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岑今:“但你可以推波助瀾。”
“可是,是你選擇去故事會,也是你選擇送別人通關,從而吸引其他東西的注意。”丁燳青輕聲說:“我是推手沒錯,可是真正決定命運走向的人還是你自己。
佛講究因果,命運是定數,是過去、現在和將來三個時間所做出選擇的必然匯總。
岑今,從平西村開始,從你打亂阿修羅的計劃開始,過去的命運就已經決定好現在和將來的命運走向。”
岑今的瞳孔急劇收縮,一錯不錯地盯著丁燳青:“不是你把我扯進拘屍那羅,也不是阿修羅在附近使用通靈新咒波及到無辜的我,而是阿修羅刻意針對?”
“阿修羅王消息共享,他們都知道有一個人類跟羅睺阿修羅王交過手,還燒死一隻珍貴的阿修羅王實驗體,所以阿修羅王認識你、記得你,隻要看見你就能想起來。”
丁燳青說:“你在故事會的表現很優秀,理所當然會被認出來,所以阿修羅順手送你入拘屍那羅了結平西村的恩怨,開啟一輪新的因果。
過去的前因,現在的發展,未來的結果——不論平西村、故事會還是解放詭鎮都是你理智且具有獨立處事人格狀態下的選擇,不是我刻意導演出來的劇情。
就算沒有我,你此刻還是會站在教堂的門口,為了保護那群脆弱的人類而選擇迎戰比自己強大十倍、百倍的怪物!”
岑今聞言,表情有些古怪,他覺得有那麼一瞬間捕捉到丁燳青真實流露出來的負面情緒,不覺心慌,下意識後退兩步。
丁燳青見狀,情緒忽然沉寂下來,眼神暗了暗,冷淡地注視著岑今:“怕我?”
岑今勉強笑了下,敷衍道:“沒。”
丁燳青淡聲說:“我想殺你的時候,誰都阻攔不了。我現在不會殺你,你可以放心。”
怎麼放心?現在不殺,不代表以後不殺,不代表哪個時候突然看他不順眼一刀咔嚓他,所以就算丁燳青再怎麼費心對他好,也沒辦法讓人放下戒備去相信。
何況丁燳青什麼都不說,行事皆有章程,一些看似無邏輯的處事和話語難以第一時間察覺用意,卻總能在後續發展突如其來的呼應,讓人覺得他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一樁大事。
每件行事、每句話都是鋪成這樁大事的鋼筋板磚,而他身處其中,完全猜不透丁燳青的用意,怎能不時刻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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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今提取丁燳青話語裡的信息,盡量明朗化整件事,從平西村開始就已經一步步走向先知的預言了嗎?
“故事會到底是什麼?”
岑今按著太陽穴,大腦負荷過重,產生眩暈感,無法思考,便著重最特殊的問題。
他最想知道故事會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說的故事正巧對應詭鎮曾經發生過的事和詭異?
“是命運的一塊碎片。”
“什麼?”
岑今皺眉,無法理解。
“支撐北歐神話體系的核心強武,在傳說中以命運三女神的形象出現,曾經被主神奧丁掌控,諸神黃昏後遺落在世界的某地。”
“北歐神話體系的命運三女神不是管時間嗎?”
北歐神話中的命運三女神用一個紡錘編織過去、現在和未來,與其說是命運,不如說是時間女神。
“它吞噬了古希臘神話體系裡的命運三女神,擁有同時操控時間和編織命運的力量,但它不會輕易醒來。”
北歐和古希臘神話體系都在世界六大神話體系之內,兩者有許多相似之處,同樣擁有命運三女神的傳說。
前者控制時間的三個主要時態,相互幫助,共同編織命運之網,偏向於掌管時間。後者負責編織、維護和粉碎命運,更偏向於掌管命運。
現在在丁燳青口中,它們擁有全新的解釋,前者吞噬後者成為支撐北歐神話體系的核心強武,類比山海昆侖,但它同時掌控時間和命運,擁有創造命運的能力。
這難道不是等同於創世神?
