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今日慈寧宮前所未有的熱鬧,萬歲爺所有女人都來了,一屋子鶯鶯燕燕,瞧的阮煙是眼花繚亂。
阮煙邊吃著糕點邊同安嫔交流哪個妃嫔的眼睛最好看,哪個妃嫔的腰身最細。
後面的瓜爾佳氏抱著小格格,聽著是一臉無奈。
哪個正經妃嫔會談這些事?
安嫔娘娘以前還挺正經的,如今也被郭貴人給帶壞了。
說說笑笑,時間過的就快了。
等阮煙回過神來的時候,突然發現屋子裡安靜了不少,人人說話都小聲細氣的,她頓時收住話,瞧向主位的太皇太後。
果然,太皇太後面帶鬱色,似乎有所不悅。
這是誰氣著了太皇太後?
阮煙正這麼想到,就聽到佟貴妃的聲音傳來了,“給太皇太後,皇太後請安。”
原來是佟貴妃姍姍來遲。
阮煙順著聲音看去,隻見佟貴妃領著烏雅貴人和抱著小阿哥的奶嬤嬤屈膝給太皇太後,皇天後行禮。
太皇太後到底老成持重,知道什麼才要緊,“起來吧,人都到齊了?”
惠嫔起身回話:“回太皇太後的話,後宮姐妹們都來齊了,太子已經隨萬歲爺先去景山了。”
“那就走吧。”
太皇太後起身說道,一個宮女上前攙扶住了太皇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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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貴妃幾乎被撂在那裡,臉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要知道,按照以往,應當是佟貴妃給太皇太後、皇太後行禮後,然後眾人給佟貴妃行禮,可太皇太後現在這麼做,就等同於把最後一個環節給省了。
這明眼人都瞧出太皇太後是給佟貴妃一個教訓了。
因此,即便眾人不想得罪佟貴妃,也沒人願意去和太皇太後對著幹。
眾人紛紛起身,仿佛什麼也沒發生。
去景山的車輿早已預備下。
因為佟貴妃遲到,午時已經錯過了。
萬歲爺都打發人來問過話,太皇太後聽說了便道:“那路上讓人快著些,免得讓萬歲爺擔心。”
“嗻。”
領這差事的是納蘭性德。
阮煙還是頭一次瞧見這位大名鼎鼎的才子,五官倒是沒什麼特別,不過是端正,難得是一身文人氣質,溫文爾雅,看上去就討喜。
她算發現了,萬歲爺是個顏狗。
無論是年輕大臣,還是身旁伺候的人,都愛挑好看的。
“小主,他們要趕路,等會兒您要是不舒服,記得說一聲,奴婢備了山楂丸子。”言春體貼地說道。
阮煙答應一聲。
坐定後沒多久,車輿就動了。
從康熙十六年入宮到現在,足足有兩年了,阮煙一直都以為自己這輩子怕是除非死了才能離開皇宮,想不到這次因緣際會卻是出了宮。
時隔兩年,再瞧瞧外頭的人間煙火,阮煙心裡感觸不已。
外頭的街道肉眼可見經歷過地震的摧毀,好幾家房屋都倒塌了,可卻有人在外面搭了個棚子,把屋子裡的東西都挪了出來。
因為禁街,街道上看不到人影兒。
瞧不見以前的糖葫蘆小販那些人,這點,阮煙心裡有些可惜。
但她很快想起郭絡羅家來。
這回地龍翻身,京城遭殃的人不少。
據說壓死了幾個大學士,有些人家一家一百多口都難逃一劫。
阮煙心裡撲通跳了起來。
先前是要關心安嫔,關心雅莉奇,還要幫安嫔處理景陽宮的事,阮煙忙得無暇想起娘家來,這會子一想起來,渾身都坐不住了。
言春見她面色難看,以為她暈車,便道:“小主,您可是難受?吃點山楂丸子吧?”
“我不是難受,我是擔心我家裡的情況。”
阮煙道:“我家裡現在不知道是什麼情況,還有我姐姐,年初聽章佳夫人說過我姐夫今年調任京官,想來應該也在京城安家落地了,不知又是什麼情況?”
