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沈夢禎瞪了他一眼:“你性格跳脫,手下又有一班能人,我不過白勸你幾句,管束好下人。省得你如今翅膀硬了,仗著皇上寵你,就做些犯忌諱的事。陛下行事歷來光明正大,從不因言罪人,你當明白,我看你今日是惱了,惱歸惱,不可過界。”
許莼咬牙切齒道:“我自然堂堂正正從朝堂上,在皇上跟前,把我這面子給找回來!你等著看吧!”
沈夢禎:“……”還很有志氣呢!
謝翊在亭臺外忍俊不禁,轉頭看春溪站在荷塘邊躬身,便悄悄退出了曲廊,問春溪道:“什麼事?”
春溪稟道:“春和郡主求見侯爺,說侯爺之前答應過見她的。但其實我不曾見侯爺有應過此事,應當都不認識她,但她在學堂裡讀書,又恐怕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因此過來請皇上示下。”
謝翊有些記不住,轉頭看蘇槐,蘇槐笑道:“春和郡主是克勤郡王的長女,兄弟是謝驍世子。”
謝翊這才回憶過來:“哦對,謝驍,許莼還誇過他馬球打得不錯呢。”
他沉吟了下道:“放行罷。”
作者有話說:
又,新式學堂啟民智,與自秦以來帝王術的弱民術確實是衝突的,新式學堂對王權的衝擊確實會有的。莊之湛的諫言並非沒有道理,隻是他站在的是帝王角度,維護的是整個三綱五常的禮教,這也是很正常的儒學讀書人的想法。
大家看看近代的新式學堂出的名人就知道了,大多都生反骨啊……
鼎鼎大名的迅哥兒就在江南水師學堂待過。
再說到之前也說過的,百代行秦法這個提法查資料我才知道竟然有鼎鼎大名的一首詩,祖龍魂死秦猶在,百代多行秦政治,果然學也無涯知也無涯,領袖見識胸襟真是千古聖人,大家可以自行百度。
第193章 惑君
春和郡主謝檀檀被侍衛引著進來的時候, 心裡是十分忐忑的,她帶著丫鬟一路走進來,卻正遇到臨海侯送了沈尚書出來, 看到她一怔。
謝檀檀沒想到有外人, 面上一紅, 連忙微微曲膝行福禮:“見過臨海侯、見過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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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楨看兩個女學生身上穿著藍色校袍,不以為意, 隻以為是學生找許莼有事,隻對許莼道:“我先出去了,你不必送了, 趕緊處理事吧。看這天色陛下也快起駕回行宮了, 早點歇了明日還要去陸軍營。”
許莼便隻能命人送走沈夢楨, 然後也不敢請謝檀檀進房坐, 隻問道:“你們是哪個學館的學生?”
謝檀檀一怔,難道方才那護衛進來不是請示臨海侯才讓人放行進來的嗎?但此刻也不細思,隻又福了下:“侯爺, 我是春和郡主謝檀檀,我父王為克勤郡王。”
郡主?許莼滿臉迷茫,轉頭看春溪站得遠遠的, 隻能一邊還禮一邊問:“見過春和郡主,郡主找本侯可有事?”
謝檀檀道:“侯爺, 我聞說侯爺尚且未娶,便來毛遂自薦, 不知侯爺是否有意?”
許莼:“……”他脫口而出:“為什麼?我今天才第一次見你!”說完忽然反應過來成婚本也是盲婚啞嫁的多。
謝檀檀卻道:“舍弟謝驍, 一直仰慕臨海侯高義和行事作風, 隻是未曾有機會結交。他好義擅武, 最近兩年數次騎射課上被陛下褒獎, 侯爺若是看到他,亦會喜歡他的。”
許莼:“……”這關我什麼事?
他謹慎問道:“郡主今日是為令弟的事而來?”卻是想要忽視之前驚世駭俗的那“毛遂自薦”的話。
謝檀檀道:“聞聽許侯爺與謝骊來往甚密,侯爺心中自有丘壑泾渭,謝骊其人,淺薄輕佻,陛下多次批評他行事不穩,侯爺若是投資,為何不考慮舍弟謝驍?他忠勇沉穩,年少卻有大志向……我父親病重,已時日無多,我們姐弟願請侯爺託庇。我若僥幸得為侯夫人,必為賢婦,絕不幹涉侯爺任何決定,父王和母妃給我備的嫁妝,亦可全交由侯爺經營。”
許莼:“……”他聽明白了,這是婉轉說了他若是想要投資在皇儲上,不如選擇她弟弟,克勤郡王大概時日無多,這女子想為她弟弟找一個庇護。
謝檀檀此前心中打了許多腹稿,但到底年少,又知道時間不多,此刻已有些顛三倒四和語無倫次,面色也燒得如同天邊晚霞一般,她知道臨海侯是弟弟的最後一線希望,唯有得了臨海侯的襄助,弟弟才能有機會……
許莼看了眼天色,揮手止住了謝檀檀的欲言又止,隻是溫和說道:“郡主,我與謝骊,僅是一些債券上的籌資合作,並無其他來往。與宗室結交為武將大忌,知道郡主是護弟心切,但以自己的婚姻大事,來為弟弟鋪路,此事殊為不智。而令弟亦未必會感激你這一番作為犧牲,他會成親生子,長姐能在他手中分潤到多少權力呢?別人掌握的權力,終究不是你的。”
他看謝檀檀身上的藍袍,意味深長道:“郡主既已到了萬邦學院就讀,難道還沒有看到其他的出路嗎?”
