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呵呵,可惜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所以說千古艱難惟一死……”
眾人散了,丁如裕站在原地,看著滿地酒肉,打了個寒戰,忽然想起來,妻子兒子都不在,若是今夜自己不明不白死了,被人抬棺去官府……那可是神不知鬼不覺……
他也顧不得收拾了,匆忙拿了東西,便往妻舅家跑去,便是知道過去要遭到舅家奚落,甚至可能被飽以老拳,也比不明不白死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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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莼卻不知道謝翊為自己出氣,他忙了兩日,便見到了從津海衛那邊趕過來的盛長天和賀蘭寶芝。
盛長天滿臉慚愧,他接了許莼派人送過去的消息後,果然和賀蘭寶芝見面將兩邊的帳一對,果然逐年有差。
盛長天低聲道:“確實是被鑽了空子,因著賀蘭小姐這邊的押運的家將都是賀蘭將軍派去的,我雖然驗貨的時候,聽下人報上來說有些差,但不是要緊的軍械火炮等,多是一些日用品,雖覺得數量有差,卻以為是賀蘭將軍的家將們從中留了,便沒有深究,隻讓人私下做了貨品差額的數量備案。”
許莼跺腳:“你糊塗了!賀蘭將軍是什麼人,賀蘭小姐又是什麼人?他們若是要留什麼貨,不會提前說?就算不與你說,總要與我知會一聲,怎會私下截留?”
盛長天面上帶了慚色:“之前與官府中人做生意,交接之時,都是貨單兩套帳,絕不會在貨單上留下痕跡的……我便按慣例,以為賀蘭將軍也是如此……隻以為是兩邊心照不宣之事,都是我之過。”
許莼:“……”他知道他這表哥雖然入了軍中,仍是有著從前與官府打交道的習慣,當然也不能說不對,而是這世道確實原本就如此。若是別人……還真不保這般……這樣明目張膽的截留,賀蘭靜江還是武將,自然不好在貨單上留下證據。
更何況……他看了眼站在一旁明豔照人的賀蘭寶芝,幾年過去,她出海日久,越發眉目舒展,不復從前的陰鬱和怨憤,僅隻是站在那裡便熠熠生輝,美得讓人無法忽略。
長天表哥本就對她有些情愫在,貨品差得也不是很多,自然不會追根究底去問賀蘭寶芝這貨是不是有截留,這也就讓有心人鑽了空子。
賀蘭寶芝也道:“是我們這邊也大意了,我也有責任。其實盛三爺與我說過一次,說有什麼合適的貨物,從我這裡直接轉給賀蘭將軍就好,不必再從侯爺這裡轉一手。我當時還笑道給侯爺做人情還不好?竟沒反應過來這是盛三爺委婉暗示。如此說來這三年來,斷斷續續,開始隻是少些不起眼的貨物,後來數目越來越大,如今竟然是連那最新的槍也敢截留了!”
許莼變了色:“果然真敢留了?不是說隻高價買到了三架嗎?洋人不肯賣給外國。”
盛長天道:“確實是隻有三架,如數交割的,料想當初也知道這樣扎眼的東西他們不敢動心思。和之前商量的一樣,留了一臺在倉庫裡,昨日盤過貨,尚且還在。一臺在萬邦學堂,讓先生帶著學生拆了看,也還在。另外一臺在火器廠,讓師傅們帶著學徒們試著仿制。前日剛得了消息,說是不小心炸了,整個屋子都起火,沒了,所幸沒傷到人。”
許莼冷笑一聲:“這是我開了五十萬的高價,對方迷了心竅,便冒了這大險。想來之前各種貨物流出,也多是這種損耗。你們說,若是這高價採購的是金人,該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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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長天訥訥道:“是我大意了,從前做生意,都說水至清無魚,因此都給下邊掌櫃伙計們留些餘地,留有一定的損耗額度,來了軍中……因著怕下邊兵丁們覺得我太過嚴苛,在長途運貨出現的貨品損耗上,雖然時常看他們報上來淹水之類的損耗,貨品數額也不算大,一箱兩箱的,也多是日用物品,不涉及軍用品,想著也是難免,就沒怎麼追根究底。”
賀蘭寶芝笑道:“我聽說盛將軍練軍其實忙得很,加上待下寬仁,在這方面難免疏忽。隻是這些兵器火藥,可萬萬含糊不得,一粒子彈、一把槍,都必須要顆粒歸公。這馬克機槍,乃是騎兵的克星,若是能仿造出了這個,金人北蠻從此無懼了!我正是知道其珍貴,才花了大價錢買了帶回來,是真的一把沒給哥哥,都給了臨海侯,隻期望咱們也能做出來,北疆還有什麼擔憂的?”
