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宋時把我弄到了宏石。
宏石和宋家不怎麼緊密,外界都不知道這是宋家的產業。
卓淩飛來了:「我怕宋時佔你便宜,這段時間我也在這裏待著。」
他深深地看著我:「現在計劃已經不重要了,你的安全更重要。」
我避開他的目光,岔開了話題。
感情這種事,吃過一次虧就夠了。
傻子才上趕著吃第二次。
……
我在宏石空降,一開始別人都不服。
但我能把情婦和犯人幹得風生水起,一份正常的工作更不在話下。
我吃苦耐勞,能力強又好學,很快就被同事接納。
加上宋時來看了我好幾次,對我的重視不言而喻。
我慢慢服眾,雖然宏石核心業務不讓我經手,但財務已經不避我了。
我經常一幹就幹到深夜,加班到公司隻剩我一人。
宋時有一次半夜喝醉給我打電話:「悅悅,我在宏石附近買了套別墅,裝修好了。」
他說:「我看了,那一片有不錯的國際學校,將來如果有孩子,教育資源不用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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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疑惑:「你說這個幹嗎?」
宋時開心地笑:「我想在那個城市,跟你安個家,生幾個孩子。」
我問他:「那齊心呢?」
宋時不在意:「她不會來這個城市,不會跟你有交集。」
「這裏的家,是我和你的。」
我感到惡心,但笑得很溫柔:「那你先讓我升個職,別給我畫餅。」
下一周,我成了宏石的副總。
我更加拼命地工作,不到深夜公司沒人,我絕對不走。
因為,沒人時候才好辦事。
卓淩給我配了兩個程式員,在每個深夜,配合我黑進宏石的電腦,獲取我要的東西。
每天我都要忙到淩晨,回去睡四個小時,再匆匆趕去上班。
我瘦了十斤,眼底經常有黑眼圈。
我淋巴經常是腫著的,身上也時不時起疹子。
這是熬夜的代價。
卓淩皺眉:「你是打算拿命把宋家熬走嗎?值得嗎?」
我笑了笑:「值得。」
他們當初把我臉踩在地上摩擦。
而我偏偏是個要臉不要命的人。
夜深人靜時,我在公司裏喝著濃咖啡,想起了媛姐。
她不隻教過我怎麼在監獄生存,還教了我很多別的。
包括怎麼做假賬,怎麼洗錢,怎麼操縱股市,怎麼從小細節裏看出蛛絲馬跡,牽出大事情來。
我出獄時,媛姐幫我整頭發,嘆著氣:「咱們都是宋家的棄子,我還得再待幾年,而你不同。」
她眼中閃著殷切的光:「你可以出去,讓他們知道,棄子也可以掀翻棋盤。」
媛姐以前是宋家的高管,被宋家甩鍋,判了十多年。
這就是宋家的風格,一旦不需要,就毫不猶豫地拋棄你,推你下深淵,連一句道歉都沒有。
甚至雲淡風輕,談笑風生。
可我看他們笑得礙眼。
我想用棄子的身份,掀翻,不,砸碎他們的棋盤。
也砸碎他們的高高在上。
我放下咖啡,收好硬盤,下樓和卓淩吃飯。
卓淩陪我在這裏待了半年。
他笑:「我家老頭還硬朗,我媽更是精神矍鑠,我留在公司也礙他們的眼。」
他低頭切著牛排,淡淡道:「不如陪你。」
我喝了口白葡萄酒,熟練地切換話題:「半年了,證據收集差不多了。」
卓淩舉杯:「謝天謝地,你可終於不用見宋時了。」
他嫌棄道:「宋時還想跟你安家,他特麼知不知道他訂婚了啊?」
我笑了。
怎麼能對宋時有道德上的預期呢?
15
我的硬盤快存滿了。
都是宋家洗錢、逃匯、非法操縱證券的證據。
所謂的老錢家族,高傲得仿佛頸骨都不會彎,頭都不會低。
可背後藏著的,是一片泥濘,惡臭無比。
宏石是專門給宋家幹臟活的,是媛姐創立的。
證據在哪個人電腦上,她都一清二楚。
我去看過她。
她因為表現良好減刑了。
看見我,她笑得很開心:「悅悅,你出去以後真好看,就這麼好好打扮,以後別來了,這地方晦氣。」
我笑著點頭:「好,我在外面等著給你接風。」
臨走時,我跟她說了一嘴:「宋家的證據收集齊了,保守估計,宋家都要被揭一層皮。」
媛姐愣了愣,點了點頭:「好,好。」
她眼裏積聚起淚花,催我快走。
我走出門,聽見她在裏面嚎啕大哭。
在監獄沒人敢惹,說拼命就拼命的媛姐,此刻委屈得像個孩子。
她二十二歲給宋家賣命,辛辛苦苦十幾年,婚都忙得沒空結,卻在幾秒之內被宋家決定放棄,扔進監獄。
我的委屈跟她比起來,不值一提。
走出監獄那一刻,我深深吸了口氣,打了個電話:「您好,我實名舉報企業家宋時洗錢……」
卓淩找人幫我在網上造勢,所有證據傳遍全網。
一下子輿論嘩然,宋家成了眾矢之的,被放在火上烤。
一個小驚喜:齊家和宋家的生意關聯頗多,一併被拉下了水。
所以說,能隨隨便便送人進監獄的,都是家學淵源的。
宋家大廈將傾,焦頭爛額,卓淩趁機吞併宋家不少生意。
他瞇著眼,像是狩獵的狼,啃噬獵物一點都不手軟。
宋時這個月沒來看我。
聽說他忙得幾天沒合眼,打著吊瓶挽救宋家。
但他給我打了個電話:「是你。」
語氣很肯定。
我點了點頭:「對。」
宋時很疑惑:「為什麼?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我笑了。
