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梵羅珠可曾說過,你有什麼怨念?”魚初月問。
“沒有。”端木玉憋屈地搖了搖頭,“他隻說……我對他如何一往情深。兩人如何如膠似漆。”
“這就怪了。”魚初月皺眉。
她看了看崔敗和修無極。
這兩位,顯然都不是懂女兒家心思的人。
她也不懂。
站在穿越女的角度看這世間女子,個個都是潑婦、怨婦、愚婦。要麼在生氣,要麼在哭泣,要麼已被奪走了愛人,要麼正在被奪走愛人。
“要不然試試直接取我心頭血,看看能不能救人?”端木玉說道。
此言一出,魚初月對他倒是改觀了不少。
他隻是築基之身,取心頭血,便等於取他性命。
人倒是不壞,就是性格不太好。
“通感陣,或可一試。”崔敗看了魚初月一眼,“催動你體內邪祟,我助你與端木玉通感。”
她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
萬劍門的弟子臨死前不惜自爆元嬰傳回‘端木玉’三個字,必定是那邪祟發作的時候,受害者能夠‘看’到梵羅珠與玉蘭花之間的那段過往,於是萬劍門的弟子便拼上全力,將解藥的名字給傳了回去。
“好。”魚初月點頭,“早點解決,說不定還能多救活幾個。”
崔敗道:“提前催動邪祟,你未必還能有機會留下遺言。想說什麼,現在就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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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初月:“……”
猶豫片刻,她狗膽包天地握住了崔敗的手,將他拽到了一旁。
魚初月訕笑著說道:“遺願倒真有一個,大師兄可還記得,我是為金光玄靈菇而入宗的。若我回不去,大師兄可不可在蘑菇裡挑一朵最大最紅的,到我墳前,撕了或是燒了,我該是能收到,然後含笑九泉。”
崔敗平靜地注視著她,目光是對傻兒子的包容。
如今她已經知道吸血怪從前並沒有搞出人命,心中對他不禁有了一點淡淡的愧疚——早說隻是要點血而已,她又沒那麼小氣的咯。
當然這事也不能怪她,誰叫他不解釋的呢?
有嘴不解釋,鬧出誤會被別人冤枉,那不叫委屈,而叫活該。
不過她也狠狠坑了他一手……
說起來,還是他更吃虧一點點。
這般想著,她決定提醒他一下:“大師兄!有件事我不得不說,我夢見你被一個聖人殺死了。我的夢一向很靈驗,百發百中,你可千萬要多多提防。”
他緩緩垂下了頭。
目光落在魚初月那雙白皙的小手上。
魚初月猛然驚覺自己的爪子還攥著人家,趕緊訕訕地松開手。
她知道這樣的話根本沒有說服力,正準備多吐露一點隱秘之時,他忽地反手一握,大手將她的小手牢牢逮住。
他傾身向前,湊到了她的耳畔。
“小師妹,你的意思是,有聖人發現了我的秘密麼。”
清冷嗓音微有一點啞,詭異縹緲。
魚初月聽著這話有點不對味,一偏頭,撞進一雙幽深的眸子裡。
“所以,小師妹你,是不是也在夢中看見了我的秘密?”
薄唇挑起一點,語氣慵懶,頗有些意味深長。
怎麼看,都是一副準備殺人滅口的邪惡表情。
魚初月:“……”
聽到這樣的提醒,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怕秘密暴露?
好了她現在可以確定了,吸血怪果然是個大壞蛋。
“沒有沒有,”她趕緊搖頭:“大師兄,你放心,除了你被殺掉之外,別的什麼都沒有。”
修無極等得不耐煩,皺著眉頭走過來,恰好就聽到了這麼一句。
劍眉重重一跳,修無極抽搐著嘴角,望向崔敗。
當面詛咒可還行?
便見崔敗挑了下眉,非但不氣,反倒是懶洋洋地笑了笑,回道:“那就好。”
修無極:“……”我常因為自己不夠變態而與你們格格不入。
“走吧。”崔敗負手踱向院中。
魚初月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他松開了她的手,旋即,腦海裡浮起一些觸感。
很大很涼的手,帶著薄繭,有種掌控一切的力量感。
她低低嘖道:“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真是又帥又壞的男人啊。
崔敗步入院中,很快就布好了通靈陣。
這個人堪稱全能,劍道雙修,無一不精。
隨手布個陣,亦是光華流轉,遠非修無極那種半吊子可比。
魚初月與端木玉分別坐到了兩處陣眼上。
崔敗凝聚靈氣於指尖,點過魚初月幾處穴位,催動她體內花邪發作。
帶著端木玉,一起重溫他前世過往,說不定能找到辦法解開他的心結。
事到臨頭,魚初月還是挺緊張的。
刀架在脖子上,要割不割的時候,最是磨人。
轉頭一看,見端木玉也是要哭不哭的,看起來比她還害怕。
不愧是朵嬌氣小白花。
就在她分神的一霎,胸中泛起一陣惡心,眼前忽然薄霧氤氲,畫面紛至沓來!