盛長天面紅過耳,訥訥對賀蘭寶芝拱手:“都是在下治軍不嚴,白白糟蹋了賀蘭小姐千裡帶回的心意。”
賀蘭寶芝裣衽還禮:“盛將軍宅心仁厚,自然是給我哥和我留餘地,偏偏被賊人趁虛而入,非將軍之過也。隻是今後望將軍也多信任寶芝一些,有問題隻管明白問便是了。我與哥哥,磊落坦蕩,俯仰無愧天地之間。”
盛長天深深作揖,又對許莼作揖:“此事皆在我身上,我來細查此案,責任全在我一人,我擬折向兵部請罪。”
許莼道:“津海衛提督是我,罪自然是我的。皇上已知此事,隻說樹大有枯枝,如今發現得早,也隻損失些貨品,尚且未動到兵器,趕緊管起來是正經。”
“隻是此事務必要快,從重、從快,以免消息才走漏出去,又招政敵攻訐。”他想起莊之湛,嘆道:“如今侯爺我,是一個偌大的靶子,人人都想著踩著我好上位……”連死諫都差點出來了,何至於此呢?
他當日憑著一股熱血走上此道,又有九哥一路託舉護航,並不曾知道自己做的事如此之大事,竟然是要讓天下世家士林都要側目而視的事業……上千年的三綱五常,他一開始隻不過是希望九哥開心,給九哥掙錢而已。
賀蘭寶芝忍不住笑了出來,她一笑,美得不可方物,一眼看到一旁的盛長天呆呆看著自己,忍不住又對著他一笑,雖則此事是一場誤會,但說明盛長天古道熱腸,待他們兄妹是真不錯。
她與盛長天笑道:“既侯爺有交代,我們不如且下去商量一番,這邊定然也就這幾日交貨了,我們順藤摸瓜,料想我這邊也未必幹淨了。利祿動人心,隻怕他們可能也以為是臨海侯這邊要留些貨單,收了不幹淨的錢,便也含糊著了,我還未細審,因著擔心打草驚蛇。合計清楚了,雷霆一下,一次全都捉拿清楚,這才能連根拔起了。
許莼道:“不僅如此,便是與此案無關的,也要將其他走私的、以公謀私、敲詐商民的兵船都給查清楚了!此案落地後,便立刻通令津海衛上下十三營,如有行這些不法事的,如數上交,則可寬恕赦免部分罪責,若是執迷不悟,則查出來必當重罰!”
盛長天和賀蘭寶芝都應了。
許莼才和盛長天計謀定了,果然夏潮過來報,燈盞胡同那邊來了信,古董鋪那邊送了信來,說今晚就可交貨了,必須帶現銀,不要銀票,一手交錢一手驗貨,要先見到現銀驗過了,才帶去看貨。
許莼冷笑和盛長天道:“這是和你們同一天到的,想來是怕夜長夢多,拿到那馬克機槍了立刻便要交貨,也可不能等,錢落袋為安呢!”
