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班主任才在黑板上面寫了幾個字,教室後門口就響起一個顫抖的聲音:“報告!”
陳仰偏頭用餘光看去,同宿舍的四個女生全部站在那裡。
第151章 你好青春
那四個女生緊抓著彼此的手不停發抖, 她們是很普通的大學生,有時沙雕有時正經有時掐指算老天何時賜她們一個男友,平時她們也會追劇吐槽, 進來這裡之前她們剛好湊在一塊看密室逃脫類電影, 一邊緊張一邊唏噓自己要是進去會怎樣, 運氣不好開局就死,運氣好可以跟著大佬混過關。
電影放到一半她們就進了任務世界,成為真人版非典型密室逃脫中的一員,她們的人生軌跡來了個驚天轉彎, 目標直接從將來做富婆包小鮮肉變成活著。
任務一開始四個女生都很謹慎,自我介紹的時候她們隨便取的英文名, 特地不透露自己的真名。她們是怕被鬼知道了以後叫她們的名字, 她們會下意識應聲,那說不定就能被勾走魂魄。
畢竟綁身份號進任務世界太過魔幻,曾經以為是迷信的那些東西現在完全可以試著去相信, 以防萬一。
她們約好了,既然是一起進來的,就要一起離開,不管怎樣都要一起。
所以當老幺精神錯亂地跑下樓的時候,其他三人都下去找她了, 本來她們很快就和老幺說通了準備回教室, 誰知道常超的鬼魂在樓下蹲著,她們根本不敢上去。
直到學校打鈴。
死神終於站在了她們面前。她們全都崩潰了,上課了她們還沒回教室,完了,都完了。可她們又不想等死不想自殺,她們想賭一把。
四個女生有不同的意見, 她們用投票的方式做出了選擇,回去。
投“回去”票的有三個女生,她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想,或許老師和那個厲鬼會覺得她們還是好學生,從而放她們一馬。
她們都是學生,知道下午上課遲到的理由無非就是肚子不舒服,自行車胎爆了,家裡有事之類,可這些在任務世界都不合適,因為她們是四個人,不是一個。有什麼原因能讓四個人都遲到?
麻花辮怪自己連累了室友們,她就咬牙磕破膝蓋制造原因,班主任要是問起來,她可以說其他人是攙她上來的。
現在隻等班主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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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班主任卻沒有問,他隻是把粉筆掰了一截丟講臺上:“先上課。”
四個女生渾渾噩噩地進了教室,坐到各自的座位上面。
班主任繼續背過身在黑板上寫字,他忽然語重心長道:“高中的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到高三了,禁不起荒廢。”
“等到後悔的時候就完了。”粉筆在黑板上擦出“呲”地聲響,班主任又說了一句。
底下一片寂靜。
楊雪看著坐在她前面的長發女孩Anni,對方的肩膀在顫,明顯已經快不行了,她無法理解這個宿舍的人究竟是怎麼想的,一個因為害怕那些學生都是鬼就不想進教室,其他三個出去追,結果四人都錯過了打鈴時間,課上到後半段的時候她們卻又回來了。
為什麼要回來?誰提議的,剩下的人怎麼就同意了?這可是幹擾到了全班人啊,還不如不回來呢。
楊雪捏了捏手中的筆,她幫不上忙,也救不了誰,隻能努力讓自己活下去。
.
一節課在一半壓抑一半輕松的氣氛裡結束。
陳仰連課本都沒合起來就去後面找那四個女生,她們進入了生命倒計時狀態,似乎都不怕了。
鬼同桌和正常人沒區別,她們死後也能這樣,死就死了,人都會死的,那是生命的終點。
四人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身上依舊籠著一股灰暗的絕望和恐懼。
陳仰從馬尾女孩口中得知常超在樓下,這也是她們為什麼那麼晚才回教室的原因,他轉頭就往後門口走,剛走出教室,背後就響起聲音,“陳先生!”
