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過今日既然老爺子跟我提起了,那就說明人家已經把我當成自家人了。
我正襟危坐,認真道:「您說,我聽著。」
老爺子的眼神看向遠方天空,牽引來了無數過往的記憶。
「那時,我們家住在Y國,阿珩的父親自然也在那邊長大。家族事務繁忙,我整日忙於工作,也很少陪他,所以我們父子倆的話並不是很多。」
「他從小就聰明。初中的時候就跟我在公司歷練了.公司上上下下的員T都對他贊不絕口,我心裡很開心,但怕他驕傲,也就從來沒有誇過他。」
「現在想想……真遺憾吶。」
老爺子嘆了一口氣。
「他一直很聽我的話,我也放心地把公司交給了他。但在他二十七歲那年,他卻愛上了一個Y國的女孩。那女孩家境普通,性格溫和,皮膚白,藍眼睛,是標準的白種人。
「我沒有同意,他應該是要跟門當戶對的豪門家族聯姻的。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他從來沒有過一絲絲退讓。後來直到他們結婚,我還是堅持己見。
「他們的婚禮我也沒去。
「我的態度也一直沒變,就算是阿珩生下來,也不能扭轉我的心意,直到後來他們出了事。」
老爺子沉默了一下,他的眼神裡滿滿的都是痛苦與悔恨,還有極少見的脆弱。
我心裡不太好受,便說:「爺爺,先不說了,咱們以後再說…
老爺子搖搖頭,繼續道:「那個時候阿珩才五個月。晚上我剛睡下,管家匆匆忙忙地把我叫醒,說他們的飛機失事了。」
我沉默了,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雖然早有準備,但在聽到的這一刻,還是有些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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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擦了擦眼角晶瑩的淚,嗓音也啞了下來,「那晚起了大霧,天氣十分惡劣。飛機墜毀,二人當場死亡。」
「他們本來可以避開那天起飛的,也完全可以過幾天再來,但這麼急,都不過是為了趕上我第二天的生日。要不是我,他們就不會死。
「我後悔啊!我後悔得想殺了自己,可這些都沒用了,我還有五個月的阿珩,我要死了他就無依無靠了,我隻能堅持。」
我吸了吸鼻子,說不出話,隻是拍了拍面前這個飽經風雨的老人的背。
「後來,就由我帶著阿珩,他慢慢長大,相貌隨了他的母親,性格也不知道像
誰,誰的話都不聽,特別軸,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學習成績一向很好,料理生意也很有一套。」
「我們回了國,他話少,跟人從來不親近,也沒什麼朋友,我一直以為他這輩子隻能一個人生活了,但沒想到他卻遇到了你。」
明老爺子回頭看著我,微微一笑,笑容裡滿滿是慈愛和感激。
「所以狗蛋啊,你不知道我多感謝你….!」
這我哪受得住?
我連忙說:「您別這麼說,爺爺,遇到明珩寶寶才是我走了狗屎運,我應該感謝你們才對!不然我這個狗德行,誰會娶我啊!」
這話把老爺子給逗笑了,氣氛也隨之輕松了許多,他笑著道:「你的性子真是不錯,怪不得那臭小子會這麼喜歡你!」
老管家也不知道什麼時間湊了過來,給我拿了好多我愛吃的糕點,「哈哈哈老爺,狗蛋小姐真是個開心果啊,以後她要是來了這個家,那咱們得多歡快啊….」
老爺子附和,「對,我得叫臭小子趕緊把你娶進門!」
這都沒問題,一點問題都沒有。
但是我還是有一個被壓抑的小心思,「管家,我不叫狗蛋小姐,請叫我狗蛋,或者沈小姐,再或者千千,OK?」
管家一愣,「好的,狗蛋小姐。」
我:「...」
行了行了,你厲害好嗎,你厲害。
知道了明珩寶寶的身世,我心裡說不上悲傷,但也有那麼點難受,總覺得堵得慌,尤其是晚上看到明珩寶寶回來,我恨不得把他抱在懷裡好好安慰一下。
明珩寶寶垂眸看我,仿佛是在問我怎麼了,我抬頭,悲傷地唱:「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明珩寶寶:「…!
