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時之間,我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想解釋,一開始的確是不喜歡的,那個時候我除了自己誰都不喜歡。可是後來架不住紀遠之的魅力,逐漸喜歡上了,就像蜷起來的刺蝟慢慢展開,露出柔軟的肚子,還沒來得及去觸碰自己喜歡的那個人,就已經被告知厄運,於是隻好再次縮了回去,做那個隻能自己保護自己的小刺蝟。
我沒有說出口,因為我抬頭,看見紀遠之的眸子裏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汽。這樣的眼淚為誰而流?自然不是因為我了。
於是我笑著說:「愛而不得,曾經有過吧。他跟你很像,驕傲,冷淡,充滿了正義感。吃東西的時候很挑剔,好多次被他煩得要死,可是他一個笑容,又總能把我哄回去。」
我小小地扯了一個謊,把對紀遠之的喜歡包裝成另一個白月光。如同紀遠之面對冉染時那樣,縱使深夜窺屏的舉動再卑微,也努力想讓對方看見自己驕傲的樣子。
「難怪,你對付起我來得心應手。」紀遠之吸了吸鼻子,笑道:「他不喜歡你,真是他的損失。」
「哈……哈哈。」
我附和著乾笑了兩聲。
紀遠之用手指沾了雨滴,在江道邊的欄桿上畫圈圈,沉默了很久,才說:「其實這麼多年過去,我早就不知道我對冉染是一種什麼感情了,說實話,我也很茫然。」
我的心突突跳了幾下,結婚這麼多年,紀遠之還是頭一次跟我說這種話。
在這個男人驕傲的外表下,我忽然看到了他內心裏的無助和脆弱。
他接著說:「很小的時候,我們三個人在一起玩,無論家庭背景,還是學識眼界,冉染凡事都壓我們一頭。你也知道,那個時候的小男孩嘛,總是有種莫名其妙的自信,就老想著反壓回去,讓她心甘情願地臣服我,現在想來也真是愚蠢。」
「後來再大一點,也就成熟了很多,當初那股怎麼都看不慣的勁頭就變成了欣賞,緊接著就是喜歡。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就連自己都很驚訝。」
「嗯。」我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這很正常。」
我向來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很少發表觀點強烈的意見,這也是為什麼在外人面前話很少的紀遠之,卻很喜歡跟我聊天。
他的臉上逐漸浮現出自嘲的神情:「冉染誰都不喜歡。她是那種很有個性的女孩,曾經跟我們說過,她可以一輩子不結婚。所以你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和她發生什麼。隻是感情這種事,是一個人無法控制的,也許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發觸動心裏那根弦,久而久之,她似乎成了一種永遠無法到達的彼岸,而我追的太久,好像就不知道該怎麼去愛一個人了。」
Advertisement
聽見紀遠之談論他對冉染的感情,我的心裏本就一直針紮般得難受,聽了這句話,更是幾乎流下淚來,為了紀遠之,也為了我自己。
我太知道愛而不得是什麼感覺,所以這一刻,我和這個不愛我的丈夫共情了。
所幸我已經習慣了失望,早已學會及時抽身,哪怕再痛,也時刻保持著清醒。
可是紀遠之呢?他大概遠不如外表看上去那麼豁達吧。
「遠之。」我哽咽著,想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卻還未出口,便忽然被紀遠之一把抱住了。
「小然,我們離婚吧。」他將頭靠在我的肩上,喃喃自語,「對不起,你前兩天跟我說的時候,我就該答應你,是我太自私了,隻想到了自己。」
「別這麼說……我不怪你,如果你不想離,我也不是非要——」
「不,我想好了。」紀遠之打斷了我。
我感覺到熱淚在脖頸皮膚上流淌,下一秒,紀遠之起身,一手撐傘,一手搭在我的肩上,然後在我額前輕吻了一下。
「小然,你真的很好,聰明,通透,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活得小心翼翼,卻又活得很坦然。我明白你的苦楚,可我沒有辦法幫你。我是一個連自己感情都理不清的人,就不應該那麼自私地拴住你。」他紅著眼眶,卻還是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
「離婚後,一半的房產歸你,還有現金,公司股份,隻要你提,都可以給你,甚至現在住的房子,你要是願意住,我也可以搬走。小然,你值得一個更好的人。」
「好,我同意。」我乾脆俐落地答道,然後迅速轉身,快步向前走去。
我怕再晚一秒,控制不住的眼淚就會在紀遠之面前泛濫,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心防,又會瞬間決堤。
11.