盛長天道:“此事危險,我帶人去吧,你不必親自涉險。”
許莼卻想了下忽然忍不住笑了下,對盛長天道:“不必,你點了人馬備著。我自有主意——我派人去請了二表哥過來,您先和二表哥吃個飯吧。”
盛長天不解,但也知道這個表弟如今威嚴日重,不容違逆的,便也應了。
他又和賀蘭寶芝道:“我娘也難得見您,請您留在府上用晚膳吧。”
賀蘭寶芝笑道:“不必侯爺叮囑,本就有些生意上的事要與夫人商量的。”
許莼卻走了出來,找了定海去宮裡傳話:“去和陛下稟報,就說燈盞胡同那邊魚兒上鉤了,我今晚去看看。人馬都齊全,身上也帶了家伙,安全無虞,有長天陪著我,讓九哥不必擔心。”
定海:“……”
他看著許莼:“不若我安排人易容妝成侯爺樣子去吧,侯爺何必涉險?”讓我去皇上跟前稟報,那不是找不自在嗎?定海愁腸百結,這些年下來,他已全然知道眼前這尊大神,誰的話都不聽,隻有武英公、沈夢楨大人還能略勸上幾句,隻有在皇上跟前百依百順。但此事若是稟到皇上跟前,需要皇上來勸解,就已是他們的失職和無能了。
更何況皇上一沉下臉來,誰頂得住!便是蘇公公也沒敢在皇上生氣的時候說什麼。更何況他們這些本就不擅長說話的暗衛!
許莼:“……”他道:“你去便是了,就和皇上說對方要求先驗銀子後才帶人去看貨,貨肯定不在那店裡,不是我本人去隻怕打草驚蛇了,無妨的,他們利益燻心,一心隻想著銀子,不會有事的。”
定海無法,卻是先調了一回虎賁衛的所有暗衛都先到了國公府,又細細叮囑了一回春溪,這才自己入了宮去面稟。
謝翊尚且還在文德殿和內閣歐陽慎等人議事,看到蘇槐好好的拿了前日剛得的岫玉貓兒手把件上來放在案頭,便知有事,幾句話打發了歐陽慎,這才問蘇槐:“什麼事。”
蘇槐道:“定海過來有急事稟。”
謝翊傳了進來,聽定海稟完,果然有些不悅:“你挑個身型和許莼差不多的扮了去不就行了?何必非要他親自涉險?火器無眼,若是有個萬一,對方狗急跳牆,玉石俱焚,如何是好?便是那莊之湛一個文弱書生,都能靠著火雷逃出生天。如今不比從前,他是何等身份,你們也陪著他犯糊塗?”
定海知道果然皇上要不高興,仍硬著頭皮又將許莼說的說辭說了一遍,又道:“我看侯爺很是惱怒此事,必定是要親自查個水落石出的。盛長雲、長天兩位大人也在京,手裡也有不少兵將,虎賁衛所有在京城的暗衛我都已調齊了,定保侯爺無恙。”
謝翊也知道許莼那是一股犟脾氣,不許他去也容易,一道口諭留他在宮裡便罷了,但這未免便傷了他們之間的情分,若不是自己,其他人也勸不住許莼。
他想了想便道:“你先挑人,朕來想辦法。”
第219章 同去
許莼命人從錢莊調了五十萬兩白銀現銀來, 竟也花了許多時間,最後還是盛夫人聽說了,緊急從國公府的銀庫了也調了些, 這才湊夠了五十萬兩白銀, 沉甸甸的, 裝了幾輛大馬車。
而國公府的家將,盛家請的護衛, 以及鳳翔衛、虎賁衛盡皆全到位了,人人都全副武裝,滿臉嚴峻。
裴東砚都忍不住和祁巒私下說:“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許多現銀, 押運庫銀都不曾見過這許多。”
祁巒悄聲道:“恐怕如今國庫裡都沒這許多現銀呢……正是剛剛又撥款給各州縣的時候……我看戶部尚書都愁容滿面, 聽說都不見人了。”一時兩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卻見裡頭許莼已換了身鮮亮的緋袍玉冠, 腰間佩玉, 手中搖著一把扇子,扇子下的墜子正是前日買的瑪瑙鳳紋墜,儼然一個紈绔少年兒。盛長天和盛長雲兩兄弟也走了出來, 兩人也都一身鮮亮袍服,三兄弟站一起真都英俊非凡,站在二門處等著馬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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