塊稍大的石頭往裡扔,眾人皆屏住呼吸,隔了片刻方聽得一聲清淺的回響。
宇文鈞皺眉思忖道:“少說也有五六丈。”
“動靜這麼清脆,應該沒水。”他轉頭去問,“這下面是什麼?”
一幹山賊也很懵,齊刷刷擺首表示不解,“我們挖這個密道時,從不知下面還有一層。”
“原本這條路平時也極少有人走的。”
“是啊。”
“若是楊大哥在的話,或許比我們清楚。”
然而從出聚義堂起就再無人見到楊宿的身影,如今想來,怕是早已遭人毒手。
他將手收回,搭在膝蓋上,那雙清澈的眼睛定定注視著洞口,片刻後,抿著的唇才突然一動:“我下去探一探。”
山匪們聞之微驚:“這麼深,你怎麼下去?”即便是輕功再好的人,也不敢一口氣下五六丈之高,更別說洞底下沒準兒還會有別的什麼東西。
項桓卻不在意地揚眉一笑,“怕什麼,我們有繩子!”
他飛速折返至井口之下,叛軍的屍體正匍匐朝地,盡忠職守的背著那把讓他斬斷的繩梯。項桓一手抄起,一路走一路將繩索砍成結,纏成一股。
幸而這群山賊雖然日子過得緊巴巴,在逃生物件上倒是不曾偷工減料,繩子打好了結,粗粗一算恐有六七丈,應該夠用。
項桓纏了一部分在腰上,用力緊了緊,另一端遞給宇文鈞。
宛遙還是有些不放心:“你一個人去會不會太冒險了?這洞還不知有多深,倘若繩子不夠長呢?”
“沒關系。”他忙著把雪牙固定在後背,匕首入靴,全副武裝,“繩子要是不夠長你們再把我拉上去就是了,倘若真出現什麼意外應付不過來,我會用力拽三下——記住了。”
宇文鈞知根知底的,並不很擔心,“記住了,你去吧。”
他將匕首深深扎入石壁中,拴好繩,其餘能使上勁兒的壯年男子皆圍在一旁幫忙,眼睜睜瞧少年的身影隱沒在無邊的黑暗之中。
由於光線的緣故,能看清的距離實在太短,很快,視線裡就隻剩下一條繩結孤零零的在洞口晃悠,而盤在旁邊的吊繩正在逐漸減少,減少,最後猛地一繃——
剎那間,在場所有人的心也跟著那繩索集體繃緊起來。
看這樣子,應該是到底了,然而麻繩不一會兒卻忽的松開。
宛遙心裡一“咯噔”。
什麼情況,總不會是人沒了吧!
許是瞧出她在想什麼,宇文鈞不著痕跡的解釋:“應該是他解了繩子在下面探查,不用太擔心。約定好的三下還沒動靜呢。”
話雖如此說,周遭的氣氛卻驟然緊張,誰也不知曉這數丈高的下面隱藏著什麼,以及會否有別的生路可尋。
時間一寸寸地消磨。
靜候在旁的山賊與官家夫人們呈現出一幅短暫和諧的景象,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堪堪一炷香過去,繩子再度有了回應,上下起伏,一共三次。
眾人同時都露出欣喜的神情,幾個男子幫著宇文鈞一齊將項桓拉了上來。
洞下想必還是很冷的,他甩了甩一頭的灰,手腳並用撐地而起。
宛遙過去幫他理發絲上的塵土,“怎麼樣?”
項桓搓了搓手,語氣倒分外輕松,“我看了,沒什麼危險。”
緊接著一句就說道:“下面是個墓穴。”
宇文鈞訝然:“墓穴?”
“對。”他神採飛揚,“是誰的墓我不知道,但正中停著一口棺材,溜了一圈,牆面、地上、墓道口全踩了一遍,沒碰到什麼機關。我瞧著這墓挺簡陋的,大概主人家也覺得不必防賊吧。”
先前嚷嚷著要去送死的山賊心灰意冷道:“是墓穴又怎麼樣,大家還不是一樣出不去!”
項桓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已經把繩索系到宛遙的腰上了,輕嘲似的笑了聲,“你是不是傻?”
“有墓穴自然就有墓道,不然你以為那口棺材是平白放進去的嗎?”