律師事後告訴我,這是他在圈子裏見過的,有史以來最平靜的離婚現場了。
房子,車子,股份還有現金,紀遠之把他能給的都給了我。我沒有提任何要求,但也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我知道紀遠之從不在乎錢,但我不一樣,我一畢業就替楚家來聯姻,從沒進入過職場,離婚後,楚家家產也不會留給我半分。
我把妻子當成一份事業兢兢業業做了五年,也要為自己的後半生考慮,於是對於他的慷慨照單全收。
作為回報,我決定替紀遠之隱瞞離婚的消息,不僅不對外公布,甚至連楚紀兩家都不通知。
離婚手續辦好的當天,我就整理好了自己的私人用品,統共一個箱子,然後在一個清晨離開了居住五年的別墅。
紀遠之說過要把這棟別墅留給我,但與他相處的這五年,我早已習慣了身邊有人,開始漸漸變得害怕孤獨。獨自居住這麼大一棟房子估計得把人逼瘋吧,所以我選擇了紀遠之給的一套市中心公寓。
12.
房子也很大,走路響一點都會有回音,但好在這裏有一扇落地窗,可以看到繁華的江景。我喜歡坐在窗前的地毯上喝酒,看著樓底來來往往的車輛和人群,才會覺得自己沒有被整個世界拋棄。
我是個在事業上沒有什麼野心的人,從小的生長環境讓我學會了不爭不搶,不吵不辯。這種性格很難讓我在商業上有所成就,離婚後我就辭去了基金會的管理職務,但依舊兼職孩子們的鋼琴老師。
慢慢地,我在這份職業中找到了平靜,後來索性便做起了鋼琴家教。
那些學生家長們大概很難想像,他們家那個衣著樸素,一小時隻收一百塊的鋼琴老師,竟然是個家產上億的富婆吧。
13.
認識鬱清是在半年後。
他是我的學生之中,唯一一個超過20歲的。其實準確來說,他並不是我正式的學生,我是被他家請來教他弟弟的,但自從鬱清見過我一面之後,就天天腆著個臉來蹭課。
他和弟弟之間總是拌嘴,我嫌煩,後來就乾脆單獨給他開了一個課時。
他從第一次上課起,就不管我叫老師,而是管我叫姐姐。
「姐姐,你家裏很有錢吧?」他笑著問我,指尖卻在鋼琴上彈出令人頭疼的音符。
「關你什麼事,專心練琴。」我板著臉回答。
「嘿嘿,你瞞不了我的。我爸給你送幾萬塊一斤的茶葉,你連眼睛都不眨,還能準確說出茶葉的品牌熟期和產地,我就知道你不簡單。」
「嗯,我家是賣茶的。」我點了點頭,淡淡地說。
「能賣幾萬塊錢一斤的茶,那也是大茶商了,總之,你肯定很有錢。」鬱清往我身邊蹭了蹭,神秘兮兮地笑著問:「你還來做一百塊一小時的鋼琴老師?你實話實說,是不是看上我了?故意的。」
「是,我看上你了。」我轉頭看向他,拿小棍在他的手背上敲了一下,「看上你是個鋼琴天才,所以,天才,把這首曲子談五十遍吧,彈不完就不下課。」
「嗷……」鬱清捂著手背可憐兮兮地哀嚎了一聲,「楚然你是魔鬼嗎!」
身為一個有過感情經歷的人,我知道鬱清存的是什麼心思。但我也知道,這種剛上大學的小孩,感情上是沒什麼定數的,今天喜歡這個,明天就能喜歡另一個。
況且他沒公開表達過,我也不好矯情地妄自揣測,依舊鐵面無私,把他當成一個學生看待。
14.
