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考時,我和我妹同一個考場。
我故意比她晚幾分鐘出來,我爸看見我,一把推開我妹,笑逐顏開朝我走來。
「好閨女,辛苦了!考得怎麼樣,清北沒問題吧?」
我朝我妹和我後媽看去,她們兩張臉都綠了。
1
我家有礦,我爸是礦主。
礦主五大三粗,沒太多文化,有很多女人。
我媽是原配,在位期間,我爸外面排得上號的有三個,都給置辦了產業,茶樓雜貨鋪什麼的,排不上號的無數。
我媽睜隻眼閉隻眼,說男人都那樣,隻要拿錢回家就行。
直到我爸一個小老婆,先後生下一女一兒,腰桿兒硬了,把挑釁我媽當日常。
半夜給我媽打電話,說我爸在她那兒;諷刺我媽生不出兒子,說秦家產業遲早是她兒子的;到後來,很多個晚上,小老婆直接送上門來……
我爸是真渣。
不但沒把對方趕走,還說我媽小氣,沒點正房風度。
我爸摟著小老婆去客房睡。
我媽在臥室恨得咬牙切齒,小聲罵著狐貍精,給我戴上耳塞。
在我印象中,我媽是委曲求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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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所有爭鬥,在我爸的絕對偏愛下……不堪一擊。
2
他們離婚時,我剛讀小學二年級。
我媽這個沒在外面上過一天班,一向看重家庭財政大權的女人,離婚那天,硬氣的沒要我爸一分錢!
我爸前腳和我媽離了,後腳就和那個女人結婚了。
我記得——
那女人把我和我媽的東西從家裏丟出來,七零八落地散在街上。
她的兩個孩子,女兒比我小半歲,兒子比我小兩歲,當真是年幼無知,在我和我媽的衣服上蹦來跳去……
朝我們吐口水,說我們活該。
我媽帶著我,默默把衣服撿起來,裝進編織袋,再租了套房子。
她沉默了三天,睡了三天,沒掉一滴眼淚,之後找了份賣鞋的工作,說從此不依靠男人,說要活出人樣!
那女人叫張紅,她喜歡到我媽店裏,頤指氣使地叫我媽拿鞋子給她試,喜歡我媽半跪在地上給她穿鞋。
我媽這個曾經的原配,為了賺錢養家,咬著牙給小三服務至上。
這事兒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我媽每次接待了張紅,回家後都會發脾氣摔門摔東西,會怨我為什麼不是男孩子?如果是男孩子,我爸就不會拋棄她了!
她把希望重重地砸在我身上。
「螢兒,你一定要好好讀書,好好畫畫!男人是靠不住的,能靠的隻有自己!」
「一定要把張紅的崽比下去!要給你媽爭氣!」
「你知不知道供你畫畫要花多少錢?你媽連尊嚴都豁出去了,跪在地上給那個狐貍精穿鞋!你要再畫不出名堂,我這麼犧牲有什麼用?」
「怎麼才考了 98?!期末考不到三科 100 別叫我媽!」
「好好畫!一定要拿到全市第一!要給媽爭光!」……
我不是天賦型選手,更不是天生學霸,我壓力很大,我所有的成績,都來源於比其他人刻苦很多倍。
反復刷題,反復畫。
別人玩耍的時候,別人睡覺的時候,別人撒嬌的時候……
我從小就知道,我媽對我的愛不是無條件的,我得比周圍所有人更優秀。
我是我媽炫耀的資本。
她半跪著給張紅試鞋時,會語氣矜貴,假裝平常心:
「你女最近怎麼樣?學習不吃力吧?」
「我女又考了年級第一,哎,你回去告訴你女,遇到不懂的題,可以問我女!都一個年級,又是姐妹,我女肯定會不、吝、賜、教!」……
我媽文化不高,「不吝賜教」這樣的詞語還是她專門翻書找的,說得又緩又重。
那天回家後,我媽大笑三聲,獎勵我一個大雞腿,說張紅臉都氣綠了。
我很開心,終於讓我媽扳回一局。
3
扳回一局有什麼用?
卡在我們脖子上的,是錢!
