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沒事。”趙元安撫梨花帶雨的周小公主,“別怕啊,別怕別怕。”
黃青一臉吞到蒼蠅的表情:“傻逼。”
趙元氣到了,他走到黃青面前,借著在身高上的優勢,居高臨下的說:“你罵誰呢,矮子。”
兩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瞪著彼此,要打起來,像兩隻被啃掉一屁股毛的公雞。
“啪啪啪”林月拍手,“還沒正式開局就起內讧了,真有新人的樣子。”
黃青跟趙元滿臉尷尬。
“還有你,小美女,”林月瞟瞟周曉曉,“兩個模樣不錯的男孩子為了你爭吵,很有成就感?”
周曉曉矢口否認:“不是的,我沒……”
林月嫌她演的太惡心,直接打斷:“我上一個任務的隊伍很大,一共十五個人,有八個女的,隻有我一個活了下來,你猜是為什麼?”
周曉曉打了個抖:“為什麼?”
“因為隻有我沒試圖利用女性的柔弱,反而隱藏了起來。”林月冷笑,“在這裡,柔弱又沒用的人隻會被拋棄的更早更快。”
周曉曉不說話了。
張延當起和事佬,沉聲道:“行了,都別吵了,既然已經來不及了,那就吃吧,不吃就沒力氣,沒力氣的話,遇險的時候別說反抗,跑都跑不了,這是我的個人建議。”他停兩秒,拋出一句,“再者說,真要是有問題,隻要留著一口氣完成任務回到現實世界,應該也能恢復。”
後半句讓周曉曉三人愣了愣,他們各懷鬼胎,又目標一致,不論怎麼做都一定要活下去,活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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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太對待客人很熱情,早飯熬了一大鍋白粥,兩個大瓷盆裝的不知名腌菜,還有一疊老面做的蔥油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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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沒什麼胃口,期間也沒怎麼交流。吃完早飯張延提議單獨行動,中午回李大富家匯合。
周曉曉急了:“不是說以防有人出去一趟回來就不知道是人是鬼,至少要兩人一組嗎?”
“情況有變,”張延說,“現在無從下手,我們隻能將現有人力最大化,分散開來,盡可能的去找有用的信息,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這話說的合情合理,找不出反駁的地方,因為照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他們隻能在島上待兩天,就是四十八小時,那時間的確沒剩多少,要抓緊。
盡管再害怕,不想一個人行動也別無他法,趙元跟黃青朝著不同方向離去。周曉曉搖搖晃晃欲言又止,見沒人理自己,磨蹭半天咬著唇出了門。
陳仰見少年拄拐往屋外走,他立即收回放在張延背上的目光,背著包跟了出去。
“你要去哪邊?”陳仰問道。
少年向西。
陳仰給他出謀劃策:“你其實不用四處走動,可以找個地方坐下來,等島上的大小姑娘們來找你,美人計會很好用。”
“……”少年拄著拐杖偏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也不說話,就這麼看著。
陳仰漸漸的就有些瘆得慌,有種被什麼龐然大物盯上的錯覺,他扯扯嘴角,盡力露出個和善的笑容:“我往南,你注意安全。”
說完就走,很快消失在矮灌木叢前。
少年靠著雙拐立了會,掏出藥瓶打開看看,還剩八粒,他倒了兩粒丟嘴裡,舌尖在口腔裡刮了一下,繞過牆角去找比較高的落腳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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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都走了,屋裡就剩下張延跟林月兩個老人,前者望著天色陷入沉思,後者在劃拉手機屏幕,看早上拍的那些照片。他們兩人是一起從新人走過來的,彼此都看過活生生的隊友一個一個死在自己眼皮底下,也經歷過死裡逃生,痛苦絕望,見過雙方的陰暗冷漠,很艱難的活了下來。
林月早已把那一面在任務世界裡攤開,而張延還在偽裝,他是君子,也是真小人。
“那幾個人還不知道自己被你用做了誘餌,真可憐。”林月看著手機裡的一張張照片,島上的清晨很美,瞧不出一個鬼影。
張延擺出無奈的樣子:“這次的任務局一直不開,太詭異了,隻能用死人來破局。”
林月嗤笑了聲,揣著手機離開。
張延不在意的擦擦衝鋒衣上沾到的粥粒,新人能活著出去的幾率很小,死的有價值總比沒價值好。眼下隻能把大家分開,讓暗中窺伺的怪物下手。
一旦有人死了,局就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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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沒去村外,他溜了小半圈就回了李大富家,兜裡有他在路上撿的長鐵釘,從碎木板上拽下來的,鏽跡斑斑。
一個鐵釘還不夠,最好再找幾個。
陳仰經過李大富家隔壁的時候,碰見了島上的教書先生周老師。
挺年輕的,不到三十歲,穿灰布長衫,戴黑邊眼鏡,看起來和煦謙遜,在島民們嘴裡的評價很高,有很強的號召力。
陳仰笑著上去打招呼。
周老師溫潤的跟他聊了會:“今天的天氣不錯,陳先生不去島上走走?”