第12章 花妖的愛情
魚初月看見了一片森林。
薄霧在眼前漸漸散開,像是清水洗去塵埃一般,露出了一整片深紅色的植被。
高矮交錯的巨葉和花盤都發著光,馬蹄狀的花株之中,緩緩行出一對璧人。
紅衣那個便是梵羅珠,白衣的清純嬌俏,是個極美麗的年輕女子。她的面龐上掛著甜蜜嬌柔的笑容,一望便知全身心地依賴著身邊的男人。
雖然長相完全不同,但魚初月一見這個女子,便知道她是端木玉。
眼前的畫面,與魚初月想象之中有些不大不小的出入——看這兩人相處的模式,並不覺得梵羅珠對端木玉多麼上心。
端木玉小心翼翼地討好,為梵羅珠忙前忙後,時不時還會蹲下去,用自己細白的小手替他拂去衣擺上沾到的泥土。
梵羅珠並不看她。
他與她差距實在太大,無論實力、地位、抑或是在感情上,他太強,她弱勢到卑微。
她曲意討好、將身段放低到了塵埃裡。他就是她的天,他就是她活著的全部意義。
他不必低頭,也知道這個女子時刻圍在他的身邊轉來轉去。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他絲毫也不擔心會失去一塊粘在身上的牛皮糖。
滋味再美,時時刻刻吃著,亦是有些乏味。
他行至溪邊,撿到一瓣桃花。
粉色的桃瓣之上,以金色細粉勾出一行小字——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流水若有情,逆流寄相思。”
翻過一面,細細勾了落款:瑤月。
端木玉的臉色立刻就變了,她急急上前,按捺著不安,聲音輕顫:“夫君,別碰,定是那些仙門中人又施什麼毒計!”
“瑤月。”梵羅珠勾了勾邪美的唇,“三界第一美人,招蜂惹蝶,聽聞那師間敖也成了她裙下之臣。呵,不過一個女人罷了,這群蠢貨。”
端木玉松了一口氣,挽住了梵羅珠的臂彎,笑得燦爛:“夫君,我們回去吧!”
梵羅珠回轉頭,眯著眼睛,向上遊凝望片刻,淡笑著去了。
很快,他便一個人折了回來,斜坐在溪邊,扶著額,盯著上遊發怔。他並沒有發現,端木玉其實悄悄跟在他的身後也折了回來,就立在深紅的花葉之中,默默垂淚。
她是他的夫人,二人早已神魂交融,他感覺到了她的氣息,卻因為習以為常,並沒有意識到她在跟蹤他。
梵羅珠招了招手,指間出現一枚大紅花瓣。
他用指尖在花瓣上雕刻。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隨後,將大紅花瓣擲入溪中,紅袖一揮,溪水逆流而上。
傳完了花信,梵羅珠點著額頭,靜靜坐在溪邊等待。
“有點意思。”他勾著薄唇,自言自語。
而他身後的林子中,那朵白玉蘭已是肝腸寸斷。
看著這一幕,魚初月不禁輕輕嘆息一聲,心中已明白了大概。
自大,永遠是雄性生物最致命的弱點。
梵羅珠知道瑤月撩遍三界,裙下之臣無數,便懷揣著輕視之心,想要看看她究竟能玩出什麼花樣,想要看看另外那些男人究竟是何等蠢貨。
若再深究,那便是雄性絕強的爭強好勝之心在作祟——若是旁人求之不得的女人為自己要死要活,那委實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情。
殊不知,輕慢好奇,提起興趣,正是男人淪陷的第一步。
可問題是……
魚初月知道,這件事不是穿越女做的。
穿越女對梵羅珠產生興趣,預備對他下手的時候,端木玉已經死了。
然後穿越女便收了手,並沒有和梵羅珠產生任何交集。
往溪水裡扔桃花瓣的人,並不是穿越女。
那會是誰?
魚初月看著樹林中哀哀戚戚的端木玉,隻覺胸口陣陣泛起了不適。她有所警覺,知道這便是那邪祟開始發作得厲害了。
畫面急速流逝。
每隔那幾麼日,溪中便會飄來‘瑤月’的花信,時而是句把情詩,時而是一點寂寞孤獨的感慨。
梵羅珠總是能及時撿起。
端木玉每次都尾隨他而來,藏身在樹林中,眼神日漸灰敗。
中途,鄰居金盞花妖來過一次。
這一位魚初月倒是有印象,穿越女見梵羅珠死了夫人,便放棄了撩他,轉而勾搭上了金盞花妖的丈夫——另一隻金盞花妖。
當時金盞花妖尋死覓活,鬧了個雞飛狗跳。最後那次,金盞花妖假自盡真威脅,沒想到她丈夫被瑤月迷得神不守舍,距離她不到十丈遠,居然沒發現妻子在自殺……結果,金盞花妖就那麼死了。
臨死前那個難以置信和極度哀怨的眼神魚初月至今還記得。
現在又見到活著的苦主,魚初月還頗有一點不好意思。
但她很快就發現,這金盞花妖根本不是好人。
她假模假樣地裝作與端木玉交好,其實字字句句頗有心機,盡是在打擊端木玉,說她配不上梵羅珠,像梵羅珠這樣的男人,早晚會變心,根本不可能跟她這一個小小玉蘭花妖地久天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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