她姐姐容月嫁的是鈕钴祿氏,他們家也是鑲黃旗下的,姐夫排行老二,因為走的科舉路子,中舉後被安排去當了真定府通判,她姐姐也隨夫君去了真定府,轉眼也快有五年了。阮煙進宮前才聽說姐姐生了個小侄子,如今膝下兩兒一女,阮煙旁的不擔心,就擔心家裡人。
言春一聽是這事,也為難了。
要說想見家裡人,之前的話,以貴人在萬歲爺面前的地位,還真不是難事。
偏偏現在到處出事,萬歲爺忙得腳不沾地,拿這事去找惠嫔、榮嫔,她們又肯定不會答應,要是託人出去打聽,那也不成。
景山別苑那裡她們也人生地不熟,就算有人肯幫忙,她們也未必信得過啊。
思來想去,言春隻好安慰道:“小主,如今看來,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況且,普大人和福晉都是有福氣的人,老天爺自然會保佑她們平安無事的。”
阮煙笑了笑,點了下頭。
希望如此吧。
她擔心也是白費事,畢竟裡外消息不通,著急也隻能幹著急。
說了一番話,阮煙就有些困了。
宮道的好處在於不顛簸,路上有什麼碎石也早就讓人清理過了,因此雖然有些晃,阮煙還是睡著了。
言春見狀,也不打擾她。
這一覺,阮煙一直睡到車子到了景山別苑才醒來。
景山別苑其實就是西苑,這裡相比起紫禁城來開闊多了,三海一池,阮煙曾經想看的太液池冰嬉就是在這裡才能看得見。
劃分給阮煙和安嫔、周答應的是兩個院子。
院子都不小,有兩進,夠宮裡來的人住的。
安嫔做了安排,周答應和她一起住,雅莉奇和阮煙一起住。
阮煙一愣,想說什麼,可千言萬語最後化為一句話,“娘娘可得常來看看雅莉奇,不然她鬧起來,妾身可吃不消。。”
“有你這麼當額娘的嗎?”安嫔笑道:“見天編排雅莉奇,回頭她大了肯定和你鬧。”
“那妾身也說的是實話。”阮煙笑眯眯說道。
第66章 第六十六聲
一路上奔波,加上換了環境,雅莉奇當天晚上很是興奮,阮煙見怎麼哄她都不睡,有些著急了,“這孩子平時沒一下就睡著了,怎麼這會子還睜著眼呢?”
瓜爾佳嬤嬤見怪不怪,“小主,小孩子都是這樣,換了地方會興奮些,您要不先去睡下,過一會兒小格格鬧夠了就會睡的。”
阮煙是第一次帶孩子,真沒經驗。
聽瓜爾佳氏這麼說,也就沒多想,直接把雅莉奇給瓜爾佳氏,自己去睡了。
瓜爾佳氏對她這放心大膽的態度,已經從剛開始的驚訝,到現在的見怪不怪了。
她覺得郭貴人這樣的主子才好伺候。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們這些人身家性命都系在小主子身上,哪個敢對小主子動手腳呢?
又不是豬油糊了心!
因為這會子是匆忙為了避震才搬到西苑這邊來,隔日一早,太皇太後就讓人傳話,讓各宮娘娘帶著人去請安。
阮煙估摸著,太皇太後娘娘是想開個早會,講講規矩什麼的。
果不其然,太皇太後等人到齊後就說道:“這回咱們搬到西苑這邊來,這地方大家也都是人生地不熟,西苑這裡有山有水有海子,外頭大臣還要來面聖,這幾日最好是少到外頭走動,見到了外臣事小,傳出什麼難聽的話來到時候就沒臉面了。再說了,西苑比皇宮大,有些地方平時沒人去,要是出個什麼事,一時半會兒都未必有人知道。”
一番話既有關懷也有敲打。
眾人連聲道是。
佟貴妃為了彌補昨日犯的錯,陪著笑臉說道:“太皇太後說的極是,臣妾也是這麼想的,要臣妾說,姐妹們這些日子都別往外走動,免得在這個節骨眼給萬歲爺添什麼麻煩。”
僖嫔等平日裡最好交際的妃嫔心裡就有些不樂意了。
這話什麼意思,要她們都呆在院子裡別出去?
那和禁足有什麼區別。
佟貴妃自己想奉承太皇太後,憑什麼拉著大家一起受罪?