陳仰說:“胃有點不舒服。”
“水土不服嗎?我那有草藥,你要不跟我……”周老師的話沒說完,隔壁就傳來了劉嬸的大嗓門,“周老師,你怎麼來了?”
“劉嬸,昨天不是說好了,今天一定把你家小兒子送到學校的嗎?”周老師說,“早上怎麼沒看到他?”
劉嬸站在鐵絲晾衣繩下,彎腰把老木桶裡的湿衣服拿出來擰擰:“不肯去啊!”
“我就差跪地上給他磕頭了,周老師你說氣不氣?我是真沒法子了,二子他爸跟他哥要是沒掉海裡頭,還能管管他……哎!”
劉嬸擤一把鼻涕:“周老師,你要幫幫我小兒子,不念書是不行的,總不能跟我一樣大字不識幾個吧。”
周老師推推眼鏡:“小孩子有自己的小世界,要跟他多聊。”
劉嬸說起來猶如吃黃連,發苦得很:“聊不了啊,我說一句他都嫌我煩,也不曉得怎麼回事,以前挺喜歡在外頭瘋,吃飯都要到處喊,非得抽一頓才肯回家,最近卻好多天都沒出門了,就在屋裡頭待著。”
陳仰打著鐵絲的主意,想弄走一截用,也對劉嬸小兒子的異常來了興趣,他不解道:“是不是在學校出什麼事了?”
劉嬸沒聽懂。
周老師懂了,臉色有點不好看:“我明白陳先生的意思,不過那是不可能的,島上的孩子不多,都是知根知底的,不存在校園欺凌。”
“……”陳仰咳了聲,賠笑幾句才算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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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上就周老師一個教書的,他敲了幾次屋門都沒見到學生,急著回去上課就沒多待,臨走前交代劉嬸給小兒子做溝通工作。
劉嬸晾著衣服,嘴裡碎碎叨叨:“怎麼溝通啊,孩子都是來討債的,我這一天到晚的忙得要死,還要操心他。”
陳仰笑道:“不喜歡上學是正常的,我小時候也經常逃課。”
“本來是喜歡的。”劉嬸又嘆氣,“學還是要上的,不上學能幹什麼,打魚我一個人就行,用不到他。”
陳仰將婦人的操勞與期盼看在眼裡:“孩子多大了?”
劉嬸說:“九歲。”
陳仰:“小叛逆期,有自己的想法,還挺多,隻能好好跟他說。”
“哪容易說的通,吃飯都不出來,我這在家就跟透明人似的,孩子真是越大越離心,”劉嬸正嘆著氣,看到李老太慢悠悠端著簸箕來她家門前曬,她也懶得計較:“大富他媽,陳婆通知晚上開會,發化肥!”
李老太聽不清:“什麼?”
“化肥,你家大富知道的。”劉嬸喊的嗓子冒煙,搖搖頭說,“歲數大了,耳朵不好使,兒子還嫌,也是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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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留意老太太佝偻的身影,話問的劉嬸:“我看你們運了很多化肥來島上,是要做什麼嗎?”
劉嬸把木桶裡最後兩雙襪子撈出來,湿淋淋滴著水:“化肥能做什麼,不就是地裡要用。”
陳仰隨意的說:“島上的地好像不多。”
“是不多,有些地方不讓用,說是……”劉嬸似乎是意識到什麼,很生硬的止住聲音沒往下說,接著又是一嗓子:“大富他媽,你家化肥有被偷嗎?”
李老太蹲那抖簸箕裡的幹野菜:“啊?”
“我說——”劉嬸費勁的重復了好幾遍才讓李老太聽清楚。
“那沒得,”李老太連連擺手,“大富出海那些天,門窗我都關好了,他在家的時候,黃鼠狼都不敢進門。”
劉嬸想起了傷心事,長長的哎了一聲:“家裡有男人是不一樣。”
陳仰將目光移到婦人風吹日曬的憨厚臉上:“劉嬸,你的化肥被偷了?”