謝檀檀張口結舌。
許莼道:“郡主放心,今日之事,你知我知,絕不會透露出去,還請郡主回去吧,郡馬人選,還當是愛護郡主,恩愛一生的更好一些。”
他抬眼嚴厲看向春溪:“送郡主出去,另外安排兩位侍衛送郡主回女舍。此外,你和定海一人自去領十軍棍,以懲守門過失。”
春溪躬身頭都不敢抬,謝檀檀看到許莼收了笑容面色冷了下來,也不敢再說話,隻面紅如霞,小聲道:“侯爺息怒,妾告退了。”
她匆匆跟著春溪離開,背影帶著些倉促狼狽。
許莼本就一肚子火,大步行出來正要繼續找定海問責這春和郡主一路進來無人通報的事,一轉眼卻看到海棠樹下謝翊站在那裡對著他微笑。
許莼:“……”滿肚子氣頓時消了,幾步走上前去:“九哥怎麼來了?”
想到謝翊恐怕看到了適才那一幕,臉又一熱:“九哥……好端端放那春和郡主進來作甚……”
謝翊笑道:“是朕讓春溪和定海放行的,莫要怪他們。謝驍這幾年確實出色,克勤郡王病重,我以為春和郡主是要找你派大夫。”
許莼道:“派大夫哪裡需要找我?梨花醫館日日掛牌坐堂大夫多的是,她都是郡主了,和沈先生的夫人說一聲,託關灣灣一個情也不是什麼難事。再不行冬海也在呢,周彪大夫也在。”
許莼說了一串,看著謝翊隻是微笑,心頭忽然轉過來,九哥不過是隨口找個借口罷了,他別不會是心裡酸了吧?九哥一貫嘴硬絕不承認的……許莼嘻嘻笑著,他也舍不得九哥不高興的,隻上前拉了謝翊手道:“九哥到這邊坐,避著風些,天晚了風涼。”
謝翊道:“過來安慰安慰你,你莫要氣惱了,翰林院學士是走科舉正途的,自然一眼就看出來了你這新式學堂蒸蒸日上,培養人才之速度必定比科舉三年一考的速度要快許多,長此以往必定科舉名存實亡。朕如今又這麼大張旗鼓來巡閱,表明態度支持新式學堂,他們自然是要反對了。”
許莼委屈道:“我與那莊之湛素無仇怨,平日待文官也都是恭恭敬敬客客氣氣的,他怎麼能這麼惡意揣測?學堂收的學生,經義法政都不通,不過是略識字會算不當睜眼瞎,能在軍隊工廠幹活罷了,哪裡就能當官了,他們就能這樣害怕?”
謝翊道:“學堂才起步三年,就已經能讓那麼多工商農軍這些從前甚至不識字的人掌握了制造這些利器的方法,能夠有機會面聖,能有機會憑軍功或實業進身,有機會和這些千難萬險才中了進士的人一並有機會站立到朝堂之上。你以為他們在恐懼什麼?你沒想到你這順手插的柳,將會長出如何棟梁。”
“上千年來經義解讀,詩歌文論高下評判,都是被世家權貴給牢牢掌握著話語權。想要舉業,進哪個書院,拜哪位先生,寫什麼樣的文章迎合座師,從童生到進士,每一條路都由他們牢牢把握,層層篩選,才能在千萬考生中入到殿試,得稱為天子門生。朕這個天子也無可奈何,隻能在他們挑選好的人裡頭選三鼎甲。”
許莼道:“賀大哥和張大哥都是狀元榜眼呢,怎麼就沒和他們一般顧慮?”
謝翊道:“因為他們知道朕意已決,逆流不如順勢。”
許莼道:“那莊之湛為什麼要逆上意?”
謝翊道:“因為他這樣才能讓朕看到他,注意到他——他也沒說錯,民智一開,士工農商,都將不安其位。內法外儒,弱民控民,此為帝王術。王綱解紐,兵火便生,內亂一起,外患則生。但他沒有看到海疆外的巨輪火炮已迫在眉睫,因為他站得還不夠高,譬如井底之蛙,不知外敵迫近。”
許莼陷入了沉思,不再追問。謝翊含笑握著許莼手腕:“起駕回行宮吧?對外就說你留在書院了,和朕同輦回去?”
許莼感覺到謝翊手指在自己手腕上摩挲,平日謝翊克己復禮,高高在上,此刻卻溫存如春風。
許莼登時心裡酥如羽毛在心間拂過的,隻反握謝翊的手,傻乎乎笑。
蘇槐早已悄悄退出去,傳輦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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