岑今深覺前方是一個深淵,最好及時止損停下來,別去探索,否則會摔進深不見底的迷霧裡,可他按捺不住升騰而起的好奇心:“老板哪裡來的命運碎片?”
丁燳青定定地看他:“我們去過真正的故事會,差點變成供命運闲暇娛樂的一個故事。後來打碎故事會,想辦法逃出來,沒想到老板偷藏了一塊碎片,重新弄了一個三無偽劣產品。”
“你們?所以你是黃泉還是丁燳青?還是說被你吞噬的‘丁燳青’的意志影響了黃泉,你們記憶融合了?”
丁燳青後仰,露出揶揄的笑:“你信了?”
岑今眉頭皺得更緊,開發到最高的腦域傳來陣陣刺痛,使他克制不住地情緒暴躁:“你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丁燳青:“我也不知道。”
岑今目光有些陰沉地瞪著丁燳青。
“去過故事會的人都會瘋,他們分不清真實和虛幻的界限,不知道世界的哪個部分是憑空捏造而來,哪個部分是否突然消失。不知道人生的哪一段被抹掉,哪一段是中途插進來,分不清某個人是真實存在,還是故事裡臆想出來的,分不清世界到底有沒有被命運篡改過。”
丁燳青的聲音極輕,像堆積在舊櫃子上的灰塵,風輕輕一吹就散了。
“你說我的命運有沒有被篡改過?你說我是誰?你說全世界的時間和命運……有沒有被篡改過?”
岑今驚慌地吞咽口水,他不太敢相信丁燳青的話,全世界的時間和命運都被篡改過這種事,未免異想天開。
細思極恐,如果時間和命運可以被隨意篡改,那麼人類、神明或其他未知物種,以及地球已知和未知物種算什麼?棋盤上被隨意擺弄的棋子?
由小及大,由地球窺見宇宙,如果地球文明可以被截取某個時間點從而修改,那麼浩瀚無垠的宇宙呢?
也許是岑今臉上流露的表情太驚恐,取悅了丁燳青,他笑得架在眼窩處的單邊眼鏡都滑落下來。
岑今見狀本該松口氣,因為丁燳青的表現看上去像是開玩笑,可他內心深處止不住的慌亂卻告訴他,喜怒不定的丁燳青表現越瘋,話裡真實性就越高。
“慌什麼?我都沒怕。”丁燳青彎起漂亮的笑眼,伸出雙手插進岑今的頭發裡,指間纏繞、撥弄柔軟的發絲,對他說道:“再說你現在最該擔心的事情不是世界命運的真實虛幻,也不該關心我到底是誰,而是外面那隻阿修羅弄出來的怪物。”
岑今僵硬發痛的腦袋重新運轉,聽到教堂外面深海怪物般的吼聲不由哆嗦一下,想起他來這兒的目的。
“我要搬走天主像。”
丁燳青細心地照料著岑今的頭發,比劃長發和短發的區別,不怎麼走心地回應:“不要教堂?”
“教堂太小,容不下三四千人。反正對牧師來說,天主像才是他的情人。”
“猜到了?”
