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用在此地,極為應景。
她散漫地笑了笑,懶聲回道
“能打有什麼用,身為男人,那個不行。”
頓了下,她補充道,“我們青州是可以試婚的,不中用便退婚,好聚好散多好啊,你偏不依。”
不等韓崢和眾人從震驚中回神,顏喬喬再補一刀。
“唔,我說錯了,你也未必就能打。韓師兄,你劍怎麼了?”
眾人循聲望去。
隻聽一聲清脆至極的碎裂聲響起。
那柄蓄足了滿滿傲然自得劍意的絕世寶劍,忽然之間,一斷為二!
第88章 刮目相看
今日陽光燦爛。
鵬程臺遍地裝飾著大紅綢,豔陽灑上去,映出片片赤影,學子們的臉上仿佛染了喜慶胭脂。
滿目紅霞之中,那一抹窈窕紅衣非但沒有被掩住光芒,反倒更加濃烈灼目。赤中之赤、豔中極豔,周遭一切的紅,都淪為她的陪襯和影子。
扔掉白袍的顏喬喬,傲然矗立在千萬道視線匯聚的正中心。
灼灼紅衣,不及花容耀目。
她站在那裡,便如一株盛極的赤霞株,剔透、炫美,以色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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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驚覺,這個素日懶懶散散沒什麼正形的女子,竟是漂亮到了刺眼的地步。她的氣勢就像天邊漫卷的火雲,肆意地燦爛著,成為天地間最不容忽視的色彩。
而她說的話,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當場便讓整個廣場炸了鍋。
此刻,現場一片混亂。
反應最慢的學子還沉浸在韓崢那段誅心發言中,後知後覺呢喃:“都有了夫妻之實,顏喬喬還能見異思遷嗎?”
旁邊的人道:“這倒也不能怪顏師妹吧,好看成這樣,讓人家守活寡未免也太不人道了。”
“沒想到韓師兄竟是個外強中幹的,難怪任何事都非得爭第一,其實歸根結底就是自卑吧。”這一位的語氣可謂人間清醒,“為了在大伙面前出風頭,瘋狂壓著俞師兄打,看著風光無限吧,其實劍都斷了自己還不知道,嘖,虛榮成這樣,也是世間罕有。”
“難怪韓師兄一直不肯說句敞亮話,整得雲裡霧裡讓人猜。原來是有難言之隱,那就不足為奇了。”
“啊這,這個換我也忍不了。我說呢,韓師兄這麼好的男子,怎麼就扒著一個顏喬喬不放——敢情他就是賴上她了,像牛皮癣般糊著她。”
“……”
紅擂臺之上,韓崢正要發作,忽然渾身重重一震,隻見手中寒劍斷去,摧心剖肝!
修劍道全力施為之時,一身靈氣化為劍意,人與劍共鳴合一。在這種時候,劍,便是自己一往無前的道心。
俞白松甘願承受嚴重震蕩內傷也要拼死保住手中的劍,為的正是護持自己的道心與道意。
而此刻,韓崢自負自傲、咄咄逼人的一腔劍意,盡數凝聚於手中劍上。
劍斷,道心道意俱遭重創!
一口鮮血噴湧而出,韓崢瞳仁震蕩,驚與怒如山呼海嘯,衝上眼眸與發冠。
顏喬喬靜靜看著韓崢。
四目相對,火紅的空氣中仿佛蕩過一道驚雷。
不知是不是錯覺,顏喬喬忽然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說是地動山搖也不太準確,震蕩太過細密,就像……周遭的一切皆是琉璃砂,它們破碎一瞬,頃刻恢復如初。
韓崢眼眸充血,變得赤紅。
“你……”
開口,再一次噴出漣漪鮮血。
顏喬喬敏銳地察覺到,他傷得極深。受創的似乎不單是身軀與道意,還有深藏的神魂。
赤紅花瓣一般的祝福紙屑緩緩飄落,一枚接一枚,輕輕覆在擂臺表面,像一場雪。
一場雪,恍若隔世。
何時……何地……也曾下過一場雪?