這西苑多少妃嫔都是頭一回來,雖然碰上地龍翻身這種事,可哪個不感覺新鮮,不想到處走走,至少去看看太液池也好啊。
甭說僖嫔了,就是阮煙,心裡也對佟貴妃犯嘀咕。
“這倒是不必,”太皇太後淡淡說道:“尊不下卑,沒得為了外臣就把自己關起來的道理,咱們滿人不興漢人那套。”
太皇太後的話,仿佛一巴掌打在了佟貴妃臉上。
惠嫔、榮嫔等人都不禁露出看熱鬧的神色來。
蘇麻喇姑笑著打圓場:“這有什麼難的,娘娘們出來逛逛園子的時候,先讓人清場就是了,這西苑的風景好,娘娘們不多瞧瞧多可惜,就是奴婢一路過來也看花了眼。”
太皇太後頷首,笑道:“早知你愛看這園林風景,怪不得今日讓你去拿個東西,磨蹭了半天呢。”
蘇麻喇姑哈哈笑道:“奴婢年老了,不怕外臣瞧見,倒是有眼福了。”
一番自嘲讓屋子裡的妃嫔們都露出一個笑容來。
皇太後此時小聲說道:“蘇麻喇姑要是看上誰,說一聲,哀家替你給辦了。”
蘇麻喇姑好氣又好笑。
太皇太後瞥了皇太後一眼,小聲呵斥:“荒唐,這種話也能在這裡講?”
幾個大BOSS在上面小聲嘀咕,說的又是蒙語,又快又難懂。
除了她們貼身伺候的人,下面的妃嫔是一個個都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麼。
要是知道皇太後和太皇太後的話,估計不少人能嚇得花容失色。
佟貴妃此時心裡直打鼓。
她本來以為自己剛才那番話能討好太皇太後,卻沒想到馬屁拍到馬腿上,她不覺得是自己的話有問題,反而覺得太皇太後還在為昨日她遲到的事情惱怒。
佟貴妃忍不住出聲:“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朝她看來,“貴妃有何事?”
佟貴妃起身屈膝行禮,臉上露出一個無奈卻愧疚的笑容,“昨日臣妾誤了時辰,想給太皇太後娘娘請罪,小阿哥一早就哭鬧不休,臣妾忙著照看小阿哥,卻忘了時辰,累得太皇太後、皇太後和後宮諸位姐妹等臣妾一人。”
烏雅貴人聽見這番話時,袖子裡的手攥緊。
她呼吸紊亂,眼神裡露出怒氣來。
昨日哪是小阿哥哭鬧,佟貴妃才來遲,她就在翊坤宮,哪裡不清楚昨日佟貴妃遲到分明是為了收拾衣裳首飾的緣故。
烏雅貴人心裡又怒又急。
雖說小阿哥年紀還小,可也不能仗著小阿哥不能說話就把罪名往他頭上扣的道理。
烏雅貴人憋不住心裡一口火氣,起身就要辯駁:“太皇太後!”
眾人都朝烏雅貴人看了過來。
惠嫔等人臉上帶著探尋和看熱鬧的神色,而佟貴妃則是面色一沉,看著烏雅貴人的眼神帶著幾分警告。
“貴人,想想小阿哥。”
齊嬤嬤虛攙了下烏雅貴人,嘴唇不動,小聲著急提醒。
齊嬤嬤的一句話仿佛一盆涼水將烏雅貴人從頭澆到腳。
“烏雅貴人,你是有什麼話和太皇太後說嗎?”惠嫔看向烏雅貴人,唇角帶著一抹笑容。
烏雅貴人回過神來了,她的怒氣已經轉變為了驚懼,她沉聲道:“貴妃娘娘遲來,妾身也有錯,妾身不該忘了提醒娘娘。”
佟貴妃悄悄松了口氣。
這要是烏雅氏拆穿她說謊,太皇太後還不徹底惡了她。
“原是這樣,”太皇太後是有些老眼昏花,可她不瞎,她哪裡看不出來烏雅貴人剛剛分明要說的不是這句話。
但她沒有拆穿,隻道:“既然事出有因,那就罷了,隻是以後當以大局為重。”
“是,臣妾記住了。”
佟貴妃答應飛快,福了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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