小學六年,我們搬了三次家:從自建別墅到二居室,到一居室,再到更差的一居室。
現實是個巨大的巴掌。
我媽高估了自己的能力,離婚時的硬氣很快化為一杯苦水,她做營業員的「薪水+提成」根本不足以讓她活出人樣。
吃穿住行要錢,教輔雜費要錢,生病住院要錢,逢年過節孝敬老人要錢,學畫更是個無底洞……
過度勞累和貧窮帶來的焦灼,讓我媽的脾氣越來越壞。
她的眉毛永遠擰著,眉間的「川」字越來越深,她動不動就摔洗碗帕或塑膠杯子,說我費錢。
我在家裏大氣不敢出,好幾次給我媽說「我不想學畫」了,她就罵我,說我沒出息,說一旦放棄,前面花的錢就打水漂了。
我咬牙堅持著。
我想逃。
我不知道這樣人生什麼時候才是盡頭……
不知道她為什麼非要打腫臉充胖子……
為什麼他們失敗的婚姻,要讓我承擔……
4
直到——
小學五年級。
我媽得了急性闌尾炎,要做手術。
在醫院跑上跑下交錢取藥的是我,簽手術同意書的人,也是我。
我們家是真窮,窮到我媽專門問醫生,能不能不打麻藥?醫生說不能。
我偷偷去找我爸。
我爸正在牌桌上,一間屋子有男有女,煙霧繚繞。
「爸,我媽病了,闌尾炎要做手術。」
「叫她好好養著。」我爸抽著煙,隨手從桌面抓了一把錢遞給我,「你給她請個護工。」
我估摸著我爸給的錢在 3000 左右,足夠解燃眉之急,還有剩。
我「嗯」了一聲,「謝謝爸」。
這時,其他人開口了——
「老秦啊,這是你大女吧?秦螢?」
「你這個女兒可不得了!成績年年全年級第一!比我家兔崽子強多了!」
我爸露出略吃驚的表情,有人繼續——
「可不是?幹啥啥第一!畫畫也是省一等獎。」
「市三好呢!你這是祖墳冒青煙了!」……
我爸應該是第一次聽到這些。
我媽之前在張紅面前嘚瑟的,沒一句傳到我爸耳裏。
我爸這才轉過身,正眼看我:「這麼厲害?」
我沒吭聲,隻點了點頭。
我爸哈哈大笑,對那一屋子男男女女炫耀:
「我的基因!優秀!低調!」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我爸脖子上的大金鏈子,覺得他對「低調」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學畫畫很花錢,我早就不想學了。」我小聲說,「我媽很辛苦,累病的。」
我爸再次哈哈大笑,打開牌桌子抽屜,抽一遝錢放到我手裏:
「閨女乖,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以後學畫的錢,爸出!」
「生活費,也爸出!」
「你媽就是太倔,不肯要你爸的錢!」
他上上下下打量我,許是被我不上檔次的衣服褲子刺激到了,再次打開抽屜,抽一遝錢放到我手上:
「去商場買點好衣服,我秦百萬的女兒,就該打扮得漂漂亮亮!」
我捧著 2 萬多塊錢。
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成績好,優秀,是可以換成錢的。
5
我先去醫院交了住院費,我媽還在睡。
再去超市買了個保溫桶,半隻雞,一斤小蘑菇,回到家燉在爐子上,然後淘米煮飯,溫習功課。
等雞燉熟後,我把飯菜分格裝好,坐公交車到醫院。
6
我媽是個極敏銳的人。
從我進病房,到我把保溫桶放在她面前打開,我媽五連問:
「你買保溫桶做什麼?錢沒處使了嗎?」
「燉的什麼?雞?你有什麼資格買雞?!我連麻藥都捨不得打,你居然買雞!你知不知道賺錢有多難?!」
我沉默。
我不是善於撒謊的人,更不善於騙我媽。
我懷裏揣著 2 萬多塊錢,掙扎在「說」與「不說」之間。
我媽見我這樣,語氣不善,臉上盡是狐疑:
「你是不是找你爸去了?你問他要錢了?啊?!」
最後這一句,她的聲音因氣憤而變形。
她盯著我,如一頭母獸。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隻低著頭,舀一勺湯,吹了吹,遞到她嘴邊,硬著頭皮說:
「媽,您剛做了手術,需要補身體,我們家本來就……」
我的話沒說完。
我媽揚手,「啪」地打掉勺子,湯灑在小桌子和床單上。
「我說了多少次,我就算是窮死,累死,餓死,也不會要你爸一分錢!」
我媽胸口劇烈起伏,她緊緊握著拳頭,竭力控制著摔保溫桶的沖動,我看見她額頭泌出細密一層汗。
我坐在床沿,深呼吸,定定地看著她——
「媽,我知道你有骨氣!你想證明你不需要依靠男人!你已經做到了!你把我養這麼大,這麼優秀,甩秦雪幾條街!」
「但是,媽,你也別忘了,法律規定,父母雙方都有養育孩子的義務!」
「你和我爸生了我,他就應該養我!憑什麼讓你一個人養?累死累活供我吃供我穿供我上學,還要供我讀興趣班!而他就輕鬆快活,摟著小老婆,打著大麻將,養著其他人的孩子!」
「說句不好聽的話,就算你累死了,把我拉扯大,等到他老了,我同樣有贍養他的義務!你想讓他白白撿這個便宜?」
……
我媽沉默了。
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從她離婚至今,爭的不過是一口氣。
病房裏的人紛紛勸她,舉例無數,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核心思想就一個:不要便宜那個渣男!