“不難猜。”岑今握住丁燳青的手腕說道:“故事裡提到牧師會親吻天主像的腳背,由於百目女不在詭鎮導致故事裡出現在深紅宿舍樓的怪物不一樣,所以我本來以為我的故事細節不會被原封不動照搬過來,哪怕收集了很多信息,也沒怎麼懷疑到天主像。
直到安平說他親眼看見牧師著迷地親吻天主像的腳背,證明即使不在故事會安排下,真實的情況也是‘牧師的lover是一尊雕像’。”
岑今扭頭看向潔白無瑕的天主像,恢復一絲冷靜說道:“我以前學校對面有一個教堂,裡面曾經有過一尊天主像,我清楚地記得它不長這樣。”
真正的天主像如同一個慈悲愛護天下的聖父,眼前這尊天主像俊美無儔,五官線條和軀體線條堪稱完美,猶如夢中情人,沒有哪個虔誠的天主教徒會供奉這麼一尊完美情人的石膏像。
每天一根新鮮的玫瑰,專門為它建立的玫瑰園,鎮子裡一直傳說卻沒有人見過的牧師情人。和牧師是同一個人的校長,都說他有一個愛人和女兒,實際沒有人見過。
因為一切都是他的臆想,他愛上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所以不斷實驗改進通靈新咒,為了讓死物擁有生命,不是讓它變成詭異,而是像皮格馬利翁裡的少女,被愛神賦予真實的生命。
所以牧師獨佔長生漿液,不惜撕毀他和阿修羅的協議,躲藏進拘屍那羅十五年,就為了他的情人可以變成活人。”
丁燳青按著岑今的肩膀,將他掰過去,正面面對那尊毫無生命的、聖潔的天主像,與綠茵地怪物融為一體的牧師正在外面肆虐,掙扎著爬出地底,還不忘保護小小的教堂,護住教堂裡的天主像。
它依舊完美無瑕,根本不知道有個人類為它而瘋狂。
“牧師以前是一個聞名世界的雕刻師,耗費數年心血雕刻出這尊天主像,從此一見鍾情,無可自拔。為了讓情人得到生命,他拜入邪教,自願被提煉成一隻阿修羅王。”
“他是阿修羅王?”
“名為婆稚。為它入魔,再為它背叛阿修羅眾,招惹一個可怕的對手,又為它害死無數人,不停實驗通靈新咒,還將長生漿液用在它的身上。可惜。”
丁燳青嘆息,可語氣裡隻有惡意的嘲諷:“可惜假的不能成真,沒有的東西再怎麼努力就是得不到,握不住。妄想一個虛妄的、不存在的人,再怎麼發瘋,瘋得全世界都為之側目,為之驚訝、不屑、反感,都沒有用,自始至終隻是沉淪在自己的幻想世界裡,幻想一個不存在的人……是不是很惡心!”
岑今哆嗦著手指,額頭滲出冷汗:“你是在說自己,還是那個一直在尋找不存在的人的‘丁燳青’?”
丁燳青還是嘆息,貼在岑今的頭頂,讓岑今自頭皮到背脊都在哆嗦、發軟。
“我怎麼知道呢?我怎麼知道。”丁燳青的手滑下去,握住岑今的右手,指向面前的天主像說:“打碎它。長生漿液就在它的軀體裡面。”
岑今連手都在哆嗦,耳邊是丁燳青充滿蠱惑的聲音,讓他在不知不覺間曲起手指,五指成爪,控制重力,天主像搖搖晃晃,丁燳青一句‘打碎它!’冷酷淡漠,宛如驚雷轟然而下。
但下一刻卻見他反手握住丁燳青的手腕,魚一般輕快地滑出丁燳青的懷抱,反手揮出一片黑金羽毛刃,跳落到天主像前,將其扛起來跳到教堂屋頂,探出頭來對著底下的丁燳青說:“抱歉,天主像不能毀。”
揮揮手,岑今飛快地逃走。
丁燳青安靜地看著跑遠的岑今,低聲呢喃著:“選擇沒有偏離推測,會跟他做出相同的選擇……是嗎?是他嗎?不是,沒有。”
“……又是一個假的?假的。”
模樣竟有點兒令人心驚膽戰的病態。
***
岑今扛著天主像頭也不回地跑,將天主像交給尋聲而來的河柳和曹文寧。
河柳此時用光了她的枝條和根莖,圍成一個巨大的城牆遮保護四千人類和普通詭異,遮擋來自綠茵地怪物極為恐怖的精神汙染,然而這也抵擋不了太長時間。
因為騰不出空來對付綠茵地怪物的緣故,她全程被動挨打,原本不止綠茵地怪物,還有花環阿修羅王和後頭一眾趕來的阿修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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