吃飯的時候,我不停地給明珩寶寶夾菜,唯恐他餓肚子,他沉默地看了我一眼,還是乖乖把碗裡的菜都吃完了。
我摸了摸他的頭,「嗯,寶寶今天好乖。」
老爺子頓了下,終究是什麼都沒說。
這晚我住在了明珩寶寶家裡。
雖然離訂婚還有一段日子,但我今晚還是打算厚臉皮地賴在他房間裡。即便我不能對他做什麼,但過過眼癮也是蠻不錯的。
我隨意地躺在床上看劇,裡頭正是一段洗澡的戲,男主角身材健壯,腹肌八塊,水流順著胸膛緩緩流下,我看著看著,隻覺得熱血沸騰,關鍵時刻,突然聽到耳邊有人冷不防地說:「好看嗎?」
我抬頭——
哦,法克。
我連忙將手機關掉,藏在身後,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不是在工作嗎?這麼快就完了?」
明珩寶寶自然不會被我如此拙劣的手法蒙騙,他冷笑一聲,「你在我房間裡看別的男人?」
我:「...」
「真有你的啊,沈千千。」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名字。
我一愣,嘴比腦子快,「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明珩寶寶的臉色更黑了。
察覺到不妙,我連忙解釋剛才的事,「寶寶,雖然我剛剛在看別的男人,但是在我看他的時候,我腦子裡想的都是你。」
「那八塊腹肌,腰身,還有胸肌,雖然很結實性感又勻稱,但哪裡比得上你一絲一毫啊,你是我眼中最美的雲彩,讓我用心把你留下來.
明珩寶寶沉下臉,..你看得倒挺仔細的。」
我:「...」
「回屋去吧,太晚了。」他說。回屋?
怎麼可能?
我賤兮兮地一笑,「我今晚,要在這兒睡。」
明珩寶寶:「..!」
最終在我的死皮賴臉和軟磨硬泡之下,我終於如願和明珩寶寶躺在了同一張床上。
其實這也不是第一次,上次旅行我倆就是一起睡的,但什麼也沒有發生,這次自然也會是。
唉。
明珩寶寶也太潔身自好了。
不過我的電視劇是不敢看了,雖然心裡跟貓抓似的,也隻能轉移注意,玩起了鬥地主。
明珩寶寶的習慣是睡前看書,我湊過去想看看他在看什麼,他卻一手抵住我的
頭,說:「保持距離。」切。
我稀罕啊。
不過我好像是真的很稀罕。
舔狗沒有尊嚴。
唉。
今晚手氣不好,一直輸,我玩了一會兒就沒心情了,接著又刷小視頻,但很快我就困得睜不開眼,然後就沒有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似乎聽到耳邊有人跟我說話:「沈千千。」
我迷迷糊糊能聽出這是明珩寶寶的聲音,不知怎麼突然想起了今天才知道的他的身世,我鼻子一酸,眼淚流了出來。
眼睛睜不開,腦子一半做夢一半清醒,我哽咽著說:「寶寶!我會一直一直愛著你,陪著你的。」
沒有回應。
在我即將陷入更深層的睡眠的時候,我似乎感覺到了額上傳來的一個冰涼的吻,伴隨而來的是耳邊沉沉的一句話。
「你是我的。」
訂婚的日子越來越近,這段時間我都待在明珩寶寶家裡,沒有回去,也不知道老爹和老媽怎麼樣了。
現在是下午,明珩寶寶去上班了,老爺子也去找自己的棋友下棋,就我一個人在家裡和管家幹瞪眼。
沉默了片刻,我忍不住問:「會下五子棋嗎?」
老管家搖了搖頭。我:「...」
唉,算了。
還不如去找明珩寶寶。
說去就去,我套了件外套,出去就打了一輛車,十分鍾左右就到了明珩寶寶公司。
下午的時候明珩寶寶一般沒有會議,我直接上了電梯,進去的時候發現他正在工作。
看見我片刻,他顯然有些詫異,「怎麼了?出事了嗎?」
我搖搖頭,對他嘿嘿一笑,「沒事,就是想你了。」
明珩寶寶將手中的工作停下,對著我招招手,「過來。」
我脫下厚外套,邊走邊隨意地扔在沙發上。
等我過去,明珩寶寶一將我拉坐在他的腿上,攬著我的腰,沉默地看著我,並不說話。
我有些疑惑,問他:「怎..怎麼了?」
明珩寶寶搖了搖頭,眼神深沉,還是沒有說話。
我想著可能有什麼事,就急急忙忙地追問,問了好久,他才終於開口:「我最近經常夢到你要離開我。」
這一開口,把我也整蒙了。
我看著他嚴肅又微微害怕的神情,心裡有些難過。
「不會的,我怎麼可能離開你,以後那種夢不要做了,我會陪你一輩子的。」
明珩寶寶沒有回答我,他的手指撫上我的睫毛,轉而一隻手遮住了我的雙眼,我愣了片刻,忽覺唇上一熱,這才後知後覺,他是在吻我。
這次的吻好像跟以往的不太一樣。
以前他總是很霸道地橫衝直撞,不容我抗拒,而這次,他卻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小心翼翼,細膩又溫柔。
肯定是被夢裡的場景嚇到了。我越想越覺得心疼,隻想好好安慰他,給足他所有的安全感,他可能感受到了我的態度,在唇舌輾轉間輕笑出聲,然後輕輕地咬了一下我的下唇。
他雙手掐住我的腰,直接將我放到了桌子上。
「幹..幹嗎?」
明珩寶寶沒有回答我,他站起身,低頭垂眸,照著我的唇又吻了上去。
這次是和第一次完全不同的吻。
他自上而下襲來,裹挾著清冽的氣息,我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地牙關緊閉,他誘哄般道:「張開嘴。」
像是被蠱惑了一般,我腦子裡隻有他的聲音,牙關一松,他的舌頭就靈活地闖了進來,細細地在我口中探索,一會兒進,一會兒退,攪得我心裡痒痒,我本能地想要追他,可他卻像是逗我一般,一下下地引我進入了他的口中。
明珩寶寶笑笑,「你覺得呢?」
我覺得?