這些少爺小姐啊,屈尊看別人一眼,就覺得別人應該感激不盡。
我想起當初做過的夢,夢裏宋時因為我愛崗敬業,最終愛上了我,灰姑娘嫁給了王子,多美好的結局。
我被當初的愚蠢笑出了眼淚:「我代秦媛媛在監獄裏向你們宋家問好。」
「希望你在監獄裏生活愉快。」
宋時沉默了幾秒:「你怎麼認識秦媛媛?」
「拜你所賜,我和她在監獄是好友。」
宋時猛地掛了電話。
我不夠有殺傷力,但秦媛媛足以讓他害怕。
宋時在焦頭爛額中,還是抽空請了最好的律師告我商業犯罪。
可惜還沒立案,宋家就倒了。
宋時首當其沖,還有宋家好幾個人,都坐牢了。
齊家也一樣。
宋家和齊家,就像當初的程家一樣,轟然倒下。
不同的是,他們是犯罪,我們是破產。
算起來,我現在比他們高貴些。
我又去看了趟媛姐。
獄警說媛姐表現很好,一直保持下去,有望五年後出獄。
聽說宋家倒臺,媛姐笑了:「一直送別人監獄套餐,現在也該他們自己品嘗品嘗了。」
她問我:「下一步你打算幹什麼?」ყz
我想了想,腦海裏浮現出我當初的小花園,馨香而淡雅。
我說:「大概是開個花店吧。」
媛姐笑著說,將來要去我花店打工。
我也笑:「你一來,那不得把這花店做上市了啊?」
……
走出監獄,我上了卓淩的車。
卓淩邊開車邊不經意般問我:「來我家不?給你股份。」
我搖了搖頭:「從今天起,咱倆見面不用這麼頻繁了,我要忙我自己的事了。」
卓淩一個轉向,把車停在了路邊:「不是,你什麼意思啊?你把我當什麼人啊?」
我奇怪地回頭:「當隊友啊,還能當什麼人?」
卓淩那張俊臉頓時黑了:「你故意氣我吧程悅悅?」
「我叫程悅,不要疊字叫我,謝謝。」我看了看表,「你走不走?不走我叫車了。」
卓淩嘟囔了幾句,耷拉著眉眼開車。
開出五十米,他又停下了:「就非得是隊友嗎?不能改改?」
我看他眉眼沮喪,像討不到磨牙棒的大金毛一樣,被逗笑了。
陽光打到他的側臉上,和他接我出獄那天一模一樣。
我低下頭,憋著笑:「再說,走著看看吧。」
卓淩驚喜地道:「那就是有戲嘍?」
他一秒回血,打著方向盤,吹著口哨,一路帶著我往前開去。
前面陽光正好,照耀著我們, 舒服又溫暖。
16
幾年後, 我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坐在花店打理我的花草。
一個狼狽的身影走了進來, 看著想給自己買束花, 卻又捨不得。
她一轉身, 看見我驚叫:「程悅!你怎麼在這?」
我認了半天才認出來, 這是齊心。
她大概又被金主給膩了。
家道中落後,她不想去工作,也學我去給人做情婦。
色衰愛弛,被幾任金主甩了, 跟的人越來越降級, 後來跟了包工頭。
可我不想奚落她。
如果不是她逼我離開宋時,那她的今時就是我的來日。
我不相信宋時會對一個情婦新鮮多久。
也許等我不新鮮那天,連坐牢都是奢望。
齊心被磋磨了幾年,早沒了當初的高傲跋扈, 看著我, 眼裏閃過一絲嫉妒:「你現在好了,連鎖花店,郊區還包了萬畝花田, 新聞報道過的。」
「可我們被你害慘了。」
我低下頭:「你該慶幸我沒像你一樣, 看人不順眼就搞進監獄。」
我撩起衣服, 展示我腰上的傷口:「這隻是其中一道, 被人拿牙刷捅了好幾下,當時以為救不過來了。」
傷疤像長了獠牙的大口, 靜靜盯著凝視它的人。
齊心嚇得倒退幾步, 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被逗笑了:「這就害怕了?我要跟你講講我在監獄的經歷,你不得嚇死?」
齊心發抖了:「你不是想搞我吧?」
我搖了搖頭。
我無意為難她。
說根到底,親手送我進監獄的是宋時。
她隻是幫兇,而且也得到了教訓。
我抽了一支黑百合給她:「送你吧, 生日快樂, 以後別到我店裏了,齊心。」
齊心看著那枝花,突然漲紅了臉, 跑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 她又跑回來, 拿起了花。
她眼圈發紅:「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可我已經很久沒有收到花了。」
她低頭,哽咽:「我就當你祝福我了。」
我看著她哭泣,想了想, 從她手裏抽走黑百合, 換了支非洲菊給她:「以後別來了。」
齊心轉身走後,媛姐從花架後面走了出來:「還是心軟了?」
「她不是罪魁禍首。」我搖了搖頭,「走吧,再去看看下一家。」
店門口, 卓淩從車裏探出頭來:「還去哪?我送你啊!」
媛姐笑著打趣我:「他還是你隊友嗎?什麼時候改?」
我朝卓淩走去, 邊走邊說:「快了。」
等我更強大一些。
等我強大到不怕背叛不怕傷害, 不怕一切愛情的副作用時,我會微笑著擁抱愛情。
而現在,陽光打在我和卓淩的臉上, 暖洋洋的,我閉上眼睛,先享受此刻的陽光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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