“咳,噗。”韓崢緩緩咧唇,吐著血道,“你當真令我,刮目相看。”
周遭的世界,再度一震。顏喬喬有些眩暈,夢境般的不真實感更加濃重。
隻見韓崢猛地反手將斷劍拄在地上,似是穩了穩神。
“好,好得很。”唇畔淌過血痕,狠笑猶如厲鬼,“你早就算計好了,是麼!好你個心機深沉顏喬喬!”
顏喬喬還未說話,忽然就見一道纖細人影爬上紅擂臺,站在距離韓崢一丈遠的地方。
這名女子十分緊張,手指和小腿都在明顯地發顫,聲音也像是憋了一半在喉腔,隱隱有點不連貫,顫抖得厲害。
但她仍是鼓起勇氣,堅定地當眾大聲說道:“是你不顧喬喬意願,終日纏著她,不讓我們和她說話!是你四處敗壞喬喬名聲,從前說她善妒巴著你不放,如今又編造她見異思遷的謊話!是你欺負人家老老實實的俞師兄,還想甩鍋給喬喬!是你自己技不如人,還賴到別人頭上!”
顏喬喬心尖微震:“阿晴……”
向來最溫吞膽小的孟安晴,替她道出了心中所有的話。
孟安晴抖得更厲害,快要站立不穩,卻倔強地挺住了小身板,與韓崢對峙。
臺下,一片哗然。
韓崢曾借輿論之勢脅迫顏喬喬,此刻,他自己亦嘗到了千夫所指的滋味。
“說起來,已有許久不曾見到顏喬喬氣跑夫子了。自從與韓崢在一起,她就像個木頭傀儡,話也不說一句,笑也不笑一下——真是反常必有妖。”
“韓崢自己不行,就要拖著人家、折騰人家,把好好的姑娘弄得不人不鬼的,才好配他。果然天閹多變態,古人誠不欺我!”
“這也太毒了吧,銀樣镴槍頭說的可不就是這種人!方才打俞師兄的時候多威風啊,哪知自己打斷了自己的劍都不知道,真是活該!”
這世間,最無害的是人言,最可怕的也是人言。
倘若自身不在意,人言便如那過耳的風,不會造成一絲傷害。但若是在意了,人言便是一座座山,足以壓垮一個人的脊梁。
韓崢顯然是在意的。
他的腳步微微踉跄,又一次吐了血,神情更顯陰鸷。
“無所謂。”他死死盯住顏喬喬,一字一頓,“無所謂。”
顏喬喬觀他神色,心中隱隱警覺。
這個人,似乎還有陰謀。
韓崢以斷劍拄地,緩緩踏前兩步,呲開帶血的白牙,道:“顏喬喬,你與我的事情,我已如實上奏,向金殿請罪,並請旨賜婚!你是我的人,今日離院,我就要帶你走,我看誰能攔!這是兩州聯姻之事,聖諭將至,昆山院也管不著!”
顏喬喬心髒微沉。
她敏銳地發現,附近出現了數名目光不善的人,正在不動聲色向她靠近——都是韓崢平日籠絡的好手。
韓崢行事狠絕,除了動用輿論逼迫她之外,還打算邊斬邊奏,強行將她綁去大西州。
他遞交金殿的奏折必定會編排她與少皇殿下。儲君與諸侯女乃是天家大忌,殿下恐怕已被限制了行動。
“你敢!”顏喬喬怒極而笑,“今日之事,我父兄很快便會知悉,你以為他們能夠坐視不理?!”
韓崢身軀微晃,勾著頭,吐著血,陰冷溫柔地笑:“無所謂。回到大西州,你我朝夕相伴,外頭便慢慢交涉吧,或者青州要冒天下之大不諱,發兵大西州搶人?那就打吧!”
顏喬喬心下一片冰冷,指尖寒冽銀芒閃爍,操縱擂臺上的祝福紙屑結成生滅陣勢。
攻擊的滅位,對準了韓崢咽喉。
韓崢笑道:“此刻跟我走,對你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幸事——至少不用當著那個人的面,暴露你與我的……奸情。”
他抬起手,輕輕一揮。
數十名被他籠於麾下的心腹向著顏喬喬圍攏過來。
就像一張蛛網,封住她的所有退路。
顏喬喬心跳加劇,身軀不自覺地顫抖,一陣陣發冷。運氣好的話,她也許能夠一擊重創韓崢,但以韓崢的狠絕,極有可能命人對她下狠手,與她兩敗俱傷。
顧不得了……
顏喬喬眸光冰寒,硬下心腸正要動手,忽聞兩聲低弱的斥聲響起。
“不許動喬喬!”“韓師兄你給我住手!”