我見她有所動容,撿起勺子,洗幹凈遞給她。
7
人啊!
有的時候,一旦從死胡同鉆出來,就豁然開朗了!
我媽最缺的是錢,我爸最不缺的也是錢。
2 萬之後,我媽的焦灼好了大半,在她看來,最壞的情況不過向我爸伸手。
張紅再到店裏找我媽買鞋子,我媽不再委屈自己。
張紅看上什麼鞋,她都給拿。
隻是——
半跪著穿鞋這種事,對不起,老娘不幹了!
「你這什麼態度?誰家營業員不給穿鞋的?你信不信,我叫老闆炒了你!」張紅拍著凳子叫囂。
「張女士,您已經試了 25 雙鞋了!我現在嚴重懷疑你買不起!」我媽靠著鞋架,一副你愛買不買的樣子。
張紅作為金主,被營業員們吹捧慣了,哪受得了這種閑氣?
大手朝地上一揮:
「剛試過的,全部給我包起來!」
我媽笑著說「多謝惠顧」,拿著計算器,飛快算賬結賬。
「25 雙可以打個 75 折,需要嗎?」
「什麼意思?」
「怕打折有損你富婆形象!說出去別人還以為你為了撿便宜才買這麼多!」
張紅的表情一瞬扭曲了。
我媽給我講這件事的時候,樂得哈哈大笑。
我很久沒見她這樣笑過了。
我問她:「最後打折了嗎?」
我媽說:「打了。不爽是不爽,她又不傻!」
8
不傻嗎?
我看未必。
如果不傻,就不會逼著她女兒學畫畫,妄圖超越我了。
我從幼兒園開始學,秦雪從五年級開始學,基礎本不可同日而語。
何況,我愛畫畫。
勤奮源於興趣,更源於生存。
而秦雪,從拿起畫筆,滿滿都是叛逆。
張紅把女兒送到這個領域,基本就是送來讓我打臉的。
同一場繪畫比賽,我輕輕松松殺入省賽,她連機構選拔都過不了。
更何況,學習成績這個東西,小學階段,一二年級不分上下,三四年級兩極分化,五六年級天上地下,成績好與成績差隔著鴻溝。
秦雪身上壓著學校成績和畫畫兩座大山。
若不是她趁著課間操或午休時間,把我的書包從四樓扔下,往我水杯裏吐口水,偷走我復習資料,以及花錢找同學打我……
我每次看著她怨恨地看著我,幾乎快同情起她了!
身為姐姐,不能眼睜睜看著妹妹誤入歧途,我把她的種種行徑告訴老師,希望老師能幫助她。
老師祭出法寶,一次兩次三次請家長。
我爸死要面子的人,從來沒去過,每次都張紅到學校挨罵。
有一次,我抱卷子去語文辦公室,正好張紅在。
「我保證,絕對沒有下一次!我會好好教育秦雪……是是,道德比成績更重要……」
我低頭,勾唇。
呵,道德……
一個知三做三的人,說什麼道德?!
我餘光看見張紅恨恨地看著我,我放下卷子,假裝不認識她,轉身走了出去。
這一刻,我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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