陳仰回頭,追出來的馬尾女孩對他笑:“其實我不叫Belle,我叫李燦,燦爛的燦。”
“祝你好運,一路好運。”李燦小聲說著,抬頭揚起大大的笑臉,先前她抽了幾口煙,這個男人提醒她別再抽了,還讓她去走廊散味,她是感激的,可惜沒機會報恩了。
陳仰目送李燦回教室,他的眼前浮現出那些跟她差不多年紀的隊友,他們的生命都很短暫,最後一筆是匆忙畫下的,不是句話。
——少年成了永遠的少年。
陳仰深呼吸,他快步下樓在附近找了找,沒看到常超,隻發現了一灘水跡。
常超的屍體撈上來了,鬼魂也就從塘底出來了,他蹲在樓下可能是想回教室,卻不敢回去。教室裡有讓他害怕的東西。
陳仰站在臺階上環顧四周,腦子裡捋著已經連起來的信息。
當年常慶多次找班主任,希望能把他兒子調到前面去,班主任經過多方考慮就將林洋調到後面,讓常超和姜未坐在了一起。
林洋因此記恨上了取代他位置的常超。
而常超坐在前排,並沒有感染到學霸們的學習氛圍,他還是學不進去,姜未被他吃東西的聲音影響到了讓他別吃了,老師知道了這個事就當場說了他,當時周圍的同學恐怕也對他露出了不友好的排斥眼神。
種種因素壓垮了常超,他留遺書自殺,選擇的地點是學校的水塘。
死亡是很可怕的,常超真那麼做了才發現自己會掙扎,他並不沒有對世界徹底失望,於是他從水塘裡爬了上來。
林洋無意間撞見常超自殺未遂,積壓已久的怨氣讓他失去理智,他就拿石頭砸了常超,砸完以後他清醒了過來。
快要高考了,林洋不想丟掉前程,他就給常超綁石頭,讓對方沉底。
常慶怎麼都找不到留遺書自殺的兒子,一天天過去,他失去了希望,喪子之痛讓他的心理變得扭曲瘋狂,他給班級投了毒,之後自己也發生意外出了車禍。死前沒能看到兒子,死後一直在找。
這個事件裡的主要人物林洋,常超,常慶,班主任都是鬼魂,卻不是殺人的那個。
剩下一個姜未還沒摸清楚。
陳仰起先覺得姜未沒動機,現在一想,是有的,因為任務提示“你不學不要耽誤別人”除了是老師的角度,也適合學霸。
姜未對待學習這件事很認真也很嚴苛,他不會喜歡那些自己不好好學習,還要影響別人的同學。
而且那提示是班主任對常超說的話,為的就是姜未。
“你”是指常超,“別人”是姜未。
陳仰抿唇搖頭,可是姜未一直在班上,尤其是王陽死在教室外面那次,對方全程坐在他身邊。
這也是一直困擾陳仰的矛盾點。厲鬼如果是姜未,他是怎麼做到的?
陳仰的腦中晃過姜未那一瞬的,和平時反差很大的陽光笑容,手上打籃球磨出來的繭子,以及對耽誤自己學習的人的態度,這種種違和讓他猜到了一個可能,轉瞬即逝。
一道身影從樓上下來,腳步不停地經過陳仰身邊走下臺階,清爽的學生頭被風揚起,別在發絲上面的黑色發夾沾上點點碎雪。
陳仰挑眉,怎麼說他也算救了她一命,她應該會給他點面子的吧。
等陳仰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追上了女孩。
夏樂似乎在想什麼事情或是什麼人,嘴角微微翹著,臉上透著幾分緋紅,她輕喃:“下雪了呢。”
“是啊。”陳仰說。
夏樂嚇得一抖,眼睛瞪大:“你……”
“我在你旁邊走了有一會了,你都沒發現。”陳仰無奈地笑笑,“嚇到你了?你膽子還真小。”
夏樂垂著頭往前走。
陳仰比夏樂高很多,步子邁得大,他直接越到了她前面,倒著走:“去哪?”
“上……上廁所……”夏樂磕巴著說。
陳仰停步抬頭,雪花吻過他的眼皮,他動了動眼睑:“這是高中的第二個冬天,明年這時候就是高三了。”
夏樂繞過他朝著廁所走去。
“姜未喜歡你!”陳仰對著女孩幹瘦的背影喊。
夏樂還在雪中走著,她沒停下來也沒慌張地逃跑,身形平穩,走路的節奏沒有半點變化。
即便陳仰沒有暗戀一個人的經驗,也覺得夏樂的反應不對,按理說,從別人嘴裡聽到暗戀的人喜歡自己,肯定會激動得不能自已,做出一些無措的舉動吧。
陳仰的頭有點暈,難不成錢漢搞錯了,那次夏樂去109考場不是為了看姜未,而是想看考場的另一人林洋?
這也不對啊。錢漢還說夏樂在上課的時候總是偷瞄姜未呢,可見她確實暗戀他。
陳仰搞不懂,他回教室找隊友們求助。
文青:“暗戀啊,不知道那是什麼,能吹泡泡嗎?”
白棠:“我隻有過一段感情,明戀。”
“暗戀這件事,我算是比較資深的了。”楊雪說,“陳先生,我聽了你描述的夏樂的反應,確定這裡面有問題。”
面對大家投來的狐疑眼光,楊雪一張鵝蛋臉上滿是酸甜哀傷:“我的暗戀已經年長八歲了。”
暗戀了一個人八年,她足夠清楚暗戀是什麼心路歷程。
“你成績好長得好,也會暗戀?”錢漢湊了過來,他趴在桌上看楊雪,眼裡寫著不信。
楊雪苦笑:“會啊,不管多麼優秀,在暗戀的人面前都會自卑敏感。”
“話題不要往我身上跑了,我不重要。”楊雪說,“回到正題上面,夏樂暗戀姜未,但我通過陳先生的描述感覺她又像是不喜歡姜未。”
“說起來,期末考那回,夏樂裝作弄錯考場偷看姜未一眼,我就覺得有點怪,”錢漢扭頭看陳仰,“陳先生,你記得的吧?”