說完,許是倦於和白痴交流,隻朝宛遙道:“可能是什麼時候漲過水,墓門正好被衝塌了,我們應該可以從那裡出山。”
在這種時候,她一向是無條件信任他的,連猶豫也沒有就點點頭。
“下面有點冷,先把這個披上——”項桓遂脫了外袍,結結實實地把她裹住,然後又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鼻尖,“腥味重了點,可能不太好聞……你將就穿會兒。”
少年人的體溫略高,饒是並不算厚的一件,在寒冬臘月裡,也足夠溫暖了。
宛遙低頭看著他把腰間的繩索穩穩的打了幾個結,突然感覺到一絲慰藉,忍不住便想去摸摸那個近在咫尺的腦袋。
一切準備就緒,項桓直起身,語氣篤定,“還是我斷後。”
他衝著一幹巴巴兒等候的人群說道,“你們,要想跟著一起的,一邊兒排隊去。願意在原地等死的,我也不強求。”
一伙土匪良民幾經坎坷,好不容易才掙扎到現在,加之一貫主事的山賊頭子楊宿又死了,不自覺把這個未及弱冠的少年當成了主心骨,二話沒說便轉過去乖巧的排起了長龍。
*
墓室裡的潮氣很重,隱約含著一縷難以言喻的酸味,又涼又腥。
緊趕慢趕,也還是花了半個時辰才將眾人都送下來。
項桓是最後一個,他倒不用人在上頭看著,順著吊繩自己就利落地滑到了底。繩子還是短了一小節,宛遙在下面朝他伸出手,他老實不客氣地遞過去,穩穩當當落地。
“行了。”少年麻利的拍去滿手的灰,“走吧,我帶你們出去。”
他在前面領頭,人群一個跟著一個行在身後。
遠處墓道中吹來的冷風陰氣森森的刮在耳畔,沒有燈火照明,眾人隻好前後腳地排成一列,以防跟丟。
倘若不說這是間墓室還好,有了這個認知,宛遙不禁對四周的環境敏感許多,轉眼就模模糊糊地看見了遠處棺椁的輪廓。
她裹緊身上的袍子,小心翼翼往項桓背後縮,可目光還是忍不住要去打量。
他側目睇了一眼,唇邊不由自主地噙起一抹好笑來,歪頭問她:“诶。”
“你是不是怕啊?”
宛遙抬眸欲蓋彌彰地瞧他,把視線挪到別處去,“我沒有啊。”
“沒有你還拽我腰帶?”項桓不滿地提了提褲子,“都快被你拽下來了。”
怎麼感覺她好像總是跟自己的褲子不對付呢。
被他這麼一說才發覺,宛遙抿了抿唇,訕訕地將手松開。
身邊的那口棺木黑影幢幢,偌大的地方,竟就隻擺了一個棺椁。
到底是女孩子,她瞧得有些心悸,“項桓,你說這墓主人會是什麼身份?”
“我哪兒知道。”
宛遙猶猶豫豫的:“我們這麼一大幫人打攪他,是不是不太好啊。”
項桓終於白了她一下,“借過而已,又沒拿什麼東西走……再說了,這破地方也不值錢。”
發現她實在怕得厲害,少年心性也難免生出點捉弄的心思。
他頭微微往後仰,刻意指著那口棺,“宛遙,你看那棺蓋是不是開了?”
“……”她滿手的雞皮疙瘩往外蹦,“沒有,哪有啊……”
“你再看看,再看看——”非引得人家定睛去瞧棺材。
項桓趁機在石壁上抓了把沙。
細細碎碎的觸感驟然灑在手背上,宛遙整個人都炸開了毛。
隨著她一聲驚叫,身後不明真相的人群像是雄雞報曉一般一串一串地叫到了末尾,愣是把鬼氣氤氲的墓室叫出了過年的熱鬧。唯有淮生和宇文鈞一臉茫然。
前面的少年已笑得前俯後仰。
“項桓!”宛遙一路惱羞成怒地拿兩手掐他。
他倒也沒真躲,邊擋邊笑,“幹嘛啊,我那還不是看你怕嗎。瞧我對你多好,都不謝謝我。”
熱門推薦
不可能!我的野王怎麼是初中生
我在峽谷曖昧了個「野王」,互送玫瑰、甜蜜雙排、夢境看鯤.....所有浪漫 的事情做了個遍。
病秧子美人
"我是京城出了名的病秧子美人。 今天受了驚,臥了三天床。明天吹了風,灌了半個月藥湯…… 眾人都覺得,我活不過二十歲。 適齡的勳貴弟子更是對我避而遠之,生怕一不小心娶了我這個短命鬼進門。 直到—— 慶賀大軍凱旋的宴席上,皇帝為我跟兇名在外的小侯爺賜了婚。 "
嬌嬌
為報復我爸的「真愛」,我撩了她的弟弟,比我大 9 歲的叔叔。 住進他家,各種手段用盡,他卻坐懷不亂,始終不為所動。 我深感挫敗,忍不住出言諷刺。 然而很久之後,我哭了:「當初我還小,不懂事……」 他語氣慢條斯理,眼中卻滿是侵略性:「就算是小姑娘說錯了話,也該付出點代價。」
不服就幹
“合租嗎?” “合,房租一人一半,水電煤氣你全掏,成交嗎?” 葉圖和任江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合租人選,在寸土寸金的一線城市扎了根。 葉圖和任江這對死黨,是從光腚娃娃開始就整日混在一起的“狐朋狗友”。 在他們的認知裡,就沒有孤男寡女需要避嫌一說。 為此,任江媽媽頗有微詞,她日防夜防,就是怕一不小心,葉圖成了她兒媳婦。
枕紅纓
阿哥戰死沙場那年,我隻有五歲。我站在臨淮侯府門口等他 凱旋,等了很久很久,卻隻等回了阿哥的紅纓槍。
我和竹馬領證了
我懷孕了,竹馬帶著我去領證。他跟我 說:「你要是和我結婚,不僅孩子有了 爹,還不擔心婆媳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