他自然是不會讓我覺得的。
因為我根本就沒有思考的機會。
感覺到唇上有卷土重來的兇猛攻勢,外加他幾乎是有些粗暴的動作,我不知怎的,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我莫名有些羞恥,睜眼卻對上了明珩寶寶幽深的眼神,那雙灰藍色的眼睛裡充斥著濃鬱的黑,而裡頭又燃著一團火。
這把火燒了出來,他像是著魔般吻上了我,我渾身像是要炸裂,不舒服,又很受用,忍不住叫了出來:「明珩…」
後面的寶寶二字都化在了細碎的呻吟裡,明珩寶寶抬起頭,眼神像是一個黑洞,隨時能將我吞入腹中。
他說:「你真是要了我的命。」
現在已經是深秋,我們訂婚的日子是在十一月,婚禮在來年三月初春舉行,眼看著兩家已經開始著手準備,我卻越來越焦慮。
不是說我不想與明珩寶寶訂婚,而是,我真的有點怕。
我雖然是想睡明珩寶寶,但我不想死啊。
可惜所有的事情不會因為我的害怕而改變,訂婚那天,排場極大,因為兩家都是大家族,於是也有很多記者媒體在場,也算是明老爺子官宣了我這個孫媳婦。
在眾人的見證下,我順利成了整個B市金字塔頂尖的青年才俊明珩的未婚妻,不容置疑。
訂婚典禮一結束,我爹就將我的行李打包扔了出來,我痛心疾首,「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是不是等這天等了好久了?」
老爹淡定地說:「不隻是我,還有你媽。」
我向那邊看去,老媽手裡提著我的行李箱,臉上的喜悅顯而易見,隔著大老遠就說:「我終於盼到這一天了!」
我:「...」
想起別人家的女兒嫁人,父母都一把鼻涕一把淚,就我,才定了個婚,就被這倆沒良心的趕出了家門。
我淚奔了,明珩寶寶一言不發,打了個電話叫人來搬我的行李,然後提溜著我離開了。
到明家的時候,我的悲傷已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恐懼。
奶奶的,以前總是盼著訂婚睡到明珩寶寶,沒想到到了這一天,我竟然想逃跑。
明老爺子今天格外高興。
吃完飯後,他把我叫到書房,將一枚看著非常古老的玉佩給了我,然後嘆了一口氣,「這枚玉佩是我明家世代傳給兒媳婦的,遺憾的是,阿珩的母親,我從未承
認過她的身份,自然也沒有給她。這東西我拿的時間太久了,終於等到了今天,現在,我就把它贈予你了。」
我有些難過,珍而重之地接過,上面有古樸的花紋,我將它牢牢拿在手中,「爺爺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管的。」
老爺子轉過身擺了擺手,我沒有再說話,悄悄地走了出去。
有些遺憾和傷痕,是一輩子也痊愈不了的。在那泛著白的無望的深夜,還有被時光敲擊過的每個清晨,甚至隻是看到街邊破舊的易拉罐,隱沒在河裡的月牙兒,以及斑駁迷離的夢境,它都會悄無聲息地湧上來,織起細密的網,將你緊緊地纏繞,最後結成了死繭。
永生永世都解不開。永生永世都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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