一個是渾身顫如篩糠的孟安晴,另一個是艱難站起的俞白松。
這二人,一前一後撲向拄劍而立的韓崢。
“找死。”韓崢冷笑,握著斷劍劍柄,反手便擊向俞白松的太陽穴。
顏喬喬倒嘶一口涼氣,變陣不及。
在她周圍,韓崢的走狗已將旁人逼退,像一座座高山,堵住了她的所有退路。這些人,個個目光發狠,顯然事先已得了韓崢的死命令。
她的心髒在胸腔中猛烈撞擊,怒火恨意衝上腦門。
就在這魚死網破之際,耳畔忽然響起一道道利落至極的衣袂破風聲。
佩有天家御印的暗衛疾掠而至,一把攥住韓崢逞兇的手腕,擰至背後,順勢將他摁跪在地!
顏喬喬還沒回過神,圍在她身側的爪牙便被盡數制服,摁得滿地都是。
人群中響起低低的驚呼,旋即,人潮自覺分列左右。
黑甲鏗鏘作響,兩列侍衛闢出一道筆直通道,如劈海分山。
場間頃刻寂靜無聲。
顏喬喬怔忡望去。
隻見逆著光的遠處,一道清瘦颀長的身影大步行來。
廣袖獵獵,攜著清風。
他骨相極好,隻看輪廓,便知俊美無儔。
更叫人心間震顫的是,他,竟著一身大紅袍。
極正的紅,像最純最豔的朱砂記,落在眼眸,灼上心頭。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肄業的問題是這樣的,我查了一些古代資料,發現古代學府似乎沒有很正式的畢業,學生考中科舉做了官,還是稱國子監肄業、太學肄業、某院肄業,大概就是雖然離開學校了但永遠是學府門生這樣的意思。(沒找到很嚴謹很正統的說法)
這裡用肄業……是因為它看起來和上下文比較渾然一體(?)
第89章 小人之心
顏喬喬忘了如何呼吸。
緊繃的手指一點點松開,擂臺上飛舞的祝福紙屑紛紛揚揚向著臺下灑落。
她立身之處,仿佛下了一場紅蝶雨。
她怔怔望著那道身影大步行來。
他途經之處,天地萬物失去了顏色,隻餘一襲豔極的紅衣。
場間陸續傳出輕微的抽氣聲。
這一位深居簡出,除去當眾講道之外,見他一面已是難得,更遑論這灼人眼目的大紅衣裳。
顏喬喬的身軀不自覺地震顫。
不知為何,這一幕竟是摧人心肝,吸入肺腑的空氣如細密的刀,割得她痛極澀極。
他身後的一切成為了灰白黯淡的布景,他不疾不徐行來,停在了她的面前。
顏喬喬眼睫輕顫,怔怔抬眸。
一襲大紅衣,襯得天人般的面龐更似蒼白冷玉。
極清,極豔。
眉發極黑,膚色極白,撞色濃烈,灼傷了眼眸。
“抱歉遲到。”他垂眸看著她,清澈幽黑的眸中映出一個紅豔豔的人。
她的眼睫顫了顫,兩滴淚珠滑過臉龐。
他抬起手,赤紅廣袖拂過她的肩頭,袖中探出修長如竹的手指,一下,一下,替她擦掉臉頰上的淚痕。
帶著薄繭的觸感烙進了她的心底,撫觸到藏得極深的、觸摸不到的舊日傷痕。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那股濃墨重彩的情緒從何而來,如此悲愴,竟叫她難以呼吸。
“殿下……”聲線似風中顫抖的蝶翼。
“哭什麼,”他無奈道,“方才不是挺威風。”
顏喬喬仰頭看著他的眼睛,在這雙清冷深黑的眼眸中,她並未找到與她一樣痛徹心扉的似曾相識感。
她怔了怔,輕輕呼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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