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大家一心撲在大公子身上,聊得熱火朝天。
大公子,大公子。
滿耳朵都是大公子。
韓崢從不稱呼那個人為大公子,他總是用奇異微嘲的語氣在她面前一字一頓地念“少皇殿下”,他不停地提醒她,她與那個人相隔天塹,雲泥之別。
說來也奇怪,今日夢醒,她忽然就看懂了韓崢的諸多小心思。
打壓她、控制她的意圖昭然若揭。
“這是趁我病要我命啊。”顏喬喬感慨萬千。
她跟隨人潮,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喘著大氣奔向蘊靈臺。
蘊靈臺是靈氣最為濃鬱的臺地。
重重陣法加持,讓靈氣聚得更密,氤氲出水汽般的金紫霧氣。
踏足此地,叫人神清氣爽。
大公子講法的道場設在八卦廣場。有法陣加持,他的聲音可以清晰地傳遍整個巨大的黑白廣場,如同在每個人耳畔講道一般。
顏喬喬抵達八卦道場時,壇上已坐了一道清瘦的身影。
踏入法陣區域,寒泉般的嗓音立刻便落入心底。
身軀忽地一麻,層層漣漪在心口蕩開。
這個聲音……仿佛千千萬萬次出現在夢裡。她怔怔遙望遠處的清風明月,直到身後的人推了她一把,她才恍然回神。
Advertisement
耳畔的講法聲微微一頓,她感覺到他抬眸瞥過一眼。
顏喬喬:“……”
果然,有顏喬喬出沒之處,總是能夠成功吸引夫子的注意力。
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得天獨厚的本領。
她趕緊拎起裙擺踮起腳尖,迅速環視周圍,艱難地找到一個位置入坐。
看這密密麻麻的人頭,恐怕整個昆山院的學子都出動了吧?
整個場地人氣非凡,但除了講壇上說法的如玉謫仙之外,八卦廣場再無第二人的聲音。
他的聲音有些虛弱,帶著點喘意,時不時輕輕咳幾聲,然後嗓音便會發啞。
既讓人揪心,又讓人沉迷。
顏喬喬神思恍惚,後知後覺地想,‘像我這般不學無術的人,便是來欣賞殿下天籟之音的吧……’
旋即,她發現哪裡有點不對。
她,竟然,能,聽得懂!
她聽得懂!
對於遲遲無法頓悟道意的她來說,道法向來是天書中的天書,每個字都不認識,認識了也讀不懂。
然而此刻,聽著那個人緩緩道來,她竟像是被打斷了奇經八脈一般,不但聽得懂,心中還頗有感觸,隻覺一通百通。
她難以置信地想道:‘我開竅了!我和秋試第二名的張星平一樣開竅了!張師兄!你與我,就是殿下座下一對並蒂花!’
‘我,顏喬喬,氣跑過九名夫子的知名廢材,居然,開竅了!’
‘如聽仙樂耳暫明,少皇殿下是神仙,真神仙!’
滿腦子錯亂思緒,如同驚雷在劈、野牛在撞。
她出神地凝視那道身影。
他骨相極好,即便隻能看見一個輪廓,亦能看出俊美無儔。再有那一身光風霽月的氣度,當真是公子世無雙。
何人不向往明月呢。
珍貴時光轉瞬即逝。晃眼,講法便結束了。
公良瑾語聲落下,如同寒琴悠然而止。
依著傳統慣例,夫子授課之後,該由學子提出疑問,夫子釋疑解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大概算是學術上的“踢館”。
席間寂靜無聲。
這裡可是聚集了幾乎整個昆山院的學生,倘若提出的問題水平不夠,將會淪為全院笑柄。
半晌,一聲朗笑傳開,前排站起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韓崢。
他端端正正行禮,然後大步踱上講壇,站在公良夫子面前。
“大公子,我有三問,請賜教。”學術踢館,名正言順。
“請講。”公良夫子淡聲道。
顏喬喬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
韓崢朗聲道來:“第一問,既然‘道可道,非常道’,那麼,但凡能夠以言辭表述之道,豈不是皆為偽道,而非真道?第二問,既然大公子所述皆非真道,豈不是在誤人子弟?”