“可不,”劉嬸把老木桶裡的水倒掉,朝地上啐了一口,“大半袋呢,不知道哪個短命的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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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真誠的陪劉嬸聊了好一會,聊的她戒備心撤的差不多了,出門前說他上午要是不出去逛,能不能幫忙照看一下自己兒子。
這活陳仰自然是接下了,他必須要見到那孩子,越快越好。
正當陳仰兜裡多了一截生鏽的鐵絲,兩個大鐵釘,欲要把小孩叢屋裡引出來的時候,院子門邊探進來一個圓滾滾的小腦袋。
是個黑黝黝的男孩,瘦猴似的,很皮。
陳仰用一個奶片吸引到了瘦猴,得知他是劉嬸小兒子的同學,這幾天請假在家,無聊的跑這兒來了。
“早上你們周老師來他家找他了,說是又沒去學校上課,他媽媽也沒辦法,你知道他是怎麼了嗎?”陳仰半蹲著問。
瘦猴吸溜著奶片:“選班幹部沒選上。”
陳仰:“……”敢情是這麼回事。他坐到樹墩上面,支著頭說,“隻是沒選上班幹部就不去上學?”
“自尊心受打擊了唄,他以為這回肯定是他自己,還沒當呢,領導的威風都放出來了,結果丟人丟到了姥姥家。”瘦猴幸災樂禍的龇牙咧嘴,“小星都不跟他好了。”
陳仰對小屁孩的“我跟你好,不跟他好”不感興趣,他又拿出一個奶片:“劉嬸讓我照看你同學,可他一直悶在屋裡不出來,你們周老師叫了都沒用,你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出來曬曬太陽?”
瘦猴快速抓走奶片,寶貝的放兜裡,小大人似的說:“你們大人就喜歡把事情想復雜,要他出來很簡單的嘛。”
“看我的。”他拍拍胸膛,對著屋裡大喊一聲,“二子,小星來了!”
緊閉的屋門突然從裡面打開,跑出來一個男孩,有點胖,臉上軟乎乎的,他往院裡一瞧,沒見著想見的人,眼睛立即就瞪圓了:“李陽!你騙我!”
瘦猴挑釁的做了個鬼臉,撒腿就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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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氣憤又失望,眼睛還紅了,委屈巴巴的,他不死心的瞅了瞅院子每個角落,又跑到院子門口望望。
陳仰看男孩跟蔫了吧唧的小茄子一樣,不禁有一瞬的恍惚,童年還真是單純又透明,不論是開心,還是不開心,都沒雜質。
他半蹲著遞過去一個奶片:“好吃的。”
男孩的手動了動,想要又不好意思,陳仰把奶片往前送了送,他才伸手去接,紅著臉說:“謝謝大哥哥。”
陳仰笑著摸摸男孩的頭發,直起身的時候,臉上的笑意就不見了。
這孩子嘴裡有一股很濃的臭味,從胃部裡衝湧出來的,刺鼻得令人頭暈犯惡心。
是化肥的味道!
第4章 多曬太陽會長高
陳仰定在原地,沒過多久,門外有一道熟悉的人影經過,他渙散的視線一凝,下一刻就飛奔出去,一把抓住來人的拐杖。
察覺到其他視線,陳仰向少年身後一處屋角望去,幾個一路跟在後面躲躲藏藏的小姑娘傻眼,他也愣住了,雙方面面相覷。
少年回頭,眉頭皺了皺。
小姑娘們捂嘴驚呼,紛紛害羞的撒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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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還在愣神,抓在手裡的拐杖被甩動,從他指間脫離,他一個激靈,聲音從幹啞的嗓子眼擠出來:“劉嬸的小兒子吃了化肥。”
“他家被偷了大半袋,很有可能都被他吃了,味道很衝人,量絕對不少,像是還囤在他的胃裡。”陳仰語速很快,“按理說早就死了,但他能走能動能說話。”
陳仰一口氣說完自己發現的信息,唯一的聽眾全程面無表情。
陳仰:“……”
院裡忽然傳來脆亮的喊聲:“叔叔。”
陳仰的背部一僵,他轉動脖子回頭,竭力表現出自然的溫和:“诶。”
男孩一雙大眼看著他旁邊的人,怯生生地往後退。
這反應讓陳仰感覺到了人氣,被他邊上這位黑漆漆的眼睛盯著,別說小孩子,連大人都不能淡定。
而且地上有影子,是活人。
陳仰內心的恐慌減弱幾分,他正要說點什麼,男孩就“嗖”地鑽回屋子裡,門嘭一下關上。老鼠見了貓似的,跑的那叫一個快。
院裡一片寂靜。
少年坐到陳仰先前坐過的樹墩上面,兩根拐杖抵著地的那頭很髒,有許多泥土跟草屑。
陳仰蹲在他身旁:“你從哪回來的?”
少年:“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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