陳仰“嗯”了聲,錢漢是說了有點怪,當時他還問是哪裡怪。
“那時候我沒回答你,但我心裡有思考。”錢漢說,“我感覺夏樂對姜未的很多小動作都符合暗戀的特點,卻有種哪裡翹了個邊,沒有完全貼切,你們懂我的意思吧?”
眾人:“……”
“你,”文青指楊雪,“還有,你。”他又指錢漢,“你們一個說感覺有問題,一個說感覺有點怪,全是感覺,說了等於沒說。”
楊雪跟錢漢都很糾結,他們的確沒明白其中緣由。
錢漢往他哥身上一倒,兩人都換了校服,也衝掉了水塘裡帶上來的腥臭,從頭到腳幹幹淨淨。
“所以為什麼呢……”陳仰思索了會,一籌莫展,他不得不把夏樂對姜未的怪異情感暫時放在一邊:“你們搜班上那些學生的課桌了嗎?”
在場的人都說搜了能搜的,沒找到線索。
“夏樂的有人搜嗎?”陳仰的視線從那四個趴在桌上的女生那裡經過。
“我搜了。”楊雪有點挫敗地撅了撅嘴,“沒發現。”
“姜未的呢?”陳仰又問。
“搜不了啊仰哥,你那個同桌一直在座位上面待著,我就沒見過比他更愛學習的人。”文青攤手,“看他那樣恨不得跟桌椅長在一起。”
錢漢聽得直咂嘴:“像我這種坐久點就不行的多動症理解不了。”
“所以你啊……”文青才說了幾個字,錢漢就被他哥帶回了自己的位子上面。
文青站起來伸懶腰:“哎,沒勁,我出去透透氣。”他往前排走,拉著睡覺的靳驍長一道去走廊看雪。
陳仰看了眼留在原地的白棠和楊雪,以及隻是人到場了,靈魂卻不知去向的曾進和吳玲玲這兩個精神受到創傷的患者。
“任務進度快收尾了,夏樂跟姜未是我們要查的重點對象。”陳仰的話音還沒落下來,吳玲玲就發出一聲猶如琴弦繃顫的驚呼。
陳仰見吳玲玲瞪著教室後面,他猜到了什麼,眼睛猛地看過去。
果然是他猜的那樣,後面的黑板上出現了一行字,距離高考還有【四十五】天,也就是一個半月。
陳仰的太陽穴跳了兩下,他們直接從高二上學期跳到了高三下學期,時間跳了個橫叉。
“哦豁。”文青從走廊跑進教室,興衝衝地走到黑板前說,“來了,我最期待的標語口號出現了!”他戳了戳黑板上的數字,吹吹指尖的粉筆灰,亢奮地輕喘著笑問,“你們有沒有從這三個數字裡感受到一股備考的壓力,站在十字路口的迷茫,期待人生新篇章的忐忑和激動?”
“……”陳仰發現教室裡就他們十三個任務者,那些學生都不在,他的雙眼一睜,“快點找線索!”
班裡頓時響起一片嘈雜的翻找聲。
李燦和室友們坐在一起,別人抓緊時間搜查線索做任務,她們沒有那樣做,因為她們有別的事。她們在等。
不是等曙光,是等頭頂的黑暗砸下來。
“老三,你的頭發長長了。”李燦對短發室友說。
“你的也是。”老三說完就看麻花辮,驚訝道,“老幺臉上長青春痘了。”
麻花辮恍惚地摸摸臉,摸到了幾處突起的小點點,她按了按:“還真是痘痘……”
“高三了啊,成年了張開了。”長發室友,也就是寢室裡的老大呢喃,“就跟真的一樣。”
四人不再說話。
不多時,她們離開了教室,離開了教學樓,坐在一棵樹下看晚霞。
.
夕陽西下,黃昏的光暈灑在滿是備考痕跡的教室裡,有種戰士即將出徵的磅礴氣勢。
“我……我找到了……”吳玲玲突然大叫,“我找到了!”
吳玲玲站在夏樂的座位上面,手舉著一個粉色日記本大幅度揮動,掛在上面的小鎖因為她的動作晃得厲害。
楊雪驚愕道:“剛才我搜的時候還沒有這個。”
白棠正在翻徐路路的課桌,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吳玲玲找到的日記本,表情和楊雪差不多:“我之前也沒看到。”
陳仰不意外:“楊雪你搜夏樂桌兜的時候是高二,白教授搜的時候是高一,你們兩人沒看到日記本,說明那是夏樂高三買的。”他說話的功夫吳玲玲已經將日記本打開了。
“我上學的時候買過這樣的日記本。”吳玲玲把美工刀放回鍾齊筆袋裡,“很好撬。”
“哇,厲害厲害。”文青嘴上這麼說,人卻沒動,他的眼中也沒什麼興致,日記不是他樂意接觸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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