聞言,舉座哗然。
大公子講的道,化繁為簡,深入淺出,任誰也挑不出毛病。
韓崢問的卻是大道本身。大道玄奧,非言語能及。從這個角度上講,隻要能夠宣於之口,便絕無可能是真正的道。
席間“嗡嗡”議論起來。
講壇上的兩位,一位是可望不可及的神仙中人,另一位是公認的天之驕子、封頂紅塵的妙郎君。看這二人針鋒相對,不禁叫人心潮澎湃,湧起隱秘而奇異的欲望——無論哪一個跌落塵泥,都讓人扼腕且興奮,仿佛離自己便近了許多。
顏喬喬攥住手指,心跳加速。
她想,韓崢不講武德!若照他這麼說,古往今來,聖賢便不能著書立說、教化萬民?這是什麼道理?
底下議論紛紛,臺上的公良夫子依舊溫和斯文,不疾不徐。
他淡笑道:“我所言者,自是我之道。聞我之道,或有所得,或無所得,皆是汝之道。汝道非吾道,此即為‘無常’。”
眾人訥訥點頭稱是。聽君一席話,各自悟紅塵,各人所得,便是各人的道。是這個道理。
公良瑾又道:“道法自然。韓世子,你著相了。”
這是答韓崢第二問。
世間萬物皆是道。公良夫子今日講法,本身即是‘道’。觀世間萬物,自悟心得,悟出的道理是對是錯、是利是害,皆是自己的事情,如何能怨得到客觀存在的事物本身?那不就是小兒摔跤打地板麼?
顏喬喬激動地起身帶頭鼓掌。
很快,掌聲連成一片,為公良夫子叫好。
“大公子厲害。”韓崢拱手,“第三問,聖賢雲‘辯無勝’,隻要開口論辯,無論勝負皆已落了下乘,有違聖賢之道。大公子以為如何?”
韓崢這已是傷敵一千自傷八百的戰術了。
一心便是要將公良瑾拉下神壇。
眾人竊竊私語。
片刻之後,公良瑾忽地輕笑一聲。
“嗯?”他咳了下,微微拖長聲線,“韓世子不是在向我請教麼,何來論辯之說?”
韓崢:“……”
眾人:“噗嗤。”
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韓崢輸了。
他自己自然也很清楚,於是恭恭敬敬長揖到底,道:“大公子道法精奧玄深,在下心服口服。”
“過獎。”公良瑾淡淡道。
韓崢直起聲,開玩笑一般感嘆道:“可惜我那顏師妹不愛學,沒興趣聽大公子講法,我再三邀約她都不肯來,甘願窩在院子裡等我給她帶湯回去,真是的!”
顏喬喬身軀一震。直覺告訴她,這一句,才是韓崢今日上臺的真正意圖。
他這是什麼意思?特意跑到大庭廣眾之下秀恩愛?告訴大公子和整個昆山院的學子們,在她顏喬喬心目中,大公子拖著病軀講法,還不及一碗什麼西州破湯?
這人有病吧!
顏喬喬深覺丟臉,怒而起身,發現講壇上的公良瑾正好將目光瞥了過來。
她的心髒沒著沒落地漏跳一拍,胸中湧起了莫大的慶幸。
幸好來了,要不然豈不是由著韓崢給她瞎扣大帽子?
顏喬喬拎起裙擺,順著廣場間的過道跑向講壇。
一邊跑,一邊念頭急轉——她該如何名正言順地站在那裡,讓大家知道韓崢在胡說八道,並且不被趕下臺去呢?
思忖間,人已踏入講壇法陣。
“大公子,我也有一個問題請教!”清靈柔軟、帶著喘意的聲音傳遍廣場。
底下嗡一聲議論紛紛。
就她?就這全院知名的廢材?
第81章 師從何人
這段日子,顏喬喬因為心中抑鬱,將自己的身體折騰得不像樣子。
一路跑上講壇,隻覺兩眼發黑,上氣不接下氣。
喊完一句話,立刻拄著腿喘起大氣來。
“你來這裡做什麼?!”韓崢大步一邁,近身、揚手,便要抓她的胳膊。
顏喬喬眼冒金星,一時退讓不及。
“韓世子。”講壇上有清風拂動,一隻廣袖與一道淡淡的聲線攔在顏喬喬身前,“規矩何在。”
顏喬喬心尖微震,忍著眩暈,抬眸望向這道身影。
如松如竹,修長孤直,距離她,不過一尺之遙。
韓崢急急退後拱手施禮:“是我失禮了,請大公子恕罪。”
禮畢,他望向顏喬喬,親熱熟稔地笑道:“顏師妹,這種場合休要玩鬧,速速向大公子道歉,然後隨我離去——大公子請莫要怪她,她性子頑劣,一向沒輕沒重,我代她向你和大伙賠不是了。”
顏喬喬總算喘勻了氣。
韓崢這副語氣,讓她更是滿心不爽。他憑什麼作她的主?就憑他臉大?