一個月後的某天雨夜,當我舒舒服服窩在沙發上看電影時,鬱清出現在了我家的門口。
「回去。」我抵著門,面無表情地說。
「我爸媽離婚了。」鬱清渾身上下滴著水,聲音裏帶著哭腔。
聽見這句話,我手上關門的動作停了下來,把濕漉漉的鬱清拉進了房間。
「我爸和我媽離婚了,我爸在外面有了小三,我媽一氣之下就帶弟弟出國,她不要我了。」鬱清裹著毯子,縮在沙發上瑟瑟發抖,那模樣讓我想起三歲就被母親拋棄的自己——小時候也曾經躲在被窩裏,用毯子緊緊裹住那份僅存的安全感。
心裏忽然酸酸的難受,我拿來了毛巾,替鬱清仔細擦拭頭發,又給他煮了一碗掛面做夜宵,然後頭一次,對他露出了還算溫柔的笑容。
「沒關系,人嘛,總要學著長大。」
從那以後,鬱清就賴在了我的家裏。
15.
小孩嘴挺甜,誇我菜做的好吃,人長得好看,鋼琴彈得好還十分有品味。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哄得我一點兒脾氣都沒有。
有時候生起氣來要把他趕回家,他就立馬變身委屈小狗,可憐巴巴地說他爸爸把那個小三接回了家,還帶了個弟弟在家給他上眼藥,他一秒鐘都待不下去。
每次他這麼說時,我就聯想到自己的遭遇,於是也就心軟了。
好在家裏很久沒有這麼熱鬧過,我私心裏也覺得有鬱清陪伴很好。
年輕人到底是年輕人,一刻也不閑著,在徵得我同意後,他就買了全套最新款的遊戲設備,週末不上課的時候就窩在家裏打遊戲。
這種遊戲設備我原來那個家也有,但那是妹妹的,自然從沒有我玩的份。
後來嫁到紀家,紀遠之這人,閑下來的時候不是聽音樂就是讀書,家裏總是安安靜靜的,連手機都不怎麼碰,我陪著他一起,自然也不會主動玩遊戲,於是心裏多多少少便對遊戲產生了抵觸。
一開始,我是拒絕加入鬱清的,後來架不住小孩各種引誘,再加上自己看了幾眼,覺得確實有意思,便跟著他開始學,甚至在他去上課後,自己偷偷在家練習,不出小半個月,我多少已經算是個高手了。
於是我們的週末日常就變成了:
練琴半小時,鬱清就擠擠眼:「走,打一局去?」
我正兒八經咳嗽兩聲,說:「好。」
然後就從一局玩到十局,從早上玩到了晚上。
兩個人穿著家居服,臉不洗頭不梳,吃的都是外賣,喝得都是飲料,但我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16.
「姐姐,我餓。」鬱清一邊狂按手柄,一邊還能騰出時間對我撒嬌。
「我也餓了,下去給我買麻辣燙吧。」我面不改色,完美砍殺一頭怪物,仿佛一個冷酷無情的殺手。
「中午就是我去的,昨晚上也是我去的,不行不行,我要吃姐姐買的。」鬱清乾脆耍起了無賴。
「這一局,你贏了我我就去。」我淡定而自信地開啟了一個新的遊戲介面。
然後便迎來了人生中第一次慘敗。
我這才知道,原來鬱清平時都讓著我呢。再一看這小子,早已窩在沙發上樂開了花。
熱門推薦
霸總的怨種醫生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搖歌
未婚夫和庶妹聯手給我灌下啞藥,將我送到老太監榻上。我 自毀右手,拼了命出逃。瀕死之際,撞上兇名在外、卻生得 貌美至極的景侯。
他是小白花
我把少年時期的男主當小白花養。他成 了我溫順的忠犬。後來家族面臨危機,他暴露本性,侵略性極強地掐住我的
烙在心上的白月光
綜藝直播,主持人拿著我的手機隨機連線。 通訊錄裡有個備注是「老婆」。 我想阻攔電話卻已撥通。 影後清冷的聲音在直播間響起。「怎麼,想我了嗎?」 可,可我們隻是契約夫妻啊!
我不做太子妃
我自小被父親送給太子,兢兢業業和太子過家家談戀愛。 直到成年後父親把我接回,要為我說媒。 一向對我諸多挑剔的太子趁夜黑風高把我綁了回去。 「阿寧,騙了我的心怎能全身而退?」
甄假千金
"我被富豪生父帶回家那天,假千金鎖了大門,「姐姐在小山村長大,從後門進應該更習慣些。」 我笑笑,「不用那麼麻煩。」 「大門鎖了,撞開就是。」 於是,富豪老劉的大門那天被我硬生生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