她眯了眯眸,懶洋洋道:“韓師兄可真奇怪,我為何要道歉?我都還未開口,你便認定我會與你一樣丟臉嗎?”
韓崢:“……”他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臺下眾人:“……噗嗤。”
公良瑾輕拂廣袖,回身望向顏喬喬。
沒笑,隻道:“有何問題,請講。”
他的聲線極溫和,令人如沐春風。
顏喬喬眸光一轉,隻見負責維持廣場紀律的執事們已虎視眈眈,準備撵人。
她趕緊退開兩步,向著公良瑾長揖到底:“大公子。我想請問,您相不相信,您今日所授,我已一字不漏全部學會?”
公良瑾怔忡片刻,然後極慢極慢地眨了一下清冷幽黑的眸,微微傾身,唇角勾出好奇的弧度。
臺下一眾學子齊齊失聲,目瞪口呆地望著顏喬喬:“……”
這是什麼清奇的路數?
韓崢擠出訕笑:“顏師妹別開玩……”
公良瑾豎起手掌制止他發言,眸光微帶審視,看定顏喬喬。
“那,我問,你答。”他道。
顏喬喬望著他的眼睛,心尖輕輕一悸,正色點頭。
這個人,分明高遠如天邊的月,卻讓她感覺到莫名熟悉。
“何為炁靈相感?”他淡淡開口發問。
顏喬喬倏地回神,本能般開口:“人體亦合大道之勢,靈氣納入經脈之後,便與自身共鳴共振……”
公良瑾微微挑眉,又問:“陣中‘巽’、‘艮’,與經義如何對應?”
這個問題很偏,一眼望去,臺下學子俱是愁眉苦臉,抓耳撓腮。
顏喬喬卻答得不假思索:“若以經緯論,則應的是南冥、離火……”
接下來的小半個時辰,昆山院眾學子深刻體會到了何為對答如流、口若懸河、能言善道、夫唱婦隨(?)。
似乎沒有任何問題能夠考倒知名廢材顏喬喬。
熱門推薦
不可能!我的野王怎麼是初中生
我在峽谷曖昧了個「野王」,互送玫瑰、甜蜜雙排、夢境看鯤.....所有浪漫 的事情做了個遍。
病秧子美人
"我是京城出了名的病秧子美人。 今天受了驚,臥了三天床。明天吹了風,灌了半個月藥湯…… 眾人都覺得,我活不過二十歲。 適齡的勳貴弟子更是對我避而遠之,生怕一不小心娶了我這個短命鬼進門。 直到—— 慶賀大軍凱旋的宴席上,皇帝為我跟兇名在外的小侯爺賜了婚。 "
嬌嬌
為報復我爸的「真愛」,我撩了她的弟弟,比我大 9 歲的叔叔。 住進他家,各種手段用盡,他卻坐懷不亂,始終不為所動。 我深感挫敗,忍不住出言諷刺。 然而很久之後,我哭了:「當初我還小,不懂事……」 他語氣慢條斯理,眼中卻滿是侵略性:「就算是小姑娘說錯了話,也該付出點代價。」
不服就幹
“合租嗎?” “合,房租一人一半,水電煤氣你全掏,成交嗎?” 葉圖和任江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合租人選,在寸土寸金的一線城市扎了根。 葉圖和任江這對死黨,是從光腚娃娃開始就整日混在一起的“狐朋狗友”。 在他們的認知裡,就沒有孤男寡女需要避嫌一說。 為此,任江媽媽頗有微詞,她日防夜防,就是怕一不小心,葉圖成了她兒媳婦。
枕紅纓
阿哥戰死沙場那年,我隻有五歲。我站在臨淮侯府門口等他 凱旋,等了很久很久,卻隻等回了阿哥的紅纓槍。
我和竹馬領證了
我懷孕了,竹馬帶著我去領證。他跟我 說:「你要是和我結婚,不僅孩子有了 爹